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蹲在渁朝兒面前。
衛同堅定道:“我就是你的爹。”
渁競天也道:“你只有一個爹。”
渁朝兒看着衛同:“你是我後爹?”
渁競天:“你只有一個爹,沒有前後。”
渁朝兒仍只是看衛同:“你是叔叔。”
渁競天:“叔叔是觀察期喊的,叔叔合格了,現在就是爹了。”
渁朝兒迷茫了。
渁競天打比方:“海島上那些袋鼠,俊妞兒不是說是好朋友嗎?”
渁朝兒點頭。
“就像你和袋鼠一樣呀,一開始你們不認識,它們不敢找你玩,後來你們慢慢靠近慢慢接觸,就變成老朋友了呀。對不對?”
“所以呀,一開始你不認識衛叔叔呀,慢慢熟了呀,你也喜歡衛叔叔陪你玩,就變成爹了呀。”
衛同黑線,你這個解釋很危險的說。
果然,渁朝兒問:“那我還喜歡別的叔叔們陪我玩呀。”
渁競天黑線,但你孃親我只能娶這一個!
不能讓她開口了,衛同抱起渁朝兒遠離渁競天三步。
“你娘是天下最好的女人。”
渁競天脖子燒了。
“只有天下最厲害的男人配的上她。”
恩,這話聽着小羞澀。
“衛叔叔我,就是你爹,你爹我打敗了你們寨裡所有的叔叔伯伯,爹就是最厲害的男人,最厲害的你爹我,就是你爹。別人不配。”
渁朝兒有點兒繞的暈:“要是有人比你厲害呢?”
“不可能。”衛同相當自信:“你讓他來呀,看爹不打得他滿地找牙。乖女兒呀,一日爲爹,終身爲父。我就是你爹,你就是爹的女兒,你只記着這個就好。”
“那——”渁朝兒對對手指頭:“你要是死了呢?”
衛同身子一僵,爹才過門,你盼點兒好吧。
“斕姐姐的親孃死了,他爹要娶後孃呢。”
原來是郭氏的事引出來的。
渁競天沒好氣道:“她娘是死得其所,你跟她比什麼呀。”
渁朝兒就去想死得其所啥意思。
“你爹死了你也只這一個爹,娘不會再找。放心了嗎?”
渁朝兒想想,點頭,她不會有後爹,娘也就不會變成後孃。
“快去看看你的大黃,娘瞧着它掉了好幾片鱗了。是不是水土不服啊。”
大黃出事了?
渁朝兒頓時把爹拋到腦後,小身子一扭滑下來往後跑去。
衛同還張着胳膊保持抱的姿勢,失落問渁競天:“我怎麼覺得爹對俊妞兒啥也不是呢?”
渁競天聳聳肩,反正遠比不上娘就是了。
“繼續努力吧。”
之後,渁競天終於記得問郭氏下落。在西城一處不起眼的民宅裡的地窖裡,見到了郭氏與她的奶孃。
兩人待遇也不差,地窖收拾的乾乾淨淨也不潮,被褥不是錦緞,也是八成新的棉被。吃喝不用自己動手,擎等着,不用管家,不用做事,若是能想得開,或許還能長兩斤肉呢。
可兩人明顯想不開,所以是一副形銷骨立的憔悴模樣。
地窖不怎麼大,用一道欄杆牆一分爲二。渁競天上前敲了敲,喲,竟然還是鐵的,根根兩指粗的鐵棍子。這待遇,比得上重刑犯了。
聽到動靜,低頭呆坐的兩人緩緩看過來,看清外頭立着的人時,瞳孔一縮。
“渁競天!不,金汐兒!”郭氏喊着,有些瘋狂。
渁競天掏了掏耳朵,面無表情看着郭氏。
“你,你是不是來殺我的?”郭氏猛的縮到牆角,緊緊抱着自己。
渁競天不說話。
“啊,啊——是你逼我的,你是逼我那樣做的!你搶了我的夫婿,你搶了我的東西,是你搶了我的!我才,我才——”
見她仍不說話,郭氏猛的跑到鐵欄前,雙手緊緊抓着鐵欄,一條條青筋暴起,像毒蛇在扭曲。
“哈哈哈,你殺我啊,你殺我啊,我纔不信你敢。我是你哥的妻子,我是你哥兒子的娘,你敢殺我?你殺了我,你哥記恨你一輩子!”
渁競天只看着。
“啊哈哈哈,你殺了我吧,我化成厲鬼也要跟着你,跟着你,睜大眼看着,看着我夫君爲我報仇,看着我兒子爲我報仇!”
“啊哈哈啊——明月當窗蟋蟀兒鳴,柳梢晃,人兒到…”竟是唱起了小曲兒。
渁競天嘆了一聲:“你裝瘋沒用。瘋不瘋,不都是死嗎?難道你奢望我放個瘋子出去?”別做夢了。
郭氏身子一僵。
黎小河從後頭上前來,看眼呆坐在裡頭滿眼恐懼的婆子。
點點頭:“就是她,那婆子說話難聽,耳朵下頭有顆黑痣。寨主,那婆子能不能交給我處置?”
郭媽媽一個激靈,眯着眼仔細去看黎小河,看到嘻嘻笑着的少年細長眼睛精光閃爍,不由驚叫一聲,是那個小乞兒,是那個傳話的小乞兒!
不由伸手捂住右耳,灰白的白披散一頭,不可能讓人看到她耳下的黑痣。原來,自己早就暴露了?不由痛悔,當年她扮成姜媽媽的模樣,應該把右邊臉遮住的。
黎小河一眼看出她心思,笑嘻嘻道:“別懊惱了,小爺我過目不忘,記人的樣貌尤其強。當年你把我罵跑了,我與寨主一說,就把人給畫出來了。喏,我可把你記得牢牢的,畫紙我都帶來了呢。你看看,是不是你?”
黎小河取出一張疊起來的白紙,劣等的白紙已然泛黃,但上頭渁競天素描出的人像仍清晰分明。
郭媽媽不由站起來往前走,郭氏也不禁看過去,兩人同時一震。
那紙上黑色線條勾勒出來的模樣,分明就是郭媽媽。
郭媽媽更是心驚,那日她的穿戴,她自己都記不清,看到這張圖,記憶一下涌了出來,竟是一毫不差。
兩人心頭又苦又惱,原以爲天衣無縫,誰知道那時就被人戳穿了。
“你爲何不說!你明明知道了,爲何不說!你還改名換姓,還渁競天?你明明就是金汐兒!你根本沒有失去記憶,你爲何不承認!金汐兒,你這是欺君!”
渁競天淡淡道:“你的君早就死了。”
郭氏一怔,外頭的事情,她並不知道。
“那些與你無關,其實,若不是看到我大哥的孩子,我也早忘了你這個人。”渁競天嘀咕:“特麼誰都忘了你,你竟然還活着。”
郭氏聽清楚了,一股熱血夾雜着恨意與羞怒直衝腦頂。她無數次想過再見金汐兒她會如何對自己,是怒罵?是嘲笑?是譏諷?還是二話不說狠狠打她?她千想萬想,就是沒想到渁競天此刻看她的眼神是如此的無所謂如此的不在乎,讓她想起夏日裡飛進屋來的蒼蠅。噁心,嫌惡,又微不足道的不想沾手。
她憑什麼這樣看着她?
她憑什麼能站在那裡拿捏她的性命?
她憑什麼落入水匪窩污了名節還能風風光光回京甚至做了女將軍?
她憑什麼高高在上而自己卻是階下囚?
她憑什麼還活在這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