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子本還有些糊塗，這下一見這場景，登時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心裡對着玉佛和玉鐲急急喊道：“快幫忙啊！”
在乾着急了一秒後，我感到有一股涼意涌入我身上，自動過濾掉那些臭氣，使我渾身充滿了力氣，同時推着我往張超那邊而去。
我立即伸手，往張超那兒探去！
感知到我不斷靠近的氣息，蟲子們立即轟地一下散開，原本已經附在張超身上了的，自然也包括在內！
可是，就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張超身體表面上，已是傷痕斑斑！
無數鮮血，在屍蟲們脫離後，仍不斷從他身上流出，惹得屍蟲綠油油的眼中光芒大亮，貪婪食之。
蟲多食少，這麼一點兒血，哪裡夠吃，屍蟲們將從張超身上逸散出來的血液吃完後，順着血液來源，又蠢蠢欲動地想往張超身上撲棱而去，卻礙於我身上的氣息，沒前進分毫！
我看着這一幕，心裡一酸，立即拉住張超的手臂，帶着他往河灘邊上拖去！
有聘禮三件套和水的浮力在，這一帶，倒是幾乎不費力氣。
但在即將到岸時，我身上涼意卻突地一停，旋即，連連三聲清脆的“吱嘣”的聲音響起，我低頭一看，就見項揚送給我的玉佛和兩隻手上的玉鐲全都自我手臂上顯現了出來，伴隨這那三聲“吱嘣”聲的，是三道深深的裂痕，還有玉佛和玉鐲那幾近全部退化的光澤！
這三道裂痕，均是自當初在幽街卓家鬼事時被那神秘紫衣男牧離的攻擊下，產生的裂縫的基礎上無限擴大開來的，如今，只差一寸，玉佛和玉鐲都會直接碎掉！
我心裡猛地一縮，十分肉疼。
但此刻，再肉疼，也不是能肉疼的時候。
張超直接昏迷，身上還滿是傷，要是傷口還泡在那黑水中，怕是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好在此刻，雖然聘禮已經幫不了我了，但這地方距離河灘已然不遠，就算我不熟水性也無礙。
要的只是力氣。
我咬牙，憋住一口氣，雙手夾住張超的腋下，用力將他從河水裡往上拖。
這一拖我才知道，沒了水的浮力和聘禮三件套的幫助，張超雖然看着很瘦，事實上，體重卻是一點都不含糊！
沒拖多遠，我差點就被累得岔了氣！
張嘴想換一口呼吸，結果一口惡臭就直接嗆入我肺中，吸得我眉頭直接就皺了起來，恨不得將吸了這樣臭氣的肺給扒拉出來，好好清洗清洗！
再看看手上光澤褪盡，裂痕猙獰的玉佛和玉鐲，我心裡更塞了。
憋住一口氣，我咬牙，繼續將張超往岸上拖。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將張超拖上了岸。
這河灘旁邊全都是屍首，只餘淺淺窄窄的地方，但幾乎全都被從屍堆上掉下來的蛆蟲的爬來爬去給污染了。
此時此刻，沒條件，我也沒力氣給張超挑地方，只好直接將張超放到最近的一塊河灘上。
身上幾近脫力，憋氣也幾近憋得要炸掉，我卻不敢休息，更不敢吸氣，只好半蹲下來，按照救溺水者的方法，一遍遍按壓張
超的腹部。
“死人”狀態下雖是鬼力幾近全失，但張超體質底子還在這兒，我只按了幾次，便見他吐出一口水，終是清醒了過來。
我不由鬆了一口氣，這一鬆，熏天的臭氣便再次順着鼻腔和口腔，鑽了進來，差點沒薰得我兩眼一翻，直接嗝屁！
張超乾咳一聲，掙扎着坐了起來，染血的指尖伸出，淡淡黑氣縈繞，往我鼻尖這邊飄，卻在只飄到一半的時候，直接消散！
張超再次乾咳一聲，兩邊臉頰都紅了起來，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說：“不好意思，我鬼力不足以支撐了……”
“你別說了，”我捏着鼻子說道，“你自己聞着也不好受，更何況你還喝了點河水……”
說到這裡，我猛地停下。
吸到這些味道還能勉強接受了，但那河裡黑烏烏的水裡，屍蟲，蛆蟲，二者排泄物，死去多時的屍體的血液……
想想就令人作嘔！
果然，往張超那兒一看，便見他臉色陰沉得比鍋蓋還黑了。
我心知我說錯了話，臉紅了紅，加上也是因爲我的原因才讓船翻了的，更是不好意思再說話了。
但看他身上衣服溼噠噠的，傷口還在流着血，若是不處理，被裡面啥都有的河水感染，怕是會有異變，忙拉開我的包包。
雖然聽他先前所說之話，老太的鬼三角只能支撐半個小時，我們是逃不出去了的，但古時候都流傳下一句“船到橋頭自然直”的話，既然時間未到，誰又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天無絕人之路，時候未到，我還是抱着一分能出去的希望的。
所以現在，我自是要幫張超包紮。
張超所持觀念與我正好相反，我沒理他，只自顧自地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可惜的是，翻船之後，我包裡剩下的，不管是黃符，還是其他東西，都已經被河水污染。
就連那從卓凡那裡高價買來的藥瓶瓶塞，也給染溼了，不用說，裡面的藥，自然是廢了！
“沒事，總之逃不出去了，怎麼死還不是死。”張超咧嘴笑道。
我忙打斷：“那不一樣！”
“其實你還是抱着可以出去的希望吧？”
我默了默，最終仍是緩緩點頭。
張超也沉默下來。
兩相無言，四周靜謐。
熏天的臭味在兩個各懷心事的人面前，似乎也淡了許多。
過了一瞬，我恨恨地將瓷瓶放下，忙將項揚的銅鏡拿出，看着銅鏡上的水漬，下意識就想擦拭乾淨，結果卻發現，我竟無東西可擦！
我又是肉疼又是煩躁，不由罵道：“死項揚，這樣了還不出來！”
這一罵，當即又是吸進了那些臭氣，我皺眉，心中更是煩躁！
“林可，他……”張超再次吞吐起來。
我頓時想到翻船前那一幕，忙問道：“你當時到底想說什麼？”
張超看着我，再度搖了搖頭。
我一惱，皺眉道：“快告訴我啊！”
張超看了看兩邊屍堆，似是想到反正活不了多久了
，咬咬牙，道：“老婆婆在佈下鬼三角前，看你對着銅鏡置氣，傳音告訴我，說變異彼岸花花母，在近前多了，不聞花香，也能在不知不覺中，將魂體吸走，她擔心……”
後面的話，張超沒再說，我卻已經聽得明白。
變異彼岸花花母，可不就是林母頭上戴着的那朵花……
一路上，林母戴着那朵花，在我面前晃盪了許久……
我緊握着拳頭，眼淚一流就再也止不住，過了好一會兒才控制得住情緒，啞着聲問道：“所以項揚其實已經不在銅鏡裡了是嗎，所以白魔女那邊最終於目的其實是項揚是嗎，所以他屍身裡的那個真的是他，而不是他弟弟項城，所以我的玉鐲是爲了安慰我所以騙我是嗎……”
我問着問着，再也控制不住，嘶吼起來，全然不顧這地方臭味熏天。
張超坐在原地，滿臉急色，手足無措。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右手邊上的手鐲突地光澤亮了亮。
緊張着，另一隻手上戴着的玉鐲，還有脖子上的玉佛也亮了亮。
在我不明所以的時候，這三件已經產生一些靈智的聘禮，均是摩擦着我的肌膚，輕輕晃動起來，那模樣，就像即將離家的孩子，貪戀着母親的溫度，在不捨地與母親告別一樣。
在我還不明所以的時候，我就突覺身上一陣涼意流過，匯入我鼻子之中。
哭得抽噎的我一吸鼻子，立即發現，這會兒我鼻子聞到的氣體，竟是沒有氣味的了！
與此同時，我聽張超咕噥了句：“好奇怪，哪來的一種很怪異卻讓人感覺很舒服的涼意……”
我頓時往他那兒看去，心裡突然涌起一種念頭來，忙問：“然後呢？”
張超皺了皺鼻子，答道：“好像氣味沒了，身上受傷的地方，好像也好了很多，身上也似乎漸漸有了一些力量……”
我目光一轉，往他原先受了傷的地方看去，竟見他身上的傷，均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着！
而我兩邊按手腕和脖頸之上，均有涼意不斷淌過！
那個不太好的念頭，也越來越強烈起來！
我忙低頭一看，竟見自我右手邊上的那隻手鐲開始，“吱嘣”一聲，以那深深的看裂縫爲節點，直接碎了開來！
白玉質的玉鐲，頓時化爲兩瓣，往地面墜去！
這一切來得太快，我還來不及產生任何情緒，忙伸手，想將已經碎成兩瓣的玉鐲接住！
但這邊手還沒接住碎玉，那邊，又是“吱嘣”兩聲，我左手邊上的另一隻白玉手鐲，以及脖頸間的那塊青玉佛像，也同時摔了下來！
我伸出去的手瞬間愣住，反應慢了半拍的心裡，才漸漸意識到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心中情緒，卻還是慢了半拍，癡癡愣愣，像個傻兒一般。
余光中卻見，全都碎成了兩瓣的玉鐲和玉佛，被一隻修長的，四下移動的手掌飛快接住，放在我面前。
那還有些水漬的掌上，四瓣白玉，兩瓣青玉，一展無遺。
玉上水漬滑下，與掌上水漬匯成一滴水滴，順着掌上紋絡滑下，滴滴答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