陳夫人也猛的扭身轉頭滿眼疑惑的盯着金嬤嬤,金嬤嬤擡頭看了孫老夫人一眼,被孫老夫人凌利如冰刀的目光嚇的撲在地上不敢額頭不敢離地,呂嬤嬤忍不住訓斥道:“問你話呢!”
“十二孃……跟跟跟……五爺……”金嬤嬤嘴脣抖的根本說不成句,陳夫人一臉的莫名其妙,十二妮子跟五爺怎麼也扯不上啊!孫老夫人微一皺眉,臉上寒氣大盛,指着金嬤嬤急問道:“你給我說清楚!是五爺掠了……是十二孃自己送上門的?”金嬤嬤深低着頭不停的點,陳夫人這下急了,指着金嬤嬤尖叫道:“你瘋了?滿口說上胡話了?什麼叫十二妮子自己送上門……”金嬤嬤一句話都沒說全,這胡說也罷,送上門也罷,可都是孫老夫人的話,可這會兒也沒人留心計較這個了,金嬤嬤驚極懼極,話竟一下子順溜了:“我跟十二娘子正往四爺府上走,路上看到五爺,十二孃就衝上去了,五爺就把她帶回府了。
陳夫人嘴脣大張,一雙眼睛瞪的溜圓,孫老夫人身子晃了晃,呂嬤嬤急衝過去,一把托住往後倒下的孫老夫人,順手拿過蘇合香酒利落的灌了孫老夫人一口,孫老夫人‘嗝’的一聲透過氣來,指着陳夫人恨極道:“把她給我送起來!”不等陳夫人反應過來,又指着呂嬤嬤怒道:“拖出去打死!”
金嬤嬤一聲淒厲恐懼的尖叫,直撲到陳夫人面前,一把揪住她求道:“夫人救我!都是夫人的吩咐,夫人救我!”陳夫人‘呼’的一聲竄起來,對着孫老夫人凌利的目光怒目回視,正要辯駁,隨着外頭小丫頭又急又怕的高聲稟報,劉郡王妃掀簾而進。
屋裡一瞬間鴉雀無聲,劉郡王妃氣度十足的擡手撫了撫鬢角,先笑了幾聲纔開口道:“我來了一會兒了,聽到屋裡有動靜沒敢進來,老祖宗您還病着,可生不得這樣的氣,照我說,也不是什麼壞事,十二妮子那麼喜歡五爺,咱們府上真要跟五爺結了親……”
“你放屁!”陳夫人眼都紅了:“要當小你去當!我閨女能容你糟踐?你再敢胡說八道,我跟你拼了!”
“老二媳婦雖蠢,好歹還要臉,”劉郡王妃一席話沒說完,孫老夫人已經壓下憤怒、愕然和隱隱的一絲驚懼,平靜的讓人不敢直視:“我覺得我把你想的夠蠢了,誰知道你比我想的還要蠢,不但蠢,而且不要臉!”孫老夫人一字一頓,幾句話罵的劉郡王妃一張臉漲的血紅,嘴連張了幾張,一個孝字堵着,無論如何她也不敢罵回去。
“滾出去!從明天起不用過來請安了,我看見你就噁心!”孫老夫人一臉不加掩飾的厭惡,劉郡王妃氣的渾身發抖,轉身衝出,陳夫人看的痛快之極,痛快的一時忘了女兒莫名其妙跟五皇子跑了的事,笑的眼都要眯起來了,孫老夫人冷冷看着她,只看的一陣陣悲涼往上涌,這就是她的兒孫,這些,就是她的兒孫們!
“你也滾,”孫老夫人身子發軟聲音也軟下來,可冷意卻依舊,陳夫人如蒙大赦,急忙提着裙子奔出上房,金嬤嬤這會兒眼皮活絡了,一聲不響的緊跟在陳夫人身後溜了出去。
“叫大郎過來見我。”孫老夫人強打精神吩咐道,呂嬤嬤憂慮不安的低應一聲,交待了幾句,親自出去尋葉樹盛了。
葉樹盛滿肚子苦汁,深一腳淺一腳出了孫老夫人的正院,呆站在院門口發了一會兒怔,低頭出了府門,上馬直奔樞密院尋五皇子。
順順當當尋到五皇子,葉樹盛好不容易等到回話的人都散了,五皇子屋裡空了,趕緊上前長揖陪笑道:“五爺,聽說小妹今天在街上擾了五爺,實是小妹自小被二嬸慣壞了,不知道輕重,下官給五爺陪罪來了。”
“小妹?你妹妹?哪個妹妹?我沒見着啊!”五皇子擺出一臉極其認真的茫然,堵的葉樹盛生生嚥下一口鬱氣,只好再陪笑道:“五爺別拿下官玩笑,小妹闖了禍,老祖宗和二嬸急壞了,還望五爺大人大量,且寬恕小妹這一回。”聽葉樹盛提到孫老夫人,五皇子眼裡厲色閃過,隨既眯起眼睛笑的臉上象是開了朵假花:“爺忙成這樣,還有功夫跟你開玩笑?你家小妹闖了禍,怎麼?這事也要爺替你們府上擔下?”
“五爺,”葉樹盛對於撒潑耍賴這一項本事從來沒練習過,這會兒對上就是死不承認的五皇子,瞪眼看着他竟就這麼束手無策了。
“還請五爺替小妹清譽着想……”葉樹盛憋了半天,總算尋到了另一個切入口,誰知道話音未落,五皇子就翻臉了:“爺還沒說這話,你先倒打一耙了!爺的清譽呢?爺冰清玉潔、金尊玉貴堂堂一皇子,你竟敢找上門誣我拐帶你家小娘子,你也欺爺太甚了吧?我不找你說話,我去尋四哥,讓四哥評評這個理,爺告訴你,爺的清譽但有一絲不妥,都是你的誣陷!”
葉樹盛滿臉通紅狼狽退出上房,連鬥蓬也顧不上穿,提着鬥蓬直奔出樞密院大門,站在馬前連喘了幾口粗氣,由着小廝戰戰兢兢的披上鬥蓬,抖着手抓住繮繩,想上馬卻一個趔趄差點撲倒在地,小廝驚叫着扶住他,葉樹盛只氣得眼前花的連東西也看不見了,只恨不能一把揪過葉十二孃,然後一腳踹死她!
賣橄欖的小販一溜煙跑的飛快,熟極而流的拐彎抹角,直奔進一處小酒館,穿過酒館又穿過間穿堂,不大的院子裡,胡三正半蹲半坐在枯乾的葡萄架下,對着一碟子豬頭肉,一碟子生炒蟹腳,享受非常的用舌頭一點點舔着杯子裡的玉堂春酒。
“後頭有鬼追你啊?”胡三吃了口豬頭肉,掃了小販一眼訓斥道:“三爺我不是教過你,不管什麼事,頭一條先要鎮靜,崩泰山而色……”
“三爺,您老先等我說完再崩!”小販將籃子重重放到旁的竹馬紮氣急敗壞道:“剛纔我正在馬行街頭條巷子口賣橄欖,遠遠吧,就看到五爺過來了,剛走到劉記脂粉鋪門口,從脂粉鋪裡衝出一個妙齡小娘子,就這麼張牙舞爪子,還嬌嘀嘀叫着‘五爺’”小販腰扭了扭,捏細聲音學着葉十二孃叫了聲‘五爺’,直叫的胡三生生打了個機靈,胳膊上頓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三爺,我可真是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小娘子,就這樣啊,衝着咱們五爺就撲過去了!”小販學的才真叫張牙舞爪子,嚇的胡三不由自主往後仰過去。
“這小娘子不要臉也就算了,誰知道咱們五爺!唉!三爺,要不是親眼看到,誰說我都不信,就是三爺您說,我也不信!三爺您猜都是猜不到啊……”
“有屁快放!”胡三一聲怒吼,小販急忙接道:“五爺把那不要臉的小娘子帶回王府了,我親眼看到的!”
“啊?!”胡三‘噌’的一聲竄起來,小販不等胡三說話,頭點的上身都彎下去了:“一點沒看錯!我看的清清楚楚!那不要臉的小娘子一點不要臉的撲上去,五爺原本肯定是要去衙門的,調轉馬頭就帶那不要臉的小娘子回去了,我親眼看到的啊,他倆個,就是五爺和那個不要臉的,肩並肩進的王府!”
“這個王八羔子!”胡三破口一聲大罵,罵的小販巴巴的不停眨眼,哪個王八羔子?
“我呸!什麼龍子鳳孫,就是一王八羔子!”胡三一跳三尺高,嘴角白沫都帶出來了,小販聽的眼睛一點點睜大,由敬佩而崇拜而仰而視之而五體投地,三爺在他眼裡從一干瘦老頭直接升爲泰山一樣連仰視都無法仰視的存在!太厲害了,三爺竟敢罵五爺是王八羔子!
“這回你立了大功!去前面櫃上領十兩銀子!”胡三和孫六跟着李恬,手筆都大。揮手獎勵了小販,揹着手怒氣衝衝出了院子,直奔晉寧郡王府後角門去了。
熊嬤嬤居然不在府裡,胡三等的焦躁無比,蹲在牆角不停的挪來挪去,站起來再蹲下,蹲下又起來,好不容易等回熊嬤嬤,扯着她的袖子一路揪到處僻靜處,劈頭問道:“我問你,五爺剛剛把個賤女人帶回府裡,這事你知道吧?”
“帶回個賤女人?”熊嬤嬤一時沒反應過來。“我就知道他肯定得瞞着你!”胡三跳腳大罵:“這個王八羔子!咱們姑娘還不知道是死是活,呸呸呸!我這破嘴!呸呸呸,咱們姑娘好好兒的,他個王八羔子就幹出這事了?”熊嬤嬤這回明白了,瞪着胡三,臉上的神情說不出的古怪,又想笑又悶氣又無語又滲着心酸感動,用力咳了一聲才說出話來:“胡三爺!你這是想哪兒去了?這是哪個癟三不長眼亂報的信?五爺帶回府的小娘子是葉家十二孃。”熊嬤嬤左右看了看,俯耳過去,低低將五皇子騙葉十二孃進府,再哄着她說的那些話說了,又好氣又好笑道:“我剛剛就是送葉家娘子去壽王府上跟壽王妃做伴,這話我不跟你說,管先生一會兒也得尋你說,你也真是,再怎麼着,你也不能罵五爺是……那個啥,這要是讓人聽到可就是大罪!”
“小七這隻小兔崽子,活活把老子給坑了!”胡三渾身上下全是彆扭不好意思,跺腳罵了句好找個臺階看看能不能下來。熊嬤嬤笑出了聲:“你這也是擔心咱們姑娘,不瞞你說,剛一看到葉家小娘子跟五爺在二門裡就那麼一左一右站着,我心裡這火一點不比你小,簡直想衝上去就給五爺一巴掌……咳!”熊嬤嬤重重咳了一聲:“行啦行啦,你趕緊回去,算了算了,你既然來了,乾脆去尋趟管先生,我估摸着他正找你呢,對了,孫六啥時候回來?我已經捎信給悅娘了,讓她接到信立刻趕回來,唉,得趕緊把姑娘救回來,一想起姑娘,我這心就……唉,不說了不說了,你趕緊去尋管先生去。”
胡三辭了熊嬤嬤,揹着手躬着腰一邊往管先生屋裡走,一邊想着那十兩賞銀是不是該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