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道署門口,人山人海,請願的士子,看熱鬧的看客,還夾雜着許多趁火打動的幫閒和二棍子。
這眼看就要失控了。一些人已經找來的擂木,這是要準備衝擊衙署了。
而就在這時,原來緊閉的糧道署大門吱呀的一聲開了下來。
“開了,開了,主事的人出來說話。”當前幾個士子便叫着道。身後的人跟着咐合着,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便是李月姐這等見過大大小小不少陣仗的人,這會兒也不由的暗暗的吞着口水,感覺腿腳有些發軟,只是這時候不是露怯的時候,再怎麼她也得撐着。不由的,便暗暗的握了握拳頭,背挺的更筆直了,又整了整一身的命婦服。
然後面色沉靜的走在前面,身後鐵水同青蟬兩個緊跟着她,鐵水手上還抱着之前找到的木箱。一衆衙差兩邊開道。
“怎麼是個女人,女人這時候出來幹什麼,還要不要臉面了,大庭廣衆之下,出頭出色的,該沉塘。”有幾個閒棍子壓人在羣裡道。立時的,就有一些人應和着。
李月姐卻是恍若未聞,一步一步的從裡面走出來,然後跨過門坎,站在大門前的石階之上,一雙眼睛,寒刺刺,冷冒冒的望着衆人。
若是有柳窪人這會兒看到李月姐,定會大嘆李月姐這眼神跟李婆子一個樣子。
掃視了衆人一圈後,李月姐開口了:“我也不想出來,本來這事情,我一個女人,是該安安穩穩的躲在後堂的,可,卻是你們把我逼出來的。你們明知道我家夫君大人到下面縣裡督糧去了,管糧同知和督糧通判也跟着一起下去的,衙署管事的人有,但卻沒有誰能處理你們這事情,可你們卻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出來鬧事,我不出來怎麼辦?難道任由你們衝進衙署,你們可以不要命了,我還要,我家夫君還要,爲了我和我家夫君的命。我只有站出來,我也知道,我站出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不過我站出來,也不是爲了解決你們的問題的,我站出來只是爲了守住這個衙門。”李月姐說到這裡頓了頓。
看着那些越衝越進的鬧事者,臉色更冷了,隨後便從懷裡抽出事先準備好的剪刀。握着剪刀,手一揮,就對着自己的頸子。
“我只有一句話給各位,誰今天要想衝進衙署,那便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李月姐一字一句的說着,聲音不響。但清晰,每字每句聽在那些鬧事的士子耳裡,竟有着決然。讓人一看就不是做態。
“夫人……”
“六嫂……”兩旁的吏目及青蟬和鐵水急的大叫。
李月姐卻不爲所動。
誰也沒想到李月姐突然弄了這麼一出。一時間,所有的人一片靜默。
士子們不是傻瓜,他們出來請願,出來鬧事,那是因爲背後有淮安整個士族撐腰。可問題是,如果真鬧出了人命。而且是四品命婦的人命,那他們這會兒的請願就真變成動亂了,那到進,各處兵馬一到,說不定就把他們當亂堂給咔嚓了。
想到這裡,鬧事的人膽子就發毛了,先前要失控的局面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所有的人有的盯着李月姐,有的卻是眼光閃爍,想離開了。
看着局面終於冷靜了一些,李月姐又道:“我沒什麼見識,也沒那個權利來聽你們的請願和回答你們的問題,不過,我準備了一隻木箱子,大家可以把自己的問題和要說的話寫下來,投進這個木箱,等投完了,我立馬讓人把木箱封了,等到我家夫君回來,再交由他處理,到時,必會給大家一個回覆。”李月姐說着,手上的剪刀一直沒放下。
“哼,說的好聽,還不就是等我們留下問題,到時候一個個的拿人。”這時,有人在人羣裡道。
“放心,你可以不留下名字,到時候,等封了箱子,我便讓人把箱子放在門樓上,等到鄭大人回來,便在大家的見證下取下來,一一回復,到時開放大堂,所有百姓都能進去聽。”李月姐道。
當然,這個放百姓進去聽倒不是李月姐瞎承諾,這次朝廷的稅制改革,,雖說傷了士族的利益,但於百姓還是有利的,到時,開放大堂,解說新的稅制,放百姓進去聽,至少能取得百姓的支持,到那時,士族就算想反對,卻不好冒大不諱了。
這本是鄭典計劃中的一環。
聽她這麼一說,再看她一手仍握着剪刀的樣子,大家不敢造次。
這是,衙門的差役又搬出一張張的桌子,一字排開,筆墨紙硯一一擺上。既然是可以不留名的,衆人也就沒什麼壓力了,而其中,更有一些是受了冤屈,告狀無門的百姓也趁此機會,請人寫了訴狀,塞進了箱子。
沒一會兒,竟是塞了滿滿箱子。
最後,李月姐再讓人將木箱子的蓋子蓋好,貼上封條,然後又讓衙差搬來梯子,直接將木箱子放在門樓上。
就在這時,陳老爺同於老爺就端坐在一邊茶樓的二樓雅坐上喝茶,陳於兩家,平日也多有矛盾,只是這一回,因着稅制改革,傷及士族利益,而皇上明顯着還要拿淮安士族做試刀石,陳於兩家便因此空前團結了起來。
此時看着外面這情形,於老爺嘆了口氣:“這位鄭夫人端是了得了,一場大事,就被她這麼解決了。”
陳老爺陰沉着臉沒說。
此時陳家二爺急匆匆的擠上茶樓,在陳老爺子耳邊低語了幾句。
“什麼?竟是這樣的事情?”陳老爺子一鐵臉青的站了起來。
“什麼事?”一邊於老爺子被唬了一跳,連忙問。
“該死的,這回咱們怕是讓人坑了。”陳老爺子道。
“怎麼回事?怎麼坑了?”於老爺子道。
“申老爺子認罪了,犯的是欺君之罪,你聽說過五十多年前咱們淮安的一樁血案嗎,當時的縣令侵佔田家的田產,那田家小子上告,那縣令要殺人滅口,最後反叫田家的小子一刀刺死,事後田家小子就逃了,後來,二十多年後,便是你們於家的於文謙爲這樁案子平的反。如今這一晃眼,又三十年過去了。”陳老爺子道。於文謙便是於子期過逝的父親。
“這我當然知道啊,當時,於文謙便是受了申老爺子的委託,這田家跟申家是親戚關係。”一邊的於老爺子回道。
“狗屁的親戚關係,申老爺子便是當年殺了縣令的田家小子田溫。”陳老爺子惡狠狠的道。
那陳老爺子腸子都差點悔斷了,本來,他認爲申老爺子在朝中門生故吏無數,便是再有什麼罪,大家也能保下,他纔想着借用申老爺子的名頭,調動起整個淮安的士族,甚至陳老爺子在朝中的學生和故吏,到時大家一起抵制新稅制。
到那時,朝廷也只能捏着鼻子認了。畢竟,皇帝於士大夫共冶天下,你皇帝不能枉顧士大夫的意願啊。
可沒成想,居然是這種罪,這種罪一出來,申老爺子首先就得被士族拋棄,而他自己這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好在之前,他一直沒有出面,只是在背後做推手。
“什麼,這怎麼可能,一個殺人犯,更名換姓,在朝中呆了四十多年?如今還安然告老?這太讓人難以置信了。”於老爺一臉震驚的樣子。
“是真的,拱衛司那邊,申老爺子自己出來認罪的,並對士子們說明了情況。”一邊陳家二爺道。
於老爺愣愣的坐着。
“呵,這下,我們淮安士族的臉要丟盡了,淮安士族的標誌性人物居然是一個更名換姓的泥腿子殺人犯,整個淮安士族都會成爲別人的笑柄。”陳老爺說着,隨後卻是一臉變色道:“都趕緊回去,告訴家族子弟,絕口不要再提請願的事情,儘量置身事外。”
於老爺一聽,也連忙站了起來,火燒眉毛似的跑了。
“那下面那木箱裡面……”這時陳二爺又指着外面糧道署衙門樓上的木箱,剛纔他可是看見自家子弟也寫了塞進去的。
“沒事,不留名的,只要不承認,便沒有用。”陳老爺道。然後跟陳二爺一起急匆匆的離開了。
而李月姐這邊,雖然木箱子已封,放在了門樓上了,但這些鬧事的人還沒有散,她便不敢有一絲毫放鬆。
而就在這時,人羣裡又是一片譁然,李月姐的心徒又提了起來,不過,這回去是虛驚一場,沒一會兒,鬧事的人就急匆匆的散了,一個個臉色都鐵青着,還有人在那裡跺腳。
“怎麼回事啊?”李月姐讓鐵水去打聽。
“是拱衛司那邊的消息,申老爺子出面認罪,讓士子們散了。”鐵水沒一會兒回來,一臉興奮的道。
聽到這個,李月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早知道會這樣了。接下來就看朝廷會怎麼處置申老爺子了。
“走,都回去吧。”看着鬧事的人都散了,李月姐才指揮着大家回衙,大家夥兒該幹什麼幹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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