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天錦山莊的桃園。
小春把熱水端進屋,又端着出來,對小舒點點頭。小舒端着食物進去,隨後就出來了。
兩個丫鬟倚在門口,看着桃園裡那剛發了芽的花草樹木,靜默無言。
江夢蝶昏迷半年了,從幕夏到深秋,又到冬天再到現在的春天。她身體無礙,但就是人醒不過來。安慕錦說她可能永遠都醒不了,也許會在某天突然醒來。
小春和小舒都期盼着,那個某天不是今天就是明天。
“蝶兒,該吃飯了。”易涵印笑着對昏迷中的江夢蝶說道,把今天有哪些飯菜說給江夢蝶聽,說完之後,笑着道:“蝶兒你快起來,這些都是你最喜歡吃的。”
這樣的話,他每天都在重複,每天都抱着期望。希望江夢蝶能夠聽到他的這些話,從睡夢中醒來。可江夢蝶太貪睡,總聽不到他的話。
她睡的太香了,易涵印也不忍心總是吵她。深情的看了她一會兒,他才扭過頭去吃飯。
吃完了飯,易涵印和往常一樣和江夢蝶說話:“蝶兒,我吃完了。你知道嗎?你已經昏迷半年了,這次你是不是又偷跑出去聽戲?你別在夢裡聽戲了,等你醒來,我帶你去聽戲。你不知道,這半年發生了多少事情。你快醒來,我一一講給你聽。”
這半年的確發生了很多事情,還是從江夢蝶出事那一晚說起。
莫名其妙的,大皇子,二皇子,三皇子帶着聖旨到了侯府,皇上封安媛媛爲郡主,帶入宮中教養。其弟安樂福和她一樣,也被帶入宮中,和皇子們一起教養。
易淑豫不同意,卻聖意難爲,眼睜睜的看着一對兒女被強行帶離身邊。
那晚,侯府被監製起來,外面全是羽林衛把守,不準任何人出府。吃喝全部由宮中提供,他們知道出大事了。
當晚皇上帶着安媛媛和安樂福,去了天錦山莊,攔住易天成,阻止他去幫助易涵印對付百里元炎。
那晚,天錦山莊外面也全是羽林衛,和侯府一樣被監製起來。
次日,皇上知曉百里元炎沒有拿到最後的秘密,而知曉秘密的江夢蝶也昏迷不醒。他再次去了天錦山莊,要帶走江夢蝶。
當時那種情況,若不是有易天成攔着,說安媛媛和安樂福還在宮中,易涵印都要打死皇上。他作爲一國之君,竟然爲了一個藏寶圖,和蒼域太子勾結,他真是不配做大順的皇上。
最後商議,兩方各退一步。皇上不帶走江夢蝶,但卻將重傷未知的老九帶回了宮中。一切等江夢蝶醒了再說,可這一等就等了半年。
再說百里元炎和江夢靈,他們那晚被江夢蝶重傷,落到一處不知名的山頭。兩人在山上足足休養了十餘日,身體才漸漸恢復。
而蒼域那邊也傳來消息,其他皇子們知道元炎的仙力沒有被封,紛紛上奏,請求蒼域皇帝廢除元炎的太子身份,並將天竺館解散,以除後患。
元炎一回到蒼域,就面臨這樣一件頭等大事。這些年他一人扮演兩個角色,就是爲了掩飾自己的仙力未被封的事實。眼看着他馬上就要成功了,可這一切還是提前暴露了。
這一次較量,可以說他和易涵印打成了平手,也可以說是兩敗俱傷。
接到廢太子詔書的時候,元炎是笑着的,因爲易涵印的情況不比他好多少。他被父皇和兄弟們猜忌,排斥,易涵印應該差不多被大順皇上這樣對待。
誰知迎接元炎的並不只是權力的懲罰,還有落華山的懲罰。落華山是有嚴格規定的,凡落華山弟子,若一心修仙就不能過問俗事,更不能用仙力傷害普通人。若過問俗事,那就必須在下山之時封住仙力。
元炎他觸犯了落華山的規定,被落華山的長輩懲罰一頓之後,封住了體內的仙力。
這半年,他在被監視的情況下,一邊韜光養晦,一邊努力抗爭,最終又坐上了太子之位。
大順皇宮,皇后寢宮的西偏殿,安媛媛正一筆一劃的練着字。十歲的她,眉目漸漸長開,再過個兩三年就是個大姑娘了。
此時的她安靜的很,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調皮。以前在安府,讓她好好坐着寫字,她能堅持一盞茶的功夫就不錯了。爾今沒有人再督促她練字,她卻也能寫上一天半天的。
寫完一篇之後,她換上新的紙張,剛寫了一個字,聽到身後好像有人在摳牆。她放下筆,輕步走到窗戶那裡,正要開窗戶,有宮女上前攔着道:“郡主,現在這天還冷的很,莫要開了窗戶,風吹進來,傷了你的身子。”
安媛媛神色淡然,眉宇間卻有着一絲倔強。她推開宮女的手,將窗戶打開,探頭一看,看到六歲的安樂福抱着身體,倚着牆,正用指甲摳着牆。
看安樂福這樣,安媛媛心疼極了。雙手緊緊的抓住窗戶的邊緣,雙腳用力往上一跳,從窗戶爬了出去。
“弟弟。”
安樂福看到安媛媛出來了,委屈的哭了:“姐姐,她們不讓我來找你。”
“是哪個不讓你來找我的?你告訴我,我替你懲罰她。”安媛媛忙着給安樂福擦眼淚,沒有注意到身後,皇后已經得了消息,站在了窗戶那裡。
“姐姐……”安樂福是怕皇后的,一看到皇后就往安媛媛懷裡躲。
感受到了安樂福的驚慌,安媛媛摟着他轉過身,看到了皇后,福了褔身道:“媛兒給皇嫂請安了。”
“外面風大,都快進來吧。”皇后溫和的笑着說道,可她的笑容在安媛媛姐弟看來,卻有些可怕。
安樂福不想進去,小手緊緊的抓着安媛媛的衣服,小聲道:“姐姐,我想回家,我想要娘。”
安媛媛又何嘗不想回家,不想娘,只是她比安樂福大一些,也知道的多一些。他們這次是被皇上給軟禁在皇宮了,想要回家恐怕不是那麼容易的。
“我們先去找小舅舅,再過幾天回家,好不好?”安媛媛不忍讓安樂福失望,只能先哄着他。
聽到可以去找老九,安樂福高興起來:“好啊,許久沒有去看小舅舅了,不知道他好了沒有。”
“皇嫂,我們去看看小舅舅,應該沒有問題吧。”安媛媛直起身,看着皇后。
皇后笑着道:“怎麼會有問題呢?雙棋,你送郡主和小少爺去景軒。”
景軒,老九吊着最後一口氣,半死不活的躺在牀上。那晚他和十個暗衛受傷嚴重,聽說十個暗衛只有三個和他一樣,活了下來。他都傷成了這樣,可想而知那三個暗衛了。
他正苦惱着這白天怎麼還不過去,就聽到外面傳來安媛媛姐弟叫小舅舅的聲音。
老九面上一喜,忙讓宮女將他扶起來。他剛坐起來,安媛媛姐弟也進了屋。
“小舅舅。”安樂福撲過來,抱住了老九,老九咳嗽幾聲,拍拍他的頭道:“你這小子,一段日子不見,力氣又大了不少。”
“小舅舅,你的身體怎麼樣了?”安媛媛走過來,關心的問道。
老九一咳嗽,臉色就蒼白幾分,勉強笑道:“別擔心,我的身體沒事。倒是你們,在宮裡過的還習慣嗎?”
“習慣!”安媛媛點頭,這麼長的時間了,很多不習慣也都變成了習慣。
老九摸摸安媛媛的頭,笑着道:“媛媛長大了,懂事了,像個大姑娘了。”
半年了,他們還在這皇宮,那就說明江夢蝶還沒有醒。江夢蝶啊,她現在怎麼樣了,他很擔心她,卻什麼都不能爲她做,只能被困在這個小小的景軒。
侯府,丫鬟們熬好了藥,易淑豫親自端着藥,到張曉慧牀前服侍。
張曉慧年紀大了,還沒有從安在鴻夫婦不辭而別中緩過神來,又發生了安媛媛姐弟被接進宮,侯府被監製起來的事情。她這一受刺激,人就病倒了,如今已躺在牀上快有三個月了。
“咳咳,這藥喝了也不見好,不如不喝了。”張曉慧把易淑豫的手往外推,不想喝這些藥了。
“娘,你別說喪氣話。只要堅持喝,身子遲早會好的。”易淑豫勸着道,安慕錦說了張曉慧的身體沒多大事,主要是心病。
她總是擔心自己見不到安在鴻了,或者見不到安媛媛姐弟了,這樣積慮成疾的。
“淑豫啊,你老實告訴娘,是不是鴻兒他們不回來了?”張曉慧問道。
每次張曉慧問這個問題,易淑豫都很難受,卻還是面露笑容道:“怎麼會呢?他們前幾天還寄信回來說,再有半年就回來了。”
“唉!”張曉慧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你別騙我了。你說媛媛和樂福很快就回來,可這都多少天了,他們怎麼還沒有回來呢?”
“娘,你先把藥喝了吧。”易淑豫聲音哽咽,眼眶也紅了。每每想起自己的兒女還在宮中,她心如刀割。
安慕錦從得緣庵出來,剛剛清淨下來的心,因爲看到門口那些羽林衛再次起伏起來。
“錦繡。”易天成走過來,握住她的手,對她笑道:“別多想,就當這些人是花草樹木吧。”
“是啊,半年了,也該習慣了。天成,我們回去吧。也許我們一到山莊,夢蝶她就醒了。”安慕錦笑道,一說到江夢蝶會醒,她的心裡就充滿了希望。
“恩。”易天成認真地點點頭,扶着安慕錦上了馬車。
兩人一回到山莊,雖然沒有聽到江夢蝶醒來的好消息,卻得知元培和紫櫻來了,此時正在桃園。
江夢蝶出事那晚,元培和紫櫻就來了。期間也來過一次,見江夢蝶沒有醒就走了。這次是他們第三次來,不知道他們這次來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