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被團團包圍的地方,無論什麼方向衝出都要付出巨大代價,簡直插翅也難飛。若非白綽本已重傷在身,又被他易逐惜意外一擊,這才被十九護將拖住暫時沒有追擊上來,逃?如何逃?
忽是一念閃過,我不禁一睜眼,轉又皺眉。
“沒錯。”易逐惜上前兩步,昂首背對着我,看不清表情,“就是——地下!”
這一聲不輕不重,卻力如千鈞,聽得在場衆人,皆是一震!
自然也包括我。
這一震之後,那近百的追兵如聽號令,排山倒海般撲了過來。
而我,縱身一躍!
衝向離我最近的那塊大石!
同時,一道幽然若夢的光,飄揚一般——綻開。
清晨初陽下,透過綠葉縫隙的第一道光,濡溼花蕾的第一抹朝露,情竇初開的第一滴淚水。
花中夢,夢中花。
一如那個吻那個笑那抹嘴角氤氳的殷紅。
一碰即碎的恍惚。
恍若虛幻的真實。
真如鐵石的殺意!
破幻而出的殺意!
那是一柄,自易逐惜右手赤玉扳指裡彈射而出的輕盈小刀!
薄如蟬翼,輕若飄羽,連那優雅飄渺的紋路都蝶翼般縱橫伸展。
泛金透紅,如異種睡蓮,靜靜地盛開零落,落成雨落成霧落成一段飄逸的舞,喚人入夢,夢中化蝶。
蝶生,人死!!
wωw▪ttκǎ n▪¢〇 便是易逐惜蜚聲天下的那招——“太虛一夢”!
不似人間的夢,不似人間的殺!
光夢過處,是一片一片驚悚的眸色與抽氣悶哼。
只是,還不夠。
不夠將所有礙事的都驅趕,讓我接近那塊大石。
情況一變,譽齊人馬也相應而動,機動靈活地避開了易逐惜的鋒芒,改爲守勢拖住易逐惜。
主攻的目標,赫然就變成了——我。
指尖探空,在即將碰觸那塊大石時,被一道寒芒生生擋了回來。
縮手回身連退,才躲過那緊追不去的一刀。
出刀的譽齊人不再追,而是往後一退站定,守在那塊大石前。
隨着腳步聲,兩個三個人影相疊,大石便被遮了大半。
我看向那些虎視眈眈盯着我只等我衝前死拼的人,忽然便是,一笑。
甚是無奈又甚是開懷的笑。
我每次整完段空遊便會露出的那種。
而我,退!!
不是退一步也不是退兩步,而是抓住這個所有人緊守大石的時刻,往後猛退!!
幾乎同時的,易逐惜的身影穿越人羣,與我並肩而退。
相視一笑,轉身,退又成了進!
衝向已幾乎沒了任何人阻攔的山道另一頭!
傷口叫囂,強忍也差不多極限,我已有些麻木神經仍能分辨,身後緊追不捨的那幾可稱作壯觀的腳步聲。
虛汗早佈滿了我整個額頭後背掌心,微微暈眩間聽見易逐惜的聲音:“你不會以爲,我只是唬唬他們而已吧。”
我遲鈍不少的心神一收,迷惑地看向易逐惜。
易逐惜的表情,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
“到了。”
他說。
說完,停下來。
甩下還在疾奔中的我,自顧停下來!
於是我生生衝了好幾步,才頓下身形,不可思議地回望似乎在尋找些什麼的易逐惜。
“那裡。”易逐惜的視線停在我身後,擡了擡下巴。
我回頭,順着他的視線掃了好幾眼,纔看見那叢草掩蓋下用石子排出的十字形。
“你真的……”我說着回頭,眼前已是那道飄揚的夢境。
易逐惜,出刀。
衝進追至跟前的追兵中。
易逐惜沒有回答。
而我驟然咬緊下脣擡手捂胸,半跪半支在腳下草叢中。
指間縱橫滾落的連綿**,是燙是冷,剎那間分辨不清。
另一道聲音,卻同時響起:“志雲,拿下他!!”
人頭聳動間,我分不太清這是哪個譽齊人說的。
而我回頭,便看見了那個睜着有些迷糊的眼,直直瞪着我的人。
單槍匹馬,在我與易逐惜疾奔的正前方獨自出現。
有些憨的模樣。
從譽齊追兵的另一頭,隻身施展輕功而來的年輕人。
趕來支援恰好碰上,或許只是貪睡誤事,或者中途掉隊這才追來的人?
但這些,都不重要。
因爲這個人,依言而動,腰間青芒一動,直向我撲來!
我靜靜地聽着這風聲人聲劍嘯聲,盯住那意在奪命衝殺而來的當胸一劍。
一聲尖叫,衝破夜色。
悽慘犀利,叫人毛骨悚然。
——不是我的聲音。
我還活着。
也不是面前的奪命少年。
該是那出聲給少年下命令的人。
那少年一驚一頓,回眸看去。
那眼裡映出來的,卻只剩夢境般的甜美靜謐。
也是夢境般的,凌厲與死寂。
高手過招,只差在一分一毫。
一個打斷一個分神,就什麼都變了。
勝勢沒了,鬥志沒了,可能,連命都沒了。
何況,現下易逐惜的對手,只是個武功平平的少年。
易逐惜的右手,還揚在空中。
那把蝶翼刀,也揚在空中。
少年濺落的鮮血,歪倒的人體,都還揚在空中。
易逐惜隨風舞動的黑髮,張揚得如火如荼。
冷厲如鬼魅的眸色,偏偏緩緩吊起嘴角。
就成了,生殺相奪裡纔會有的,極致的璀璨。
易逐惜,什麼都沒說。
左手,卻將我大力一推!
我愣神間,已整個失去平衡,重重向後摔去。
卻沒有觸地時的鈍感。
什麼感覺都沒有。
——是在石塊騰挪的轟隆聲裡,整個人,跌進一個空洞裡去!
這裡,果真是個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