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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時驚詫竄身涼意滿貫,我差些便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堪堪忍住,便在擂鼓般的心跳聲裡一遍遍確認那道字體。
帶着某人特有的逍遊韻味。
便如刻在心尖上鋼針,極細極微,虎虎生風。
許久,終於深呼吸。
擦去手中冷汗,我瞟一眼睡中似乎毫無察覺的成璧,自覺眸中已冷。
咬了一口手中削了一半的最後一隻桃子,直接探出內刃戳入桃肉來回穿刺刮擦掉剩下的所有毒液。
被下人咬過一口的桃子,怕也沒人會再吃吧。
起身。
再也沒有半點猶豫地疾步邁出房門。
日,已暮了。
即將掌燈而上的時候。
而我卻沒有任何心思去理會這傍晚美景也無暇去顧及身後黃伯的叫喚叱罵,奔向廚房。
因爲,他來了。
是他來了。
不要顧慮不需思考沒有時間。
我很明白,如果現在不帶着裡我最近的段空遊離開,怕就再難相見了。
而當剛端着鍋子走出門來的張媽告訴我二愣被那個李少爺叫喚着去了西花園的時候,我竟然忍不住笑了一聲。
邊笑邊是一背的冷汗。
呵。
果然是他啊。
早過了百花齊放的時節,西花園裡一片蒼翠蔭涼。
拐過最後一個彎,便見着了坐在石桌旁支着下巴嚼點心的段空遊。
他似乎有些無聊地一個人坐着,那個我也見過的李公子並未在旁。
見着我,段空遊愣了愣,立即很是開心地站起來揮手招呼:“老妖!這邊!”
我笑。
這笑前一半是對着他,後一半卻是轉過了頭,對着從另一邊的小徑穿過踏近的另一人。
攜着一陣幾不可聞,如同金屬微擦的奇異聲響。
那一刻,他站定。
下一刻,華燈初上。
驀然映照在萬家燈火中的人影,絕世獨立。
優雅細緻的容顏,高挑瘦削,一身的清冷。
裹在極品布料上等剪裁的黛青華服裡,幽幽散發着與其說是孤高不如說是孤遠的氣息。
就銜着那樣一個疏疏離離的笑容。
無處可藏的坦蕩雍容,與生俱來。
懸膽鼻樑兩側寂漠溫潤的眸光卻是利劍一般直逼而來。
逃脫不得抵擋不得猶豫不得。
我竟是,再次苦笑一聲。
究竟多少次呢。
明明並不算非常顛倒衆生的長相。
可我總是能在萬千人中間淡淡一掃,便找到這個身影,這道眼眸。
深深烙印。
“你是誰?”段空遊對着來人道。
打破沉默。
自然不是那個李公子了。
卻沒人回答段空遊。
來人不動。
我動。
我走上前,帶着突然揚起的燦爛笑臉,如同迎接一個久違相逢的老友。
“好久不見了,易蒼。”我甚是愉悅地站定在來人面前,出聲招呼。
面前易蒼的笑容絲毫未變,餘光所及段空遊狐疑的眼光也絲毫未變。
下一刻,兩者都變了。
因爲我一手攬着易蒼的腰,一手勾住易蒼的脖子,毫不客氣地湊過臉去。
四脣相碰。
柔軟微溫的美妙觸覺,直抵心臟。
易蒼終於有些動容地睜了睜睫毛濃重的眼睛。
他額邊細卻不軟的劉海也輕輕顫動了一下。
沉默。
“嗚哇~~~~~~~~~~”
而那頭的段空遊終於爆發,口齒不清了好一會兒才指着我倆繼續怒道:“原來……你是……哎呀怎麼可以!!不對……怎麼可能?你不是老和我搶着照顧美女的麼?哎怎麼會……這哥們長相這樣好原來也有問題!狼狽爲奸!!”
呱躁的話語連珠帶炮,我充耳不聞,暗中使力扣住易蒼略略一動的手腕,也不由得讓兩個身體更貼近了些,口中只調笑道:“二愣,你還想再看下去麼?”
段空遊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瞪着我,我意有所指地挑眉,託着易蒼脖子的手遊移到他的頸側。
“你!!好,我走!!”段空遊憋紅了臉,氣呼呼地大步離開,“再理你我就是烏龜!!”
“是啊是啊走吧,越遠越好。”我輕笑着目送他離開,手中勁道放鬆開來。
只是放鬆的那一瞬,便聽得耳邊風響。再遲一瞬略開,我必被他一掌撅下!
但我不能再避。
段空遊尚未遠離。
易蒼要得就是這樣,段空遊的離開,反而會成爲我救出自己的障礙。
而我,卻不得不讓他離開。
我雙手一錯,風雨四十八式連綿展開!
只該慶幸,荒廢這許久,已印入腦海最低層的招式並未有半分遲礙。
急,迅,攻的是巧勁纏勁。
易蒼的流星逐雨步,卻是比從前,大有精進。
全盤防禦的招式,快得,只讓我的掌側明明擦過他的皮膚感覺到他的體溫,卻也僅僅只是,連擦過,都還差那麼一點點而已。
五六十招過後,他突然撤去流星逐雨步,轉而正面於我。
心下一凜,我便知他要轉爲攻勢了。
頓時加重力道,傾盡全力而上。
若是不抓住這個時機取勝,我只怕,再無良策。
易蒼,笑了。
就在這麼一個千鈞一髮的時刻,很是淡然很是和煦如落花輕揚地,微笑起來。
身前身後身側的搖曳燈火便映進那雙清冽的眼裡,爲那過於冷清的眸色撲上一層溫暖的跳躍顏色。
叫人不禁一癡。
而我不是快癡,而是驚得一呆。
因爲他,並沒有錯身攻上!
就是保持着這麼一個褪下所有防備的姿勢,站在那裡!
我卻是下意識地警鐘響起,一個抽力停頓化散掌氣。
疑惑同時,己身筋骨扭曲的拉扯聲竄進耳內。
未及察覺痛意,便是一股窒息感迎面撲來。
易蒼的手,早已扣住了我頸脈喉口,動彈不得。猛撞在樹幹上,後背反彈回來來的衝擊力在我體內四處衝撞,說不得便是氣血泛涌不已。
“真熱情。”
耳邊是易蒼悅耳卻略顯清涼單薄的聲線。
方纔那一停頓,果然只是他的計策呵。又是這種,大膽至極的做法。
我想着,擡眼直直迎上他的視線,帶着譏諷的笑意:“原來成璧也被你利用了。或者說,連想要對付成璧的人也被你利用了?”
易蒼挑眉,帶着理所當然的意味:“能利用的,當然要全部利用,不是麼?”
“連剛與譽齊完成五年停戰條約而交換回的晉國國寶碧裘珠,也被你拿來引我出現了呵。”
“物有所值。”易蒼笑起來。
“晉國國主如此擡舉在下,在下只怕消受不起。”我說着,忽然揚眉,錯手一伸,就着易蒼此刻貼近的身形探了過去,一把抽出他總是系在腰間的短刃。
寒芒頓閃。
能利用的,當然要全部利用這句話,我深表贊同。
而我最喜歡利用的,就是敵人。
豪意正起,卻是突地眼前一暗,悶哼一聲,全身僵起。
因爲易蒼,不退。
而是更貼近過來。
於是我手中短刃的攻勢必須隨之一變,繞半圈攻向他背後。
卻在落下前,戛然停頓空中。
驟然的,溫熱。
這麼一頓,便被易蒼擡手一擋一翻一擊,短刃飛落的清脆聲便響在了一旁。
這時,突然輕咬着我耳垂附近的易蒼才終於擡起頭來。
“這個反應很好。說明這兩年間,你沒有胡亂招蜂引蝶。”他說着,挑眉,“雖然只有一次經驗,不過我的記性可是很好的。該記住的地方,不會漏過一個。”
我低頭,慢慢微笑,再擡起頭來:“你以爲,我爲何會這麼容易被你親到?”
就在易蒼一愣的當下,我趁着方纔間隙伸出去的手已拉過此刻剛好橫過頭頂的一根樹枝。
猛力一拖!
那樹枝便如繩索一般延展開來,枝節折斷處,露出了些許藏在樹枝裡頭的引線來。
——段空遊除了長得俊,身量高大,武功不錯,喜歡保護女子外,還有個愛好和特長,那就是炸藥。
我耳濡目染了這幾個月,怎麼都學了點精髓。
何況是用在這樣逃命的關口。
引線一拉,計算好力量方向的炸藥衝力從我身後兩側發出,即使易蒼回防,也至少要被推開五丈遠!
易蒼卻沒動。
依然的笑意。
更似乎有着一些幸好如此的意味。
而我,心頭一寒。
炸藥,沒有引爆。
從從本該爆出衝力的那兩處所在,於引線扯動的剎那,各伸出了一把弧形鋼叉,立時就要將我捆縛其中!!
機關,被易蒼掉了包!
這個機關被掉包,那其他的呢?
易蒼那個似乎慶幸的眼神告訴我,如果我啓動的是其他機關,只有落得更慘的下場。
我旋身突圍,在枝幹上一踢借力,才堪堪躲過那兩把急猛沉勁的鋼叉,卻仍控制不住平衡,跌了兩步,肩靠在另一棵樹幹上才穩住身形。
易蒼已魅影一般閃現在眼前。
依舊是那個笑意。
再次閃動着,那種帶着殘忍的寂寥火光。
勾人心魄。
是否因爲那與他皮膚溫度相差甚多的火熱已離開,我如此冰冷。
突然便有種,想要發抖的衝動。
逃。
必須逃。
這一次,必須逃。
不逃,或許會真死在他手上。
這個看似純淨無暇,卻是機謀詭變心機深沉得惡魔一般的男人。
想間,已看見突然出現在易蒼另一隻手中的一排銀針。
閃着精粹的銀芒。
“沒有毒,放心。”易蒼說着,施捨一般的溫柔語調。
第一根鋼針入體的刺痛感剛至,便是連綿的相似感覺。
“限制你的活動自由而已。”
“的確。”我皺眉笑,中間忍不住一個斷續抽氣。
六道大穴被制,還真不是什麼好感覺。
就在易蒼即將推入第七根時,我道:“不好。”
“什麼?”易蒼停下來。
“這種感覺真不好。”
“忍忍。”易蒼就笑,湊近臉來,清甜吐吸間道,“你不是很喜歡我麼?”
“……我不想忍。”聽到他那句話多少有些苦澀,我深呼吸定了定神,直白道,“易蒼,你有沒發現,你的銀針,少了一根?”
就在易蒼驚神的那一剎那,我原本軟軟搭在一旁的右手翻轉疾出,迅速反制。而另一隻手與易蒼一驚之下急速反攻而至的右手相抵兩招,便硬是扣住了他右手小臂的脈門。
我,便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