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鬼祟!
意識到這點,我一拉桌上抽屜,也沒看是什麼符,只飛快地抽出幾張便想往後看去。
但纔在桌子這頭抽了符擡起頭,我便見盤腿坐在牀上的項揚突然睜開雙眼,目光凌厲,就像剛開封的寶劍,寒光灼灼。
“還不出來!”
他冷喝道。
我捏着黃符的手一頓,沿着他的目光緩緩將頭移回去。
只見我先前看到的那飄動的窗簾一角拂動得更厲害,發出的已經不是“沙沙”聲了,而是“悉悉率率”的聲音。
“還不出來?”
項揚微眯了眯眼,即便我沒回頭,也查覺得到身後那道目光的凌厲。
這話一出,窗簾突然停了下來,不再拂動。
沒一會兒,窗簾彷彿被什麼東西擡起來了,接着,一道有些飄渺又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項揚,林可。”
我皺眉。
竟然知道我們的名字,這是誰?我身邊有誰死了嗎?
我正想着,便見一道虛影緩緩從窗簾後走出來。
高瘦的身材,清爽的頭髮,挺拔的鼻樑。
一雙眼也是明亮,但見慣了項揚那雙眼,此刻再見這雙眼,即便明亮,在我看來也是暗淡了的。
似是熟悉的面容,又彷彿不是。
我微微眯眼,這是……宮哲?
宮哲的魂體!
我掰着手指頭算了一下,今天,好像是宮哲死後的第7天,也就是說,今晚是宮哲的回魂夜?
但我明明記得項揚說過,猝死之人在陰間裡算作意外死亡,一被鬼差拘到地府就要趕緊登記投胎,根本沒有回魂夜,那現在出現在我和項揚面前的宮哲的魂體又是怎麼一回事?
我猛地回頭看去,只見項揚也是微眯了眼,探究性地看着宮哲!
“宮哲?”
項揚沉聲道,身子一翻就躍到了我牀前站定,微微側着身擋在我面前。
我心裡微微一暖,因爲我知道,這個角度,既可以在有危險時立即護在我身前,又不會擋着我的視線。
“是我。”宮哲站在離我和項揚兩米外的地方,緩緩點了點頭。
“你不是該去投胎嗎?”
宮哲搖搖頭,說:“我也不是很懂。按照登記的時間,我前三天就該去投胎了,但到投胎那天我去到輪迴之地,卻突然被告知投胎時間推遲了。聽鬼差們說,好像是輪迴之地出了點問題,爲了補償我們這些猝死的,地府就特許我們在頭七這天回陽間看看。”
項揚點點頭,伸手指向浴室,說:“你的身體在浴缸裡泡着,你拿回去用吧。我不知道你還會回來,所以先前已經以你的名義和你女朋友分手了,她那裡你可能要費點功夫。”
宮哲點點頭:“我明白……我家那邊和雅微那裡,麻煩你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謝謝,也祝你和林可幸福。”宮哲說着,臉上露出不親近也不疏遠的得體笑容,目光緩緩落在在我身上,停頓片刻。
而後,他在項揚的示意下拿了一套新的衣服徑直走向浴室。
不一會兒,宮哲就上了他自己的屍身走了出來。
同一副身軀,項揚用上是使之擁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混合交雜卻又完美融合的多種氣質,那雙眼更是無論呈現出什麼情緒,都自有一股韻味。
而到了宮哲本人,依舊是好看的皮囊,但那身氣質,那雙眼,冷淡之中透着一絲淡淡的傲慢。
當然,對於雅微是例外。
而這,對於我們這些雅微的朋友來說,也就夠了。
他出來後,項揚將手機和車的鑰匙都還給了宮哲。
宮哲走後,我看到項揚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
“怎麼了嗎?”我問。
“我只是在想,地府輪迴之地是不是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出問題的緣由又是什麼。”
“你不信宮哲說的?”
“也不是不信,只是那麼多年了地府的輪迴之地都沒出問題,現在出,未免有點湊巧。”
我不懂這些,想了想只好問一句:“嚴重嗎?”
項揚搖搖頭:“在不確定是否真的出了問題以及出問題的緣由時,什麼都是空的,走吧,我們去找卓凡,把交道鬼給她。”
我點點頭,在項揚的示意下打了個電話給卓凡,而後,我和項揚一人一鬼和卓凡在市中心的一個律師事務所外碰面了。
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卓凡除了是卓家鬼事的店主外,還是一名律師。
卓凡好像有什麼事急着要走,我們二人一鬼便直接在律師事務所外完成了交道鬼的“交接工作”,而後,項揚問起卓凡地府輪迴之地的事。
“聽老鬼們說好像是地府內部十大閻羅五方鬼帝中的五官王呂和卞城王畢間矛盾激化,這兩大閻羅之間一直存在矛盾,在某種程度來說這事還是合情合理的,但……”卓凡眯眯眼,沒有再說下去。
項揚沉聲道:“我知道了。”
卓凡也點點頭,將裝着交道鬼的瓶子裝進了手包裡,說了句“我先走了”便上了她的車,揚長而去。
項揚眉頭皺了皺,又鬆了鬆,我完全看不透他這代表着什麼,卓凡說的那句半截話我也一點也聽不懂。
但我卻彷彿從這件事裡嗅到了什麼。
我看着卓凡車子漸漸消失的車影,暗暗握了握拳頭。
只有更努力地學東西,最終成爲卓凡這樣的人,才能真正融入陰陽兩界吧,瞭解那些事情吧。
“可兒,你想去看看宮哲那邊怎麼樣了嗎?”項揚轉過頭來看我,突然這樣問道。
我心裡一個“咯噔”,看向他還微微皺着的眉頭。
他這是……不信宮哲所說之話還是不信卓凡說的兩大閻羅之爭?
這是……別的什麼?
項揚看了看我,幽幽地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溫聲道:“不是不信,而是有些事是需要求證的,我懷疑……地府這次的事和那羣黑袍人有關。”
黑袍人?
我愣了愣,旋即反應過來。
所謂黑袍人,是學習項家又將項揚兩兄弟煉成煉鬼的人。
我點點頭,心下有些抑鬱。而項揚,他一直承受着這樣的壓力,心中又是何想法?
這樣一想,心下不由更爲煩悶。
“……宮哲那邊,你想
去看看嗎?”他眸光閃了閃,問道。
我鬱郁地白他一眼,說道:“我能不去嗎,某人不是說不能離我太遠嗎?”
“我雖然不能離你太遠,但兩公里的距離還是可以的,所以說,我可以把你放在宮家附近的某個地方。”
他這話一出我就急了,雖然之前他問我想不想去時我因有些煩躁才故意那樣說了那句話,但不得不說,我心裡是想去看看的。
宮父宮母雖然都是商業成功人士,但一夕之間將要得知自己的真正兒子死了,白髮人送黑髮人,黑髮人還是死了好幾天了,這種衝擊下,他們到底也還是一對痛失兒女的可憐父母罷了。
而雅微那邊……
我搖搖頭,不敢多想。
旋即,我腦子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不由憤憤罵道:“你丫的不早說那距離最遠兩公里,兩公里幹嘛還要和我一個房間啊,毛病!”
說着,我越來越氣惱,頓時一條腿擡起就想踢他。
結果我那話一出,擡起的腿都還沒來得及往他那兒踢去,路上行人們一雙又一雙或質疑或同情或嫌棄的小眼神兒便齊刷刷往我這兒瞟來了。
我擡起的腿頓時僵住,而後木木地將腿收了回來。
心裡則是想着,我這樣罵人還想踢人嚴重破壞了C市市容,那嫌惡的眼神我認了,但那或質疑或同情的目光是腫麼一回事?
我愣愣地想了半晌,突然聽見一聲輕笑傳入耳中。
我扭頭一看,便見項揚脣角勾起,眉尖微微挑起,眼中水波泛動,似乎心情很愉悅的樣子。
我心跳慢了半拍,而後猛然覺醒,項揚現在沒有用宮哲的肉身啊,他是以魂魄形態出來的,除了我這所謂的冥婚妻子和卓凡那樣的驅邪師,普通人根本看不到他啊喂!
也就是說,我剛纔罵他的那話和打算踢他的動作在其他人眼裡其實是我自己一個人在亂罵亂舞……而後,直接推出,他們在猜想着或者直接就認爲我是個瘋!子!
我脣一抖,臉一紅,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四周,都不知道往那兒站了,簡直是尷尬得要死!
“呵……”
又一聲熟悉的輕笑傳入耳中。
我憤恨地扭頭一看,只見項揚眉頭上挑得越來越高,臉上笑容越來越大,那叫一個燦爛,要是個姑娘家那簡直就堪比青樓花魁了,然而,此情此景之下,這笑,忒賤有木有!
一看這笑,我瞬間就不好了,心血那麼一來潮,一巴掌就要往那張賊賤賊賤的臉上拍去,然後,手一擡,看着“瘋子”似乎不太像真的瘋子,即將要走的路人立即又沒走的打算了……
我甚至還看到一個麪包車上的老司機透過車窗看向我的臉上滿是同情之色,而後,他搖着頭幽幽地嘆了口氣,慢慢啓動車,從這兒開走……
發現這一點的我立即尷尬地垂下了手。
那一頭的項揚卻笑得更歡……
我紅着一張臉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些人終於一個個走光,而後,秉承着臉已丟不怕再丟的心思,一伸手就如悍婦般一把揪住項揚的耳朵往前走!
“丫頭,你這樣在古代可是要算作毒婦被浸豬籠的。”他笑眯眯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