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朝倉景視和手下的一干將領緊張的戒備着,可實際上任何不自然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那支騎兵除爲了讓開大道和在吃飯時避風的原因向一邊片樹林邊挪了挪外,就再沒有向小濱城的方向移動一步。所有的士兵都在那裡下了馬,解下身上的甲冑四散席地休息,只有爲數不多的十幾個士兵散佈在四周警戒。
小濱城的儲備還是相當豐富的,不到一刻500 人份的午餐就準擺好了,兩千個飯糰再加十大桶味噌湯!因爲數量相當客觀,河合孝長派了30個人用10輛平板車裝好,打開城門咕嚕咕嚕的推了出去。即便是如此那些人也沒有向前迎過來,只是呆在原地毫不見外的等着開吃!
見到這個情景就連河合孝長也逐漸放下了心,在城門的敵樓上爲朝倉景視等人準備了午餐。
"他們是要走了嗎?"不久後兩邊的午飯均已用完,山內政信望着遠處站起來重新裝備的波多野軍問到。
"可能是吧……"河合孝長仔細觀察着不很肯定的說到。"不過還是要小心,我總覺得今天的事情都很怪異!"
"你去準備吧!"朝倉景視對着鄉田員幹命令到。"一定要小心,不要有任何疏忽!"
"是!"鄉田員幹答應了一聲走到外面。"命令200 弓箭手城頭戒備,500長槍足輕在城門內待命!"他對着幾個副手吩咐到。不一會,所需部隊就到達了各自的位置。
隨着那支騎兵的緩緩接近,所有人原本已經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來。一百丈!騎兵部隊並沒有擺出戰鬥陣形……五十丈!他們還是排着整齊的雙列行進隊列……騎兵來到了城門下面,除了偶爾有幾個隊長之類的低級武士對着城上招招手、作個感謝的手勢外,沒有任何人對這座小濱城發生任何形式的興趣。
"也許是神經過敏了!"望着漸漸遠去的那支騎兵山內政信鬆了一口氣說到。
"希望這次北近江的戰事也是有驚無險,三家聯軍總能擋住織田家了吧!"鄉田員幹也發着感慨,他本人曾經歷過金崎城破時的敗逃。
"但願如此吧!"河合孝長也點了一下頭。"不管怎麼樣!只要堅持住就好,織田大軍主力長期駐留北近江的話,足利將軍決不會安安生生的呆在京都……"
這時那些派出去的雜兵已經收拾好了餐具,10輛板車一字排開向城門這裡駛來。
"這是怎麼回事?"朝倉景視詫異的問到。只見那支騎兵部隊忽然在走過去百餘丈的位置停住了,並且排成了兩個方陣站在了路邊。
"主公,您看那邊!"山內政信指着東面更遠處的地方叫到。
在東面的大道上,一支部隊從山坡的那邊轉了過來,一排排一行行打得盡是朝倉家的旗號。隨着部隊的不斷行進,出現在視野裡的人數越來越多,最後居然足足有兩千之衆。在最後面,朝倉康景的帥旗赫然在目。
"既然是說好的事,他怎麼纔過來?"朝倉景視皺着眉頭不滿的抱怨着,他向來不太喜歡這個遠房的族弟,包括他們那邊的整個支系。"這讓波多野家怎麼看待我們朝倉家!"
"主公說得是!"鄉田員乾急忙附合的說到。這時那10輛平板餐車已經來到了城外,城門也吱吱呀呀的分在了兩邊。
"不對!那不是康景殿下的部隊……"河合孝長突然驚懼的大叫道:"要是康景殿下來迎接波多野家的援軍,就跟本不會帶這麼多部隊過來!"
叫他這麼一說所有人都明白了過來,全都手忙腳亂的拿起了武器。山內政信跑到城牆邊上對這下面大聲嚷道:"是敵人!快關城門,快呀!"
然而一切已經晚了,城下10輛板車的底部、車上的木桶裡紛紛"變出"人來,加上原本推車的傾刻就達到了百人左右。只見這些突然冒出來的人飛速的分作兩股,一股把前面的五輛平板車茬在了門洞裡死死的擠住了城門,其餘的則揭翻後面的板車形成了一個臨時掩體,做完這一切後所有人迅速躲在掩體後面,每個人都從車上的蘆蓆中抽出了一支烏黑髮亮的鐵炮。
"砰、砰、砰、……"隨着一連串巨大的轟鳴響起,濃密的硝煙升騰起來,轉眼間空氣裡便瀰漫着一股刺鼻的硫磺味兒。難以想象的戰果!僅僅是一個波次的射擊,守衛城門的幾十個長槍足輕就被全部幹掉了!
"快!向城下射箭,敵人只有鐵炮足輕!"鄉田員幹一邊瘋狂的叫着,一邊踢打着城頭上已經被嚇傻了的那些弓箭足輕。在這種催促下那些足輕們纔想起自己的職責,紛紛的站到了城牆的邊上。
"砰、砰、砰……"又是一陣巨大的轟鳴聲,城畔的200 個弓箭足輕一下子就栽下去了40多人,剩下的士兵立刻全都蹲了下來。"多麼恐怖的力量啊!"每個人都感到大腿在瑟瑟發抖。
"射!再射!"看到這樣的情況山內政信也跑了過來。"他們剛剛放過了,還要重新裝彈!快,再射!"聽到他的話,有很多士兵再次站了起來,並張開手中的弓箭準備射出去。
"砰、砰、砰、……"轟鳴聲!還是那恐怖的轟鳴聲!這回由於有很多人正在直着身子準備張弓搭箭,所以死傷的數量一下子激增到了60人,城頭上的弓箭足輕這時已被消耗掉了一半!
這麼迅疾的連射速度,就是比起弓箭也不需多讓!鑑於這種可怕的認知,所有人只能隱身在牆後發射弓箭,這樣的方法雖然不會再有多大的傷亡,但在敵方掩體的遮擋下也幾乎失去了全部威力。
"長槍隊前進,去把城門關上!"河合孝長對着內側的500 長槍足輕大聲命令着,試圖阻止這災難的降臨。
"砰、砰、砰、……"城下的鐵炮又一次開了口,不過這一次的目標改成了涌到門邊的大羣長槍足輕。因爲失去了來自上面的威脅,鐵炮手得以專心致志的對付門口的士兵,擁塞城門的除了板車外又增加了許多屍體。
朝倉士兵們發揮了超常的勇氣,不顧身邊的巨大傷亡清除着障礙,可就在他們將將大功告成的時候,新的情況發生了!
在這裡的鐵炮聲剛一響起的時候,那支不再有人注意的騎兵就往城門的方向跑了回來。百丈的距離對他們來說轉瞬即逝,在城門開始活動時來到了跟前。*躍下了戰馬,一下子就衝進了混亂的朝倉長槍隊,每個人手裡都是一把明晃晃的詭異彎刀。
500 人對上500 人沒有什麼差距,但狹窄的地形和擁擠的人羣卻給了長槍和彎刀完全不同的表演舞臺!本來勢均力敵的較量演變成了一場屠殺,遠處的那支"朝倉軍"也在迅速接近中……
"主公,請您暫時迴避吧!"山內政信拉住了朝倉景視,說這話時眼睛裡充滿了悲憤的神色。
"我……好……"出身武家的朝倉景視當然知道他此刻應該留在這裡,爲了鼓舞士氣他應該留在這裡!即便這已經毫無價值,至少也可以爲他的這一生劃上個完美的句號!可他的全身在顫抖,他的心和身體一齊在顫抖,強烈的血腥味讓他噁心,再呆下去恐怕他會忍不住吐出來。
"送主公回去!"山內政信大聲命令到。
"不知……進行到哪一步了……"被近侍架回天守閣頂層的朝倉景視還在不停的發着抖,嘴裡也在不停神經質的叨唸着。其實許多問題根本是不需要問的,鐵炮的轟鳴伴隨着喊殺與慘叫已經越來越近了。
"也許現在已經該……"他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几案,漆黑的托盤上擺着一把裝飾華美的銀鞘肋差。這原本是他最喜愛的東西,今天卻讓他失去了多看一眼的勇氣。今天他纔算真正的明白,這不是一件簡單的裝飾品,而是一個作爲一個武士最後的歸宿。
"也許從這裡跳下去要簡單些吧……"朝倉景視知道剖腹的巨大痛苦,把目光轉向外廊尋找着其他的"出路",可在那裡他看見了那株心愛的盆景。"生命多美好啊!也許還有機會……"他感到外面的喧譁漸漸平息了下去。
"主公……"河合孝長突然出現在了門口。他的渾身滿是血跡,左胸的一團殷紅在迅速擴大着。"山內大人已經戰死了!爲了身爲武家的體面……請主公儘速上路,爲臣爲主公先導……"話沒有說完他就一頭栽倒在地上,再也一動不動了。
"真的來了……"朝倉景視把手伸向那把肋差,但卻就是鼓不起勇氣摸上去。
"請問是朝倉少將景視殿下嗎?"一個甲冑被鮮血染紅的年輕武士大步走了進來,手中是一把雪亮的長槍。
"……"朝倉景視想要回答可感到咽喉像被一隻手牢牢的攥住了,只能艱難的點了點頭。
"參見殿下!"年輕武士抱槍向他行了一禮道:"在下是諸星家臣島勝猛,奉鄙主公之命特來延請殿下!"他彬彬有禮的說到。"……恭迎殿下貴足光臨岐埠城!"
"我……可以帶上那盆柏樹嗎?"朝倉景視苦澀的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