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歷七十三年,趙武王因病離世。恰逢七國征戰之時,而國中羣臣無主,看似強盛不凡的國家實則已因爲國主的死亡而遊走於崩壞的邊緣。武王無子,所以他的兄弟們便趁機各施手段爭奪王位,一時之間宮廷內腥風血雨,七國征戰趙國也無法倖免,整個國家岌岌可危,正可謂是內憂而外患,就在這時,出現了一個極其狠戾的權重之人,在數月之內挽救了即將破碎的趙國百年江山。
他就是趙武王之幼弟,郡王趙信之。趙歷七十四年,趙信之在莊太后支持下居然扶持十五歲的武王庶出公子登上王位。對於這位憑空出世的武王“兒子”趙信之只是輕描淡寫說道,此子自小流落民間,連先王都不知其存在。這種沒有半分信服力的答案當然無法說服衆親王與大臣,但趙信之卻連質問的機會都沒有留給衆人,爲何?一字曰:誅。
殺的是覬覦王位的兄弟,殺的是其心已異的朝臣,趙信之以雷霆之勢掃蕩趙國內所有逆反之聲,冷血而無情。趙歷七十四年,武王之子公子昭惠繼位,郡王趙信之入宮輔佐新王,封,輔政親王。這一年,是趙國極爲不平靜的一年;這一年,趙信之借新王之名入主皇城;這一年,改年號爲:武昭元年。
趙國的命運,從此刻起便緊緊地握在兩位趙王的手中,風雨飄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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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趙國國都宮城一處氣勢恢宏宮殿中,淡金色的幃幄與殿內九座精美異常的青銅列鼎無不顯示出殿內所住之人的非凡身份。二十名男女內侍神情莊重,穿着規格式樣相同的青色宮衣分四列立於幃幄兩側。整座宮殿顯得異常肅穆,無形的威勢把人壓抑得說不出話來,偌大的房間,靜得有些可怕。
這裡便是趙國新君昭惠王所住的孝靈殿,登基不過數月的少年國君除了學習政務以及上朝聽政之外的大部份時間就呆在輔政親王爲其挑定的宮閣之內。新王尚幼,信之親王感懷其自幼流落民間,先王過世後便無微不至的照顧昭惠,在整個趙國百姓眼中,此等帝王之家真是讓人心生暖意,對身處於這樣一個和睦親恭的國家,更是多了一份不言而喻的敬仰和歸屬之感。
而真正的昭惠王和輔政親王又是如何的一種關係?百姓不知,而上至羣臣下至內侍都將一個真相深深的烙在心底,這趙國的王,只有一個,那就是趙信之。被妄逆者鮮血浸染的王,揮着無形的利劍將整個國家劃入自己暗黑的身影之下。趙之昭惠?武王無子,又何來民間王子之談,不過是趙信之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把戲罷了。
此時的孝靈殿,卻和平常的過份肅穆略有些不同,從殿門外一排身負兵甲的侍衛寒光閃現的長劍間透露出些許詭異殘酷的氣息。難道是昭惠王遇刺,但又未在房間侍者臉上看到半分驚恐擔憂,讓人疑惑的現象,統統化作偶爾路過的年老侍者口中那一聲無奈嘆息。
孝靈殿內,淡金色幔帳後依稀有人影綽約,長髮,纖細,慢慢地踱步而出,穿大的衣袖中露出手指,撩開層層疊疊的華貴幔帳。他,就是昭惠王,那個還未長大的少年,慢慢的走入這個屍橫遍野的趙姓王室。
細細看去,昭惠王當真不像一個君主,瘦弱的身體沒有君臨天下的氣魄,如絲般的長髮使之多了份嬌柔少了份堅毅,低垂頜首,步履不定,這樣的少年如何掌控天下。
殿中的侍者們見了昭惠王,並未言語,只是屈膝跪地雙手相按,拱手於地,頭緩緩及地,這是侍者見君最爲重要的禮節,或許昭惠王真的只是趙信之的傀儡,但趙信之卻從不讓奴婢們在禮節上失儀,其它的,倒從不阻止。
昭惠沒有理會跪在地上的衆人,只是靜靜地走於窗前,看着窗外森嚴的侍衛,看着窗外恢宏的宮殿樓閣,看着窗外形形色色面無表情的綵衣宮娥。
“你們起來。”昭惠擺擺手,輕輕的吐露着如輕鈴般的話語。“這是什麼地方?我……是誰?”
話語一落,竟無人敢答話,只是殿內二十餘人神色鉅變,紛紛用古怪的神眼望着身前這個纖弱的少年。
昭惠在衆人的沉默中等待答案,就像一夜之間,他將記憶遺忘在夢境之中般,醒來後之前的種種過往竟像初春的融雪,消逝得無影無蹤。十五歲的趙國昭惠王不見了,威懾朝野的趙信之不見了,這七國紛爭的天下沒有了,不知發生了什麼,只留下一個腦中空白一無所知的混沌男孩。
害怕?恐慌?迷惘?這些感覺還來不及感受。昭惠只覺得自己彷彿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重要到可以不要性命,可以連自己都消逝不見。拼命想,想到幽黑的眼眸流下淚水,想到心口疼得無法呼吸。到底是怎麼了,到底忘記了什麼!
“輔政王到……”隨着一聲高呼,孝靈殿那緊閉的硃紅大門緩緩被人推開,殿內的侍從紛紛從側門無聲退下,而踏入殿中的那人隨即揮手退下了身後的一干人等,隻身來到昭惠旁邊。
“收起你的廉價眼淚,昭惠王。”趙信之看着眼前失神哭泣的昭惠,用力握住少年下頜,冰冷地說道。
昭惠在痛楚之下,掙扎着看了一眼那個滿臉厭惡的男人。讓人膽寒的殺戮之氣剎那間將昭惠圍繞,無法思考下去,只能木然地望着身前危險如猛獸的俊美男人。
“怎麼?失憶?這種惡劣的把戲本王不屑觀看,裝瘋賣傻?你以爲自己真的是趙國的王?你是什麼身份,還要本王再一次告訴你?”趙信之不是良善,雙手沾滿兄弟至親鮮血的男人怎麼會將所謂之趙王昭惠放在眼中,不過是一介傀儡,妄想耍什麼花招?狠狠一巴掌甩在昭惠蒼白的臉頰之上,略失懲戒,螻蟻便是螻蟻,就該本份做着主人吩咐的事,多餘的就是自找死路。
“記住我是誰,用你的身體和心記住我是誰。”趙信之嘴角泛起冷酷的笑容,溫熱的手指劃過少年因被打而泛紅的臉龐,昭惠來不及作任何反映,便被趙信之毫不憐惜的推入幔帳之中,重重地摔在錦榻間,這一刻的少年已然無法再去想些什麼,空白的思緒讓身體忘了什麼叫反抗與絕望。
“昭惠,你只不過是本王手中的玩物,而我,是趙國至高無上的王。”趙信之伏在昭惠的耳旁,淡淡的說道。
王者,無情。
……
當趙信之離開孝靈殿時,月已上樹梢。孝靈殿依舊沉靜着,而這時,卻只像個無聲的啞女,哪怕再因悲痛而哀呼卻也發不出半點聲音。駭人的悲寂。
只不過,躺在錦榻中的昭惠,儘管雪白的肌膚落滿了輔政親王肆虐的痕跡,但心中真的不覺得痛,身體再痛楚,可是心中空白,卻連痛都無法感受到。
閉上眼,就讓自己沉入無邊黑夜,或許這樣才能聽到記憶的呼喚,能想起一點什麼吧,一點就好。昭惠,玩物,趙國的王,這真是自己所生長的地方嗎?這個世界,陌生的令人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