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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不驚是假的,身邊那兩道掌風也不約而同收了回去。
成璧看了眼我,再掃一眼定定站在那裡看過來的顧優和易逐惜,平平靜靜說了一句:“不用再搶,不可能了。”
全場,安靜下來。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睜着大眼小眼綠豆眼死死盯着我與成璧還有成璧死死扣住我肩膀的手。
成璧那句話,雖是平靜十分,更有威懾十分,再加十分不會放手的保護與執着——誰能聽得出來他說的是抓到了盜寶賊,而他們不可能再搶到賊身上的兩國至寶?!
我不由自主,笑出了聲。
易逐惜易了容,成璧當然認不出他。而他又有意無意驅逐了我身邊的人,這下,我和成璧站在這空地你噥我噥,衆目睽睽,格外矚目。
——真是,太樂了。
“放心,他們搶不走的。”我順着成璧的語調,很是柔情地摸了一把成璧光滑的側臉,憋笑到快內傷,“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是你的。”
意思是,碧裘珠是你的,劫天劍也是你的。
聽起來就變成,我的心裡只有你。
成璧皺了下眉。
全場,卻已經死寂之後一片譁然!
易逐惜冷哼一聲,隔着兩步都能叫沒看向他的我感到一股濃烈森然。
若是易逐惜動真格,我很難判斷他與成璧誰勝誰負。而如果我面對的是他的敵人而不是與他一條船的成璧,我肯定會站到易逐惜一邊保命要緊。
可惜是成璧。
所以我沒有躲,而是直接有意無意,將手送上。
附帶一個不帶內力的“虛空手”而已。
而這一招,只有易家皇族的“轉龍探虛”可以解。
如果他使出,那成璧,就能立即判定他的身份了。
而既然成璧不知道他在這裡,也就是說,他並不想現在就被揭穿。
看着易逐惜果然收回手去輕哼一聲,我在心裡笑起來。
小勝一局。
卻直覺肩上一重,殺氣襲來!
驚得轉頭一看,成璧滿目冷意地斜睨着我,下一刻就要出招制我!
“誤會!!”我立即開口,示意他看看四周。
成璧對着那圍得鐵桶一般的詭異表情的臉,收住招式,也皺起了眉。
“看來有點小誤會,還是先不要打打殺殺的比較好。”我繼續,卻看了眼顧優和易逐惜。
旁邊衆看客也回過神來紛紛點頭。
一個奪寶,一個報仇,另一個是與我恩怨難解,剩下的翹首靜觀興致有佳,認定情變。
“這樣誤會套誤會,不如我來解釋解釋。”易逐惜壓低了聲線的聲音傳來。
我頓時一凜。
真讓他編出另一套似是而非的道理,怕就玩不下去了。
“是啊,要解釋解釋。”我突然便湊近成璧,很無辜地笑。
然後趁着成璧疑惑的當口,攬過他的腰,吻在他脣際。
很輕的一吻。
幾乎旋即分開。
不熱也不冷的溫度,柔軟的觸覺,很不賴。
我就這麼痞痞地近距離看着成璧呆掉的臉,晶瑩的臉頰,因驚訝與疑惑而不斷閃爍的眼。
相當可愛。
趁着所有人都在發楞,一轉手,就這麼攬着成璧走了出去。
剛要出門,一個嘆息飄過來。
“老妖啊我還以爲上次你是爲了救我才那啥,原來真的是好這一口啊……也罷,只可惜這位帶你來的那朋友長得不如成璧好看也不可能有成璧的官大武功估計也比不上成璧,這回連美人也另投懷抱,真是一敗塗地,慘得可憐。”
段空遊說着,已經飛身落到我旁邊,很是認真地歪頭看着我。
我當即,哈哈大笑,一拍段空遊的肩:“高!實在是高!”
轉身一瞄,便見易逐惜覆着面具依舊很不好看的臉。
能把他氣成這樣,不容易。
“走!兄弟請你吃燒餅!”我大樂地右手攬着成璧左手勾着段空遊跨出門去,再不去理那一國之君的自尊被踩得只剩燒餅大的易逐惜什麼臉色,更加不管顧優投來的若有所思的目光。
不過一走出衆人視線,一道冰封的目光,就鎖住了我前進的腳步。
當然還有扣住我喉口的手。
“有話好說。”我停下,依舊對着成璧笑。
“交出來。”扔掉方纔一串疑惑的成璧一字一句道,沒有任何緩和地步。
旁邊段空遊一驚之下只“哇”了一聲,動作比聲音更快地就要擊向成璧!
“好。”我卻迅速道。
段空遊的動作就被憋了回去。
夜風輕拂。
長久沉默。
成璧的眉頭皺起來,又放下去,再皺起來。
我的微笑一成不變。
當成璧的眉頭再次放下去的時候,他終於輕輕舒了口氣,不知是挫敗還是嘆息。
就這麼,放下脅持我的手,徑直離開。
“……咦咦怎麼走了?就這麼走了?!”段空遊驚道,全身戒備立即鬆散。
“走走走咱也走!”我倒是稀疏平常地一把拖起段空遊的領子往另一頭拽去,大是愉快,“咱把餅言歡不醉不散!”
不知是否因爲段空遊是樑秋涼朋友的緣故,我在大廳裡大鬧一場,方家人還真依我吩咐送來了一摞燒餅和一罈酒,於是我與段空遊就坐在方家後院最僻靜的涼亭裡對餅當歌人生幾何。
“真可惜。”段空遊開頭就是一嘆。
“什麼?”我疑道。
“千盼萬盼,還特意追到了這裡,除了偶遇樑姑娘算是一得,竟然沒能見你缺胳膊少腿的光榮樣。”段空遊仰天長舒氣。
我但笑。
段空遊等了一會沒見我開口解釋,也只得作罷,頗爲怨恨地白了我一眼:“那次我急急趕回客棧,剛巧碰着譽齊人馬追來正和楓死戰,幸好我及時趕到救了楓一命。可楓傷勢太重,我只好帶着他趕回師父師公那裡,又急着採藥,三日後回來,楓卻走了,而你是一直沒回來。”
“什麼,楓不告而別?”我頓下酒盞道。
“也不算一點也沒告。”段空遊託着腮幫,有點頹唐,“他讓師父轉告我來着,說什麼後會有期。”
我噗地笑出來:“結果你千辛萬苦尋了藥草回來,已經人走鳥散。”
“唉,要是師父也收他當弟子,一聲令下不許走不就好了。”
“你資質好唄。”
“不,不對。”段空遊撓撓頭,“當時滿門抄斬,奶孃和九個下人護我逃脫,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時候是楓偶然路過救了我,可惜還是窮途末路,差點被逮住一雙。那時師公正試驗他的新炸藥,一個失手就炸飛了追殺我們的人,精通醫術的師父只好把被炸暈了的我倆帶回山裡。”
“哦,然後呢?”我聽到後來越來了興致。
“我們醒過來,一開始沒敢告訴師父和師公我們真實身份,可後來師公突然說想收徒弟,就逮住了我,我只好把身世說了,結果師公一點沒聽進去,邊點頭邊說好,硬要收我爲徒……”
“那奇了,爲什麼不收楓?”我問道。
論資質,我看得出楓在段空遊之上。
“我還告訴師公我很難丟棄身上的包袱,那些血海深仇,不適合像他道家仙人一般地修行。可師父說,執念好呀執念好呀,知道自己扔不開執念的人,要比明明被執念所困卻不自知強裝逍遙的人好呀。”段空遊很是挫敗地低頭一嘆。
意思就是,楓骨子裡,竟是比段空遊還要放不下過往?
“真有意思的人。”我不禁笑出來,“後來呢?”
“後來師父沒辦法,就說反正師公也不會照顧人,就讓我當他徒孫好了。還說……我與楓其實都是簡單純明難得之人,但若被執念所困,則即使與本性相違,還是難免做出後悔不及的事來。”段空遊道。
“那你就跟着師父師公學武了?”
“倒不是隻學武功……更多學的那些機關啦道學啦煉藥啦醫術啦,不過師父說,我也就機關這門有興趣,也學得最好。”
“我同意。”我點頭,又拍拍他的肩,“放心,楓他既然決定走,就能確保他的安全。倒是‘龍翼’的餘孽,大概已經與你聯絡過了吧?”
段空遊突然沉默垂眸。
“你還是不願,再入紛爭?”我輕嘆道。
“說放得下,肯定是假的。”段空遊苦笑,“雖然混帳老爹從來沒好好照顧過我,但等到人沒了,才總是想起每次他送我入山,總會重重在我腦袋上一拍,有什麼都不說……傻死了……”
這種語氣,聽得我也不自禁苦澀起來。
“一旦答應他們,卻怕又是一場血雨腥風,更多的人遭遇不幸。”段空遊說着,仰天一嘆,竟是伸個攔腰,大口嚼起燒餅,含糊道,“而且,若來的是‘影翼’,我想逃也逃不開呀,順其自然吧。”
——晉國影翼,人數不多,卻個個精英,執行着護衛,密探,暗殺等任務。
暗中活動,從來不上臺面,卻毋庸置疑,是與龍翼平行一級的最精銳部隊。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便是他們的信條。
傳言卻是五年前王座叛國大案的漏網之魚,一夜之間消失無蹤。
“啊,當我沒說。”段空遊看着我若有所思的臉,自覺失言。
“不要緊。”我只笑笑。
懷念又悠遠的,帶着血腥的字眼。
如果晉國只剩一人知道這“影翼”二字,那一定是,我。
隨意扯着,不一會兒就扯到不知何處,段空遊酒量不好,醉醺醺說着話呢猛地往桌上一撲,已經流着口水睡了過去。
我搖頭站起,半扛半拖地將段空遊扶起來往客房走。
半路,就看見屋頂上垂着一條腿。
該說是,顧優躺在屋頂上,垂下的一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