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5擊掌爲誓
三皇子的府邸素來以精巧聞名,府裡的亭臺樓榭無不臨水,全園處處有水可依,建築佈局緊湊,走在園中,頗有曲徑通幽之感。此刻的趙立年正在其中一個小亭子裡,亭子依水而建,一半探出水面,他站在三皇子的身旁,垂下眼,看着水裡游來游去的錦鯉。
將手裡的魚食撒進水中,看着瞬間沸騰起來的水面,三皇子看似不經意道:“身在官場,就如同這水裡的魚兒,投下去的魚食總就只有那麼多,想要成功吃進嘴裡,天時地利人爲,總要佔一樣的。你說是不是?”
趙立年道:“殿下言之有理。”
“論才華能力,你與方辰原本不相伯仲,就連年紀都是相當,奈何他佔盡天時地利,而偏偏機會就只有一個,他佔了,你便沒有了。”
趙立年緩緩道:“確實如此。”
三皇子側頭看了趙立年一眼,微微一笑:“我最喜歡的便是你這份胸襟氣度,看得通透,識得時務。須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可我們偏偏不亂,天不幫我,我便自救!”
趙立年自然知道三皇子意有所指,他埋怨的是老天不公,讓他一出生便落了太子一截,這話趙立年是不會搭腔的,他跟三皇子從來都不一樣。
三皇子似乎也並不指望趙立年的回答,又問了一句:“考慮得如何了?”
趙立年道:“天時地利人爲我已經失了兩樣,如今自然要選人爲。承蒙殿下厚愛,立年自當竭盡全力!”
三皇子撫掌大笑:“好!好!我果然沒看錯人!”
趙立年也微微笑起來。
三皇子轉身走到石桌旁,親自爲趙立年斟了一杯茶水,遞到他面前,道:“你既已入了我的門下,我自不會虧待了你。科考入仕不過是圖個名聲,好叫翰林院院士們能給他們分個好差事,你自不需要這等名聲,我已經爲你打點好了,下個月初,你先入國子監,適應一二,待明年我便爲你安排別的去處。”
趙立年雙手接過茶盞,長鞠一躬:“全憑殿下做主!”
……
東宮之中,方辰剛到宮門之外就見太子拂袖而來,忙躬身行禮:“學生見過太子殿下。”
太子笑容滿面,一派親和,直接伸手握了方辰的手腕,一面將人往宮裡帶,一面笑道:“一別四月,我還真有些想念師弟了。此番回鄉,一切可還順利?”
方辰態度謙和:“有勞太子殿下掛心了,一切安好。先前聽聞太子殿下愛吃芝麻,此番回鄉多帶了些過來,是自家種的。”
太子殿下歡喜道:“當真?正月的時候就託先生的口福,嚐了一些,比這進貢來的可要香了不少,後來想要再吃,卻又不敢跟先生張這個口,沒想師弟居然如此有心!”
方辰笑道:“太子殿下喜歡便好。”
“你我同是先生的弟子,師弟就莫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的叫了,顯得太生分,喚我一聲師兄吧。”
方辰哪敢,忙道:“這不妥當,不合禮法。”
“有何不妥?你若是怕被人聽了去,那便不叫人聽見就是了,這會兒就只有你我兩人在此,就喚一聲師兄來聽聽,我可記得你平日裡也喚齊大人爲師兄的。”
方辰抿了抿脣角,露出一絲掙扎的神色,再看到太子一臉期待的表情,終究還是開了口,喊了聲師兄。
太子高興地應了,這才又繼續帶着方辰往裡走,問道:“師弟此番回了京城,過幾日便要入翰林院修學了,心中可有什麼盤算?”
方辰心下微動,明白這纔是太子此番找他前來的根本原因,當即道:“並無盤算。”
太子試探般問道:“既然如此,不知師弟願不願來戶部幫師兄分憂?”
方辰擡眼,正對上太子誠摯期盼的目光,又思及趙立年的決定,終於點了點頭:“多謝師兄提攜。”
太子心下一鬆,笑容也多了幾分真切,怪只怪自己先前光顧着方辰去了,對那趙立年並沒有太多的關注,想着他再出現也要等三年後,卻沒想到那孩子氣性如此之大,居然願意投身三弟的門下,看那架勢似乎也不打算再參加科考。如此一來,他就勢必要將方辰拉攏過來,否則,若讓那兄弟兩都入了三皇子那邊,那朝中不少人的立場都要開始搖擺了,畢竟,這兩個少年牽扯到的人着實有不少。
……
三進三出的小院裡,方怡望着手中燙金的帖子,面色凝重,她沒想到自己纔剛剛入京,還沒來得及體會一把京城的繁榮,隨即就接到了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說是山芋那還是輕了,這起碼得是燒紅的鐵條兒級別啊。
方怡先前可真不知道,這後宮的妃子居然會這麼閒,對她這麼一個小小的村婦都如此上心,甚至不惜紆尊降貴地邀請她入宮去!
皇宮在方怡的眼裡那就是個龍潭虎穴,那裡頭的女人各個兒都是成了精的,算計起人來毫不含糊!最關鍵的是,方怡想不明白這個淑妃請自己入宮到底是爲的什麼!難道就因爲她是新科狀元方辰的姐姐?這理由太牽強,不成立!要知道這新科狀元可是三年就有一個的,也沒聽說誰誰的姐姐孃親什麼的被妃子請進宮裡啊。可除了這個理由,其他的就更扯了,總不可能知道了她和方辰的身世,所以纔想要做些什麼吧?
方怡完全想不明白對方的意圖,這種空落落沒底的感覺讓她十分的不踏實,所幸這帖子裡寫的日期是十天後,方怡還有十天的時間去琢磨,或是去求助,要知道,齊家和方家可都在這裡呢!
倒是秦曉月看了帖子後毫不在意:“許是淑妃想見見你吧,她一直都是這性子。”說罷,又將這淑妃的過往給方怡和王芊芊說了一通。
說起來,這淑妃也是個奇女子,原本不過是家裡的一個庶女,入宮選秀這等事是輪不到她來的,只不過她的姐姐在臨進宮前突然摔了一跤,額頭破了個不小的口子,即便好了也會留下疤痕,自然是不能再進宮了。後來她便被收到嫡母膝下,好歹也算是個嫡女,接着頂替了她姐姐入宮。
剛入宮時她並不起眼,卻在半年後突然懷了龍種,可惜孩子沒能保住,還傷了身子骨兒,皇帝之前允諾要給她晉級的事也不了了之。如此又過了一年,皇帝在某日夜裡,無意中聽到她的琴聲,心下觸動,終於又想起了她,很是寵愛了她一陣,接着又有了身孕,只是這一回,孩子依然沒有保住,還因爲懷孕被皇帝淡忘。
之後宮裡出了一件大事,昔日的德妃在宮中行詛咒之術,使得那三年裡後宮無一龍種順利誕下,皇帝大怒,嚴懲德妃,淑妃也是趁着那次機會再度得了聖寵,直至今日。只可惜,自那以後,她再也沒有過孩子,不過,太子卻喊她母妃。太子原本是德妃的孩子,自那事之後便被皇帝交到淑妃手裡養大,他們母子倒也是母慈子孝。
方怡聽完之後,心裡對這淑妃多了幾分敬佩和忌憚,對她下拜帖一事也多了幾分猜測。皇帝如今年事已高,淑妃膝下無子,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太子。再者,三皇子的母妃素來與她不合,若是三皇子繼位,那麼淑妃將來的日子定然不會好過。這張邀請函投得如此緊急,恐怕還是爲了方辰的“站隊”問題吧!只是,她一個後宮的妃子,把手伸得這麼遠,當真沒有問題嗎?
……
趙家一行人的入京,激起了陣陣漣漪。齊家和方家自不必說,心中恨不能立刻就與他們相見,卻終究還是按捺住了這份狂熱的企盼,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至於其他人家,自然少不得要觀望一番,從皇帝欽點方辰爲狀元的那一刻起,這些官場的老狐狸們就已經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皇帝在這種要緊的關頭點了方辰爲狀元,卻又把趙立年從舉人上踹下去,擺明了是想讓趙家做一個選擇,或是讓左穆做一個選擇。看來,太子和三皇子的爭鬥快要浮出水面了。現如今,趙家一家人入了京城,他們自然要多關注幾分,卻也僅僅是關注罷了,遠遠不到出面的時機。
所以,到了最後,最先出手的反倒是太子和三皇子,至於淑妃,那不過就是一個姿態,對趙家重視的姿態,也是對方辰重視的姿態,否則,帖子裡的時間也不會定在十天之後,她的目的自然都是爲了太子。
……
是夜,皇帝聽了屬下的彙報之後,微微挑了挑眉:“方辰答應太子進戶部,趙立年答應三皇子進國子監?”
幾乎在同一時間,其他一些人也紛紛收到了消息。
淑妃眉頭微皺:“他們這是想做什麼?兄弟兩分別跟着兩位皇子,難道當真要爲了這場科舉反目成仇?”
方國公拍着桌子,恨恨想着:就知道皇帝那小二不會讓我們如意!心下不免有幾分擔憂,那兩個孩子還都太年輕了,若是當真着了皇帝的道兒,那可真是虧大發了!
齊家父子坐在書房,齊墨道:“我看辰辰和立年不像是心生間隙的模樣,他們此舉我倒是有些看不透了?”
“立年不想再參加科考,所以投入三皇子門下可以理解,但是爲何辰辰也答應太子進戶部?一人追隨一個皇子,不怕將來皇權更迭,他們兄弟相殘麼?”
齊父的臉上也是難得的凝重,他靜靜聽着齊墨兄弟兩的對話,最後才緩緩道:“兄弟相殘的只會是太子和三皇子,他們卻不會,他們此番舉動,是在豪賭。”
其餘兩人齊齊愣住:“豪賭?”
“賭趙家一個更好的前程,賭注便是他們彼此的信任和情誼。”
……
方辰和趙立年也並未入睡,趙立年道:“我答應了三皇子,下月初入國子監,明年想必會入了吏部。”
“我答應太子入戶部。”
趙立年有些意外:“你答應太子做什麼?不是有齊師兄幫你安排嗎?”
方辰道:“你追隨三皇子,我便去追隨太子,不論將來他們誰登上皇位,我們都要保住對方,保住我們一家。”
趙立年輕輕笑了:“好。不過我們要約法三章,在外各爲其主,進了家門便是兄弟。”說完,趙立年舉起右手。
方辰也擡起手,拍了過去:“好,一言爲定!”
清脆的掌聲響起,這個長達十年的誓言就此立下!
作者有話要說:方辰道:“你追隨三皇子,我便去追隨太子,不論將來他們誰登上皇位,我們都要保住對方,保住我們一家。”
趙立年輕輕笑了:“好。不過我們要約法三章,在外各爲其主,進了家門便是兄弟。”說完,趙立年舉起右手。
方辰也擡起手,拍了過去:“好,一言爲定!”
清脆的掌聲響起,這個長達十年的誓言就此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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