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
李月姐梳洗了一翻便到了廳上。
田溫老頭看上去一臉疲色,李月姐上前見禮,因着一大早,便沒有泡茶,而是讓王四娘熬了點清粥小菜,別看這個普通,但最是養胃。
“鄭典的事情我知道了,我昨晚打聽了一下,是有人舉報他買下一棟大宅子,養了袁家姐弟,那可不是一筆小錢,不免有貪污受賄之嫌,雖說目前還沒有什麼證據,但調查一翻免不了,另外,袁紙姐弟在最開始告狀的時候,曾被人追殺過,袁小郎便是在追殺時跳下河壩,受了重傷,如今還在養傷,當時,指證的兇犯便是王六王七,可這一段,在後來的案卷裡卻沒有了,甚至袁氏姐弟也反口不承認曾受過追殺,那袁小郎也只說是自己不小心掉下河壩的,可是,前幾天,王六王七意外的在山陽縣被抓,就在昨天熬不住刑,承認了曾對袁氏姐弟下手,也因此,牽連出了榮延,而鑑於榮延跟你的關係,鄭典一個包庇罪跑不掉了。而昨晚,榮延也承認了,是他曾指使王六王七對袁紙姐弟動手,不過他不承認這事情跟袁家田畝案有關,僅僅是承認路上見到袁姑娘,心懷思慕,唐突了佳人,造成誤會,才至使袁小郎掉下河壩。”
田溫邊喝着清粥邊緩緩的把他昨晚跑了一晚得來的消息跟李月姐說,這消息算是最新最全面的了,那欽差大人曾是他的學生,還掂着過去的師生之情,這事情倒也沒有瞞他一絲一毫。
李月姐聽了田溫老頭的話,卻是陷入了沉思,她總覺得有些不對,依着鄭典的性子,如果是榮延的事情,他會包庇,但絕對不會瞞着自己。而且,榮延的性子她也是清楚的,花花腸子倒是有一點的,但絕對不會做出這等當街調戲女人的事情,而且,榮延現在一門心思都在青蟬身上。又怎麼可能去當街調戲女人,這裡面怕是另有隱情。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你不須太急,鄭典的性子我多少私下了解過,也聽子期說過。受賄應該不可能的吧,不過,那買宅子的銀錢來路最好要有合理的解釋。至於包庇,這個也好從中斡旋的,畢竟本朝尚有親親相爲隱的約定成俗,鄭典包庇是有錯,但律法上卻是有辯解之處的,當然,這些都不能完全給他脫罪,所以。處罰是免不了的,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總之,事情並不是沒有轉機的,你呢。這段時間多跑跑,上面的你不需管,有我和七王爺頂着,就是下面的人那裡各處打點一下,榮延那裡,他有王六王七牽連,事情也跑不掉了,不過,袁家姐弟不認,那他的處罰大體也就不會太重,但處罰是免不了的,你要有心裡準備。”田溫此時已經吃完了清粥,拿了塊帕子慢條斯理的摸着嘴巴道。
“買宅子的錢來路分明的,是當初六郎的父親救人後,那被救之人送的金條,老太一直悄悄的收着。”李月姐說着,便回到屋裡,拿出之前老太留下的那封跟金條放在一起的信,遞給田溫老頭看。
田溫老頭細細的看了看那信,然後點點頭:“嗯,這個我記下了,有這個鄭典這個貪污受賄的嫌疑能夠澄清。
“對了,還有一點,據說有人傳言,那袁氏姐弟曾去御史衙門遞過狀,袁紙姐弟否認了,但這怕是還要調查一下的,你最後去問問墨風,瞭解清楚,不要到時有事措手不及。”田溫說着起身:“好了,我回去休息了。”
“謝謝。”李月姐喃喃的跟在他身後幾步。
“不消的。”田溫搖搖頭,想說什麼最終卻沒有說,轉身離開了。李月姐送到門口才回到院子裡。
今天是一個大霧的天氣,濃濃的霧,使得整個院子都霧濛濛的,李月姐站在霧中,她就覺得胸中就有一團迷霧,袁氏姐弟曾給御史衙門遞過狀,曾被榮延派人追殺,可爲什麼,他們又不承認,是因爲鄭典嗎?這裡面鄭典到底有什麼瞞着她的?還有,墨風爲什麼會對榮延提起王六王七,他在王六王七的事件中扮演什麼角色,如此種種,一個個迷團。
不過,隨着李月姐越想越深,這些個迷團便漸漸的清晰了起來。
“夫人,怎麼站院子裡,快進屋,天涼。”青蟬從廚房裡出來,就看到李月姐站在院中,便連忙上前道。
聽着青蟬的話,李月姐快步進了屋,不過她沒有坐下,而是直接進了庫房,不一會兒,整理出幾樣補品出來。
“青蟬,走,我們去祖潭那邊看看。”李月姐突然的衝着青蟬道。
“夫人這是要去看袁家姐弟?”青蟬看着李月姐拿出來的補藥問。
“嗯,有些事情我想去弄清楚。”李月姐回道,然後兩人換了衣服,再加上件鬥蓬,冬霧雪封門啊,似乎着又要下雪了。
因着天色還早,街上行人三三兩兩,一些店鋪的門還沒有開,李月姐帶着青蟬穿街走巷,那步伐就顯得有些急匆匆的,不一會兒,就到了袁家姐弟住的那棟宅子。
青蟬上前拍門,李月姐站在門前看着,不一會兒,門吱呀的一聲開了,開門的正是袁淑娘。
“你們找誰?”袁淑娘有些疑惑的看着李月姐同青蟬兩個。
“我就找你,我是李月姐。”李月姐道。
李月姐之名,袁淑娘是聽說過的,這會兒聽到李月姐自我介紹,不由的深深的看了李月姐一眼,卻是有些防備的道:“是夫人,有什麼事?”
“我夫君買了一棟宅子給一個姑娘住,我總要來看看吧。”李月姐象是打趣的道。
“夫人這是興師問罪嗎?”袁淑娘垂着眼斂,話語卻是帶刺的道。
“我們總不能站在這門口說話吧,不請我進屋嗎?”李月姐沒有回袁淑孃的話,而是突然又反問的道。
“請。”那袁淑娘說着,便退了一步,讓開路。
李月姐帶着青蟬進了屋,直到正屋,分賓主坐下,李月姐也沒有再說話。袁淑娘要去煮茶,李月姐卻是衝着青蟬道:“青蟬去煮。”
青蟬應聲,便跟着一個四十來歲的僕婦下去。
“夫人放心,鄭大人是我恩人,我並沒有存在什麼非分之想,鄭大人也不是那等人。至於這宅子,我只是暫時住着,方便我弟弟養傷。”袁淑娘抿着脣道,盯着李月姐道。
李月姐淡淡一笑:“宅子的事情我是開玩笑的,我夫君什麼樣的人我清楚。不需要袁姑娘解釋,而我今日來找你,也不是來責問袁姑娘什麼的。我只是來弄清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袁淑娘有些詫異的問。她還以爲李月姐是如同淮安一些大婦一樣。以爲夫君在外面養了外室,來教訓她的。不過,問事情?什麼事?大概也不外如是吧。
“我想了解事情的真相,聽說袁姑娘曾到御史衙門遞過狀,聽說袁姑娘姐弟曾被人追殺,以至於袁小弟至今傷還沒有完全好,我要了解事情真相。”李月姐緊緊的盯着袁淑娘道。
聽着李月姐的問話,袁淑娘愣了一下。她沒想到李月姐問的居然是這個,隨後卻是一臉冷冷的道:“沒這回事,我小弟是自己不小心跌傷的。鄭夫人從哪聽來的謠言,鄭夫人不會連一些三姑六婆的話也信吧。”
“謠言嗎?榮延已經承認了,是他指使王六王七對你下手。我夫君也因此進了拱衛司,袁姑娘,我大膽猜測,你看看對不對。”
李月姐頓了一下繼續道:“袁姑娘你之所以否認曾遞狀紙進御史衙門,以及否認王六王七的事情,是因爲,你受了我家夫君所託,對不對,這兩件事情,牽連的不是別人,是李墨風,我的五弟,對不對。”
這句話,李月姐直接心中的疑惑,因爲只有事情牽涉到墨風,鄭典纔會這麼的瞞她,怕她傷心。
聽着李月姐的話,袁淑娘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鄭大人是請我代爲隱瞞的,但夫人已經猜出來了,我再隱瞞也無異,說不定反而徒增嫌疑,這便說了,不錯,這一切都是有關李大人的,鄭大人跟我說,你既是長姐,又如父如母,對家裡幾個弟妹看得比什麼都重,尤其這個五弟,學業好,是家裡光耀門楣的,可如今犯了這些事,一但暴發,怕是要丟官去職了,他不想讓你失望,所以,他瞞下了李墨風的一切涉案情況,而這裡面關弟最厲害的就是我和我弟,所以他才求了我,讓我否認這兩件事,這樣,李大人就能從案子裡脫身,鄭大人是我家的恩人,若沒有他,我家的冤屈怕是永不得昭雪了,所以,我答應了他,至於這宅子,我知道鄭大人的意思,他是想用這個宅子補嘗我的,我本不想接受,但怕是鄭大人會不安心,所以,也就暫時住着。”袁淑娘道,口中卻是有着怨氣的。
這事情論誰身上都有怨氣。
李月姐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難爲你了。”
“也沒什麼難爲,真難爲的是鄭大人,他對夫人你是真心的好,讓人羨慕。”袁淑娘道。
“好了,打攪了袁姑娘,我這裡帶了點補藥,給令弟弟補身體,還請袁姑娘不要拒絕。”李月姐起身道。
“既然補藥,正是我弟弟所需,我當然不會拒絕,多謝夫人。”袁淑娘平靜的道。
李月姐點點頭,這位妹子自有一股子大方不扭捏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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