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掃終於瞄了泫瑾荻一眼,“要不是你,也遇不到這麼多煩人的事。說吧,要我帶什麼話給她?”
有花再哼,“說得好像你一定找得到她......”這小子幹嘛拿吃人的目光盯她?
“如果找不回活人,我也不會回來了。這隻猴子是她喜歡的寵物,我帶它一起走。”他活着,就是個掃地的,負責掃清所有威脅到南月蘭生性命的危險。南月蘭生如果死了,他也得跟下黃泉地獄接着爲她掃前方的路。鄔梅是他的救命恩人,她委託的事他不會馬虎,但認南月蘭生爲主,是他自己的選擇。
“......你自己溜也就罷了,還要帶猴子一道......”有花仍不得要領。
“你見到她之後,告訴她,記得她已經嫁人了,有夫君能給她撐腰,所以不要什麼事都想着自己解決,趁着能撒嬌的,如花似玉的好年月,能靠着就趕緊靠着。她鬧得再大,我這裡也會接着她,但要是她不出個聲,我就不知往何處使力了......”
“你的話太長了,短點吧,我這人沒記性。‘小掃不耐打斷。
“讓她大聲喊夫君救命。”這些有個性的傢伙,是她氣量寬宏才容得下,而他,愛屋及烏。
“好,我會告訴她,你一把鼻涕一把淚,說沒她不能活。‘領會,一掃帚揮過有花的手,將小黑掃到他的肩頭,正要縱去。
“沒她倒不是不能活。就是睡不着覺了,而且還犯心疼病,活比死還要受罪”泫瑾荻不接受有人簡單解析他的情感。
掃帚一抖,小黑差點從肩上顫落,小掃回頭給泫瑾荻一記夠了的眼神,三縱兩縱,不見。
有花聽不出兩人的文字遊戲,十分擔心一件事,“難道只能靠一隻猴子了麼?‘忽然雙手叉腰,有點母夜叉的面相。“你倒是會派人做事。自己也動一動,行不行?‘
“遵命。‘泫瑾荻竟對有花作揖,“這就動了。‘
有花呆愣看着他抖袖而去,不知他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囚洞中。頂上小孔射下的陽光東起了。一日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坐立不安的火童子終於看到那道似乎沒心事的影子直起,見蘭生重新走到鐵柵欄前。
他控制自己的煩躁。因知他越焦她越涼,“我想通了,他們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保住命要緊。‘
“哦,怎麼辦,我改主意了。‘然而,蘭生開口就讓人大吃一驚。
“欸?‘火童子真要抓狂,“爲什麼?‘
“做得好,是要有些骨氣,大家都是信你纔來投靠,不管是否是你請來的,應該保護他們。‘柳今今支持。
蘭生回頭看了柳今今片刻,語氣中充滿好笑,“柳大小姐,敢情不是你自己犧牲,說大義真容易。只是要讓你失望了,我改主意並非爲了保護別人,只不過發現自己差點上了對方的當,及時糾正而已。‘
說完,她向洞門外高喊,“我要見你們宗主,快快通報。‘
柳今今急道,“你就算改了主意,可以慢慢拖延,爲遙空大師他們爭取時間。萬一和影門那些人談崩了,小命可能立刻不保,你不是挺聰明的嗎?‘
“抱歉,我似乎過於自信了,其實無論我怎麼做......‘蘭生沉吟稍息,“他們都不會讓我們活着出去。與其死得白傻,不如拆穿這點伎倆,至少保得住尊嚴。‘她看到方道士出現的剎那,對方不會留活口的感覺就是正確的,所以她現在要做的,纔是真正拖延的戰術。
“吵死人了!‘洞門前來了兩個身材纖巧的女子,其中一個左臉貼白布的,正是虐打小黑,被蘭生的風能制住,後來讓遙空他們帶走,以心術控制了心神,再放回去離間影門,叫施依的女子。只不過,她還是方道士的私生女,這層身份如今才得知。
另一女子面戴紅紗,看不清容顏。
施依的面貌原本姣好,這時遮了半張面孔的神情卻顯得十分猙獰,一邊朝蘭生的鐵牢走,一邊擡手,竟狠狠抽來一條長鞭,“死女人,我被你害慘了! ‘
蘭生想閃,但察覺那條鞭子不是向她而來,卻對準的是柳今今。
施依是見過她用風能的,可影門宗主還問她要風者,再看施依對柳今今咬牙切齒的模樣,令蘭生皺起眉,不知這其中的緣由。
“是你心志不堅,輕易被心術迷惑,而且,說實話,你很討厭自己是私生女吧?雖然你爹對你十分寵愛,卻不能光明正大承認你這個女兒,只得以師徒相稱……”
“住嘴!你個臭女人!”鞭子落空,施依臉上的白布也顫落一角,半張面容赫然佈滿青紋,如蛛網一般張得醜陋可怕。
方道士昨日一見蘭生就指控,說女兒不人不鬼,真是一點不誇大。
“要不是你搞鬼,害我以爲跟你們是一夥的,給你們當細作,何至於受門規嚴懲?如今不但面容遭毀,而且記憶真假難辨,混淆殘缺,竟不知你們究竟如何虜得我,又如何放得我。”施依第二鞭再揮,直接打在了鐵桿上,又令她破口大罵,“你們這些短命鬼,害我的一身本事都忘了,我要把你們千刀萬剮。”
蘭生心頭一定,原來是忘了,那就好。
“忘了好,重新做人,從頭開始,乾脆當了孤兒,不用被親爹利用,當殺人工具。”柳今今也挺會勸人“向善”。
“依師姐,算了,何必同快要見閻王的傢伙們計較?”施依旁邊的紅紗蒙面女開口凶煞,“剛纔誰喊要見宗主?”
這聲音?耳熟!蘭生一怔,多看對方兩眼,但那面紗從頭遮下,瞧不出半點端倪。
“是我。”看不出看得出,蘭生的計劃都不會變。
施依發出一聲笑,或許是面目猙獰的關係,笑聲有些怪桀,“宗主是你想見就能見得麼?給我安靜點,不然割了你的舌頭,讓你死後當個啞巴鬼。”
“你們不傳話也無妨。”蘭生拋出一個紙團,“這是你們宗主讓我蓋血印籤大名的請宅書,說好今日午時前交出,現在就拿去吧。”
蒙面女彎腰拾了,打開一看,上面既沒有血,也沒有簽名,“你什麼都沒做,這是要我們拿你同伴開刀的意思麼?”
“所以我纔要見你們宗主啊,本來昨晚上吃得不錯,心情也不錯,已經決定要努力配合他了,但剛纔我又把這份請宅書讀了一遍,忽然有個疑問需要他解惑。”蘭生的聲音那麼冷靜,只有自己知道,手心冒着汗。
她雖然嘴巴上老是對能者此類不親不善,可影門如果真要在火童或柳今今脖子上架刀,多半沒辦法看他們死。
“哪來那麼多廢話!”施依撫着半邊臉,仍皎好的另外半邊面孔卻也似惡鬼,“宗主有令,你不聽話,就先殺一個。”
“你確定不先回報你們宗主?說不定他願意幫我解答疑問呢?我又不是不合作。”蘭生此時的估計是,自己在影門老窩,不好隨便弄陣風來,“先說好,你殺一個,我心情至少要壞三五日。”
“管你!”施依對蘭生她們恨之入骨。
“依師姐,此事責任重大,我們最好還是先上報,免得再有人針對你。”一句話,似無意,道出影門內部也有矛盾。
施依果然沉了臉,“思碧那個小賤人,表面拜我爹爲師,不但投靠師叔,還恩將仇報暗害我,要不是我爹,我已經沒命。”
于思碧也是影門弟子?蘭生暗驚,同時想到自己的婆婆。不出意料,奇妃身後有大勢力;又出意料,那股勢力難道會是影門?
“所以我才說咱們要謹慎行事,別再給她可捉的把柄。師姐是師父最疼愛的弟子,將來必定繼承他的衣鉢,成爲影門護法之一,甚至當上宗主也不無可能。于思碧自知在你之下無望,這才投靠了師叔。不過,師叔雖捧她當瑾王妃,自始自終會壓着她,不像影門裡那般自在。”蒙面女這是明言影門的衝突了。
蘭生越聽越明。
施依卻是矇在鼓裡的糊塗蛋,還道說得對,撂句老實點的狠話,拉着蒙面女走出了囚洞。
確定人走遠之後,蘭生才問柳今今,“你師妹……有消息嗎?”
柳今今那雙清冷的秋水眸子盯看進蘭生的眼,“沒有,她自小任性慣了,從不把我這個師姐放在眼裡,性子偏頗極端,嗜財如命,說不準入了歧途從了歪道。”
不告訴她?罷了,蘭生沒再問,等施依她們回來。她以爲會很快,誰知這一等,竟過了大半日都再沒人來。
“說不定遙空大師找上門,正大打出手,很快咱們就得救了。”火童子樂觀。
“有這種可能。”柳今今終於面露些微笑容。
“天玄道是修真派,又不是武宗,遙空大師父也好,車非微小師父也好,根本不是打架的料,你們可是夠天真的。”蘭生也笑,但心裡並沒有真正覺得好笑。
現在,只要提到車非微,就會想起對有花命運的那句預言,她自己大大咧咧,但不知怎麼,心裡十分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