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閒來居鄉里(三)

在父母的房間說了些話,韓岡和他的妻妾各自回房去。

爲了侍奉韓岡,四名妻妾都排了班,今天輪到王旖侍寢。

先安排了明日家中事務,又去洗了個澡,半個多時辰後,王旖纔來到自己和韓岡房中。讓兩名使女留在外間,舉着一支燭臺走進黝黑的裡間時,正好看到就韓岡坐在桌前。

房中沒有點燈,只有一抹淡淡亮光。隔着碧紗窗,銀色的月直照進來,正照在韓岡的臉上,眉間有着深深的陰影,在想着什麼。

知道丈夫在考慮事情,王旖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將點好的蠟燭用紗罩罩上。晃動的燭光,在經過了白紗罩散射之後,頓時變得柔和了起來。

安放好燭臺,王旖悄步走到韓岡身邊,問着他:“還是在想着馮家四叔帶來的秦州商人們的事?”

“嗯。”韓岡點了點頭。在他的計劃中,與秦州豪門的合作是長久的事,一開始就要考慮清楚具體的分配條件,讓自己吃虧他當然不幹。可也不能太貪婪,不然合作肯定以分崩離析而告終。

聽到丈夫證實自己的猜測,王旖有些難過,低聲勸着:“官人。你現在已是一任朝官,日後也必定能身居高位。家裡的吃穿用度,本也不多。有你的俸祿也已經足夠了。何必與那些商人打交道,落一個聚斂之名?”

韓岡搖搖頭,他娶得這個妻子的確是賢淑,但卻把自己看得低了。反問着:“你當我是郭逵嗎?”

郭逵雖然是如今朝中首屈一指的帥才,但他對於財貨十分看重,在關西邊地參加回易的商隊中,從來都不會缺少郭家商隊的身影。郭逵的夫人史氏多次對此勸諫,說“我與公俱老,所衣幾何?……何以多藏敗名?”

“不是!”王旖連連搖頭,她從來也不覺得韓岡貪於財貨,功名都視若等閒,更別說那等阿堵物。只是看到韓岡爲着些貨殖之事,而讓馮從義找來那些商賈之徒,王旖怕傳出去後,傷了丈夫的名聲。

“那是什麼?”

“……只是……只是……”王旖只是半天,卻不知該怎麼將自己心裡的擔憂,在不觸怒韓岡的情況下給說出來,急到最後,幾乎就要掉下了淚。

看着妻子泫然欲泣的模樣,韓岡笑了,笑得溫和,完全沒有生氣。攬着腰,抱着王旖坐在腿上,低頭在她耳邊柔聲說着:

“韓家這一支,自膠西鄉里來到關西已經有幾十年,但至今也沒打下穩定的根基,兩位兄長死的太早,就只剩我一個。別看現在如烈火烹油一般,只要我倒了,韓家轉眼就會敗落。我現在只求韓家能紮根於隴西,以此爲根基而開枝散葉。”

“聚斂並不是目的,得到的錢財也只是可供使用的工具而已。鞏州新闢,若能深植於此,援引奧援,日後必爲此地豪族。縱使不能代代進士,但做着名鄉紳,也足以保守家門。我看重他們,其實也是爲了他們背後的秦州大族。”

韓岡不辭口舌地解釋着。他知道,雲娘三女對自己的決斷都是盲目的信任,所以從來沒有懷疑。而王旖因爲是大婦,主持中饋,就算是全心全意地信任,也必須要多問一句。若是一概不問,韓岡纔是要擔心的。

王旖低聲:“原來是這樣。”

韓岡知道這番話還不足以讓人信服,又道:“何況有此心思的不止我一個。不然王處道何必從文官轉了武資?他可是過兩日就要到狄道任知縣了。”

王厚早就有投筆從戎的打算,他的大哥王廓是進士,但王厚自知沒指望能考上一個出身。早前他就從趙頊那裡得了首肯,在三班院中做了一任之後,便從文職轉了武職。就在前天有消息過來,內殿承製王厚,被派在了熙州州治狄道縣擔任知縣——邊疆州縣,武官也可主持。

拿出王厚證明,王旖一下驚訝了:“王家二伯也是要移駐熙河?”

“王家家大業大,從江西德江分出一支來也是很正常的。何況王家在熙河的產業,也不能全讓外人看着。”韓岡想起當年高遵裕、王韶和自己,三家壟斷古渭榷場的情況,不由一嘆,“就算是再清高,也不能餐風飲露,追財逐利都是少不了。只要不弄錯了賺錢的目的,也就夠了。至於名聲,外面用這事攻擊不到我頭上,放一百個心。”

韓岡又想起了種建中,那一位,可是爲了從武職轉爲文職,而跑去考了一個出身來。

王厚、種建中兩人對未來的想法不一樣,所以做出的決定不一樣。種建中本是將門弟子,所以要求一個文官也很正常。而王厚或者說王家則不同。

武將雖然遠不如文官,而且還要從文官那裡受着憋屈,但對於想穩保家門的人來說,走武將的道路反而是長享富貴的捷徑。就算是詩書傳家的書香門第,誰又能保證代代都有進士出來?若考不上進士,基本上一輩子都升不到可以蔭補子孫的七品官。即便成功,第三代的蔭補官連轉爲京官都難,只會一代比一代更差。

“別看王副樞如今煊赫異常,幾個兒子都有蔭封,可日後誰又能保證,王處道這第二代能升到高位去?或者保證王家的第三代第四代還有出色的弟子?家第兩代而絕,王副樞豈能願意看到?

既然如此,還不如學着種家。種隱君【种放】可是文臣,但到了種仲平【種世衡】這一代就轉成了武職,現在用了兩代人的時間,在鄜延路的清澗城紮下根來,已經成了關中首屈一指的將門世家。

若是處道能學到種仲平的一半成績,日後也是王家幾代富貴的一個保證。文官難有傳承,但將門可是一代一代傳下好幾代。

而且正好王副樞兒子多,可以兩邊下注。分出一個王處道走武將的路子,又是待在自己恩信威望深厚無比的熙河路,哪有不穩步上升的道理?比起種世衡當年守清澗城,起家的情況可是要強出千百倍。”

其實韓岡最想仿效的是麟府折家。楊家將中的佘老太君,其實本姓爲折,就是這一家的女兒。不過是以訛傳訛,最後被換了姓名。

麟州、府州,再加上豐州,位於河東路西北角、位於黃河之西的這三州,與遼國西京道接壤,同時還是位於抵擋党項人攻擊河東的第一線。鎮守此地門戶的軍隊,乃是宋軍中難得的精銳。可這三州精銳,直接聽命的不是東京城的趙官家,而是折家的家主。

麟府折家對於宋室來說,是鎮守邊的重臣,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諸侯。從五代時起,出身党項的折家便盤踞於河東路的西北角,當宋室成立,便投了過來。而宋廷並沒有將其麾下的軍隊改編或是解散。而是將那一片地,留給了折家。

直到現在,河東麟府軍依然是掌握在折家旗下。就算朝廷往麟州、府州派遣官員,可又有哪人會跟讓所有下層吏員和軍校都俯首聽命的折家過不去?

其根基之深厚,地位之特殊,人望的高峻,兵馬之強盛,種家雖然號爲將門,卻是根本比不上。這是因爲歷史、地理等多方面因素而形成的特例。在韓岡可以預計的未來中,折家的地位依然穩固,党項、契丹一日不滅,折家就不需要擔心有兔死狗烹的一天。

韓岡當然羨慕折家,在這個時代,“彼可取而代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無名卻有實的諸侯,已經是此時能取得的最好的地位了。韓岡也想在隴西模仿折家的地位,有着一半的水平就能常保家門,不需要名義的統治,一個實質上的控制權就夠了。

靠在韓岡懷裡,王旖輕輕點着頭。自家的夫君都說得這麼詳細,她已經明白許多。“官人真是深謀遠慮。”

“哪能算是深謀遠慮?不過是自保之道而已。”韓岡自嘲地笑道,“岳父爲國無暇謀身,那才讓人敬佩的。只是學不來啊……”

王旖因韓岡的話沉默了下去,只要讀過史書,誰都能知道主持變法者的結果。商鞅可是最好的前車之鑑,更不要說王莽那個法古到昏頭的逆賊。誰也說不準王安石以及臨川王家,最後會落到什麼樣的境地。

韓岡不想妻子太過擔心這些不知多少年後的事情。雙手探進衣襟中,摩挲着她細膩的小腹,漸漸向下,轉移着她的注意力。

“等處道來了之後,你也要跟他家的女眷多多走動。我可是跟他定了兒女親家,今後可是要互相扶持幾代人呢……”韓岡的手指已經探進了暈溼的洞穴,指尖每一記勾畫,都能引起懷中嬌軀的一下顫動。

竭力被壓抑的喘息聲,漸漸沉重了起來,王旖的身子也變得滾熱。

感受着指掌間慢慢地變得溼潤,韓岡低聲在妻子的耳邊喃喃着:“還是給爲夫早點生一個嫡子出來,也別讓人說我言而無信!”

第二章 牲牢郊祀可有窮(上)第二百零九章 變故(六)第三十六章 駸駸載驟探寒溫(三)第四十二章 潮至東嶗觸山回(上)第二十九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九)第二十六章 虛實(六)第二十一章 飛逐馳馬人所共(下)第三章 豈得聖手扶炎宋(下)第九十五章 微雨(二)第三百零七章 崩塌(上)第三十章 狂潮漸起何可施(下)第一十五章 焰上雲霄思逐寇(十六)第三十三章 爲日覓月議乾坤(十四)第二百三十六章 新議(二)第四十八章 浮雲蔽日光(下)第一十七章 夜顧茅廬訪遺賢(下)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五)第三十章 衆論何曾一(一)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四)第四十六章 易法變制隳藩籬(五)第二章 天危欲傾何敬恭(九)第一百一十三章 密雲(下)第三十一章 風火披拂覆墳典(八)第二百一十五章 變故(十二)第三十五章 甘霖潤萬事(中)第二十六章 鴻信飛報猶覺遲(五)第一十五章 焰上雲霄思逐寇(十一)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十)第四十章 帝鄉塵雲迷(三)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八)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七十六)第二百八十四章 興波(下)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二十)第二章 邊聲連角不知眠(一)第二百二十七章 變故(二十四)第三十二章 江上水平潛波濤(下)第三十七章 驟風(四)第三十章 肘腋蕭牆暮色涼(十四)第三十六章 驟風(三)第四十二章 詭謀暗計何曾傷(五)第四十六章 八方按劍隱風雷(十一)第二十七章 京師望遠只千里(六)第四章 秋來暮色寒(上)第二十二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九)第一百零三章 微雨(十)第三十八章 心賊何可敵(上)第四十三章 修陳固列秋不遠(八)第二十三章 弭患銷禍知何補(十)第一百三十六章 梳理(六)第一十二章 鋒芒早現意已彰(十)第三十六章 萬衆襲遠似火焚(十二)第三十二章 營中紛紛難止休(下)第四章 驚雲紛紛掠短篷(七)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十九)第三十六章 萬衆襲遠似火焚(十一)第四十六章 易法變制隳藩籬(十)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六)第一百三十章 後顧(下)第一十二章 平生心曲誰爲伸(六)第四十六章 了無舊客伴清談(一)第三十四章 爲慕昇平擬休兵(二)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二七)第一十七章 往來城府志不移(四)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議(一)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九)第二十八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三)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十五)第五章 聖賢需承傳人薦(上)第三十章 肘腋蕭牆暮色涼(十七)第九章 縱行潼關道(中)第一十九章 虎狼終至風聲起(下)第三百零七章 崩塌(上)第一百九十五章 火箭(三)第一十四章 飛度關山望雲箔(二)第一百七十四章 變遷(一)第三百零七章 崩塌(上)第二十五章 山水流連住多時(上)第三章 參商稻粱計(上)第四十三章 百里河谷田一頃(上)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五)第二十三章 鐵騎連聲壓金鼓(七)第三十五章 把盞相辭東行去(一)第三十五章 歷歷新事皆舊史(一)第一百九十三章 火箭(一)第九章 長戈如林起紛紛(三)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五十三)第二十八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五)第一十五章 一筆定黜陟(下)第二十八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七)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十七)第三十九章 遙觀方城青霞舉(十)第五十一章 南北(十一)第八章 朔吹號寒欲爭鋒(十一)第八章 朔吹號寒欲爭鋒(九)第四十一章 千嶂重隔音信微(下)第五章 冥冥冬雲幸開霽(十)第一十一章 誅心惑神幻真僞(下)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八)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二七)第一十二章 大廈將頹急遣行(下)
第二章 牲牢郊祀可有窮(上)第二百零九章 變故(六)第三十六章 駸駸載驟探寒溫(三)第四十二章 潮至東嶗觸山回(上)第二十九章 浮生迫歲期行旅(九)第二十六章 虛實(六)第二十一章 飛逐馳馬人所共(下)第三章 豈得聖手扶炎宋(下)第九十五章 微雨(二)第三百零七章 崩塌(上)第三十章 狂潮漸起何可施(下)第一十五章 焰上雲霄思逐寇(十六)第三十三章 爲日覓月議乾坤(十四)第二百三十六章 新議(二)第四十八章 浮雲蔽日光(下)第一十七章 夜顧茅廬訪遺賢(下)第二十章 冥冥鬼神有也無(五)第三十章 衆論何曾一(一)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四)第四十六章 易法變制隳藩籬(五)第二章 天危欲傾何敬恭(九)第一百一十三章 密雲(下)第三十一章 風火披拂覆墳典(八)第二百一十五章 變故(十二)第三十五章 甘霖潤萬事(中)第二十六章 鴻信飛報猶覺遲(五)第一十五章 焰上雲霄思逐寇(十一)第三十一章 停雲靜聽曲中意(十)第四十章 帝鄉塵雲迷(三)第七章 煙霞隨步正登覽(八)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七十六)第二百八十四章 興波(下)第三十二章 金城可在漢圖中(二十)第二章 邊聲連角不知眠(一)第二百二十七章 變故(二十四)第三十二章 江上水平潛波濤(下)第三十七章 驟風(四)第三十章 肘腋蕭牆暮色涼(十四)第三十六章 驟風(三)第四十二章 詭謀暗計何曾傷(五)第四十六章 八方按劍隱風雷(十一)第二十七章 京師望遠只千里(六)第四章 秋來暮色寒(上)第二十二章 瞞天過海暗遣兵(九)第一百零三章 微雨(十)第三十八章 心賊何可敵(上)第四十三章 修陳固列秋不遠(八)第二十三章 弭患銷禍知何補(十)第一百三十六章 梳理(六)第一十二章 鋒芒早現意已彰(十)第三十六章 萬衆襲遠似火焚(十二)第三十二章 營中紛紛難止休(下)第四章 驚雲紛紛掠短篷(七)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十九)第三十六章 萬衆襲遠似火焚(十一)第四十六章 易法變制隳藩籬(十)第二十章 心念不改意難平(六)第一百三十章 後顧(下)第一十二章 平生心曲誰爲伸(六)第四十六章 了無舊客伴清談(一)第三十四章 爲慕昇平擬休兵(二)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二七)第一十七章 往來城府志不移(四)第二百三十五章 新議(一)第一十一章 城下馬鳴誰與守(九)第二十八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三)第十章 千秋邈矣變新腔(十五)第五章 聖賢需承傳人薦(上)第三十章 肘腋蕭牆暮色涼(十七)第九章 縱行潼關道(中)第一十九章 虎狼終至風聲起(下)第三百零七章 崩塌(上)第一百九十五章 火箭(三)第一十四章 飛度關山望雲箔(二)第一百七十四章 變遷(一)第三百零七章 崩塌(上)第二十五章 山水流連住多時(上)第三章 參商稻粱計(上)第四十三章 百里河谷田一頃(上)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五)第二十三章 鐵騎連聲壓金鼓(七)第三十五章 把盞相辭東行去(一)第三十五章 歷歷新事皆舊史(一)第一百九十三章 火箭(一)第九章 長戈如林起紛紛(三)第四十八章 時來忽睹紅日低(五十三)第二十八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五)第一十五章 一筆定黜陟(下)第二十八章 大梁軟紅驟雨狂(七)第三十九章 欲雨還晴諮明輔(十七)第三十九章 遙觀方城青霞舉(十)第五十一章 南北(十一)第八章 朔吹號寒欲爭鋒(十一)第八章 朔吹號寒欲爭鋒(九)第四十一章 千嶂重隔音信微(下)第五章 冥冥冬雲幸開霽(十)第一十一章 誅心惑神幻真僞(下)第三十八章 何與君王分重輕(八)第四十四章 秀色須待十年培(二七)第一十二章 大廈將頹急遣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