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把隕星寶石藏哪裡了?”
黃髮漢子一腳踏在逍遙富道胸口上,頗爲使勁。
成爲階下之囚,逍遙富道滿臉沮喪,乾咳一聲,吐了一口血:“半路上扔了。”
“扔了?”
黃髮漢子明顯不信。
那隕星寶石算得上天材地寶,上佳的煉器材料,將其熔化,灌注到法器之上,能大幅度提高威力,甚至還有一定概率使得法器產生質變,從而突破進階。
如此寶物,好不容易纔搶到手,豈會隨便扔掉?
黃髮漢子面露獰笑:“嶗山小道,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要逼本爺出手段!”
說着,伸手往懸掛在腰間的一口黑皮葫蘆上一拍——這葫蘆不大,通體黝黑,仿若鐵鑄似的。
“蓬”的一響,葫蘆口打開,“嗡嗡嗡”地飛出一團黑影,卻是數十隻黑蜂。每隻大約兩寸長短,突眼肥肚,狀甚猙獰。
“黑水蜂!”
逍遙富道驚叫出聲。
這種毒蜂大名鼎鼎,被它蜇到,傷口會奇癢難忍,不得不伸手去撓抓,直抓得皮破血流,肉綻見骨不可止。
“真是扔了,因爲我想着,反正自己得不到……”
逍遙富道叫得像殺豬似的。
黃髮漢子鄙視他一眼:“叫啥叫啥,本爺還沒有讓毒蜂蜇你呢……好,那你說扔到哪裡去了?”
“剛纔逃經這裡,順手一扔……”
逍遙富道伸手亂指地面的草叢。
黃髮漢子冷哼一聲,口中唸唸有詞。數十隻黑水蜂便飛散開,一些在半空盤旋。一些收了翅膀,簌簌地鑽進草叢中。
原來這些毒蜂不僅會蜇人。也被訓練得能用來尋物。
過不多久,一隻毒蜂若有所獲,飛回來,落在黃髮漢子的掌心中,一邊劇烈地震動着腹部,一邊走八字形盤旋不定。
這是蜂舞,具體表達的意思只有馴養者才能破悉。
黃髮漢子見到,不禁一愣:“沒想到隕星寶石居然真被你扔到地上了。”
他根據這隻黑水蜂指引,找到發現隕星寶石氣息的地方。然而那兒空空如也,只有塊破石頭。
臉色登時陰沉下來。
站定,閉目,回想先前的狀況。很快,腦海掠過一個白面書生的身影——難不成,寶石被他撿拾去了?
睜開眼睛,喝道:“嶗山小道,那書生是不是你同伴?”
逍遙富道叫起撞天屈:“我怎麼會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同伴?”
“嘿,不管如何。反正放你不得。好,本爺今天慷慨,餵你吃一條寶蟲。”
逍遙富道自是知道對方所謂的“寶蟲”是何等毒物,趕緊說道:“黃大仙。你養寶蟲不易,就不要浪費在小道身上了……”
黃髮漢子不由分說,伸手往腰間一口皮囊一掏。片刻拿出一根竹管,伸手彈開密封住竹管口的蠟泥。再一彈竹管身。
沙沙!
就爬出一條百足蜈蚣來,足有六七寸長短。遍身斑駁,一對觸角,搖擺不定。
逍遙富道見狀,面色都白了,嘴脣抿得緊緊的,不留一條縫。
黃大仙冷笑道:“再不張嘴,本爺讓它從你鼻孔鑽進去,耳朵進去也行,要不乾脆脫了褲子,從後面的洞進去,定然更加刺激。”
逍遙富道心中大駭,心想這一次真是倒黴透頂,碰上這一個蠻橫毒辣的傢伙。
這黃大仙乃是修士界有名的旁門狠角色,修習一本《百蟲毒經》,擅於馴養各種毒蟲,陰狠無比。
所謂旁門,自是相對蜀山、白馬寺、崑崙這些正統大派而言。原本逍遙富道出身的嶗山,也算是一個大派,可惜零落已久,傳承式微。到了他這一代,更是悲慘,許多符咒術法都沒有學會,修爲實力勉強擠進二流水平。行走世俗,當個“高人”綽綽有餘,可面對真正的狠人,就遠遠不夠看了。
眼看那百足長蟲在黃大仙的驅使下,慢慢朝着嘴上爬來,逍遙富道只覺得毛骨悚然:“黃大仙,大家都是修士,莫要太過分!”
黃大仙哈哈一笑:“過分又如何?有本事,叫你那死鬼師傅從地下爬上來,找本爺報仇。”
聽他辱及師尊,逍遙富道大怒,奮起一股氣力,掙脫開來:“本道跟你拼了!”伸手從袖中拿出一幅卷軸,看上去,如同一幅畫一樣。只是比較厚重,紙張陳舊,古色生香,相當有年頭的模樣,仿似古董。
黃大仙眼睛一眯——剛纔他將道士抓住,當場進行搜身,將逍遙富道身上許多符籙都搜尋出來,當戰利品繳獲了。但並未發現這幅卷軸,卻不知藏在了哪裡。
作爲老牌修士,黃大仙見識淵博,立刻想到關竅所在,眼睛一亮:“乾坤袖!”
《乾坤袖》,嶗山獨門秘法,練成之後,能在道袍袖口處開闢一處芥子空間,用來儲物,非常便利。
在修士界,其實類似這樣的術法不少,究其本質,就是一件奧妙法器,視品階高低,容納空間大小不定。
逍遙富道從乾坤袖中拿出這卷軸,臉色微微一滯,但隨即下了決心,一把打開,足有三尺長,四四方方,上面畫着風景事物,是一座孤零零光禿禿的山峰。在右上角,則是一個圓圈,也不知道代表太陽呢,還是月亮。
這畫法很是粗糙,信手塗鴉般,沒有絲毫美感。
這是……
黃大仙感到奇怪,但對方既然珍而重之地拿出,定然是壓箱子的寶貝,不可怠慢。
逍遙富道突然咬破右手中指,流出血來。然後舉起手指,往卷軸上那圓圈一點。
這一點。便好像往平靜的古井裡投擲進一塊巨石,掀起一陣波浪。
嗡!
那圓圈得了鮮血濡染。竟彷彿要活過來,本來粗糙的線條紅光迸射。瞬間化成一輪驕陽。
陽光兇烈,映照之下,一些飛舞在半空的黑水蜂竟立刻冒出黑煙,化爲灰燼。
黃大仙大吃一驚:“靈通符咒!”
毫不猶豫,當即施展風遁,轉身“嗖”的跑得無影無蹤。
靈通符咒,便是一件靈通級的法器,僅次於傳說中的法寶之下。威力頗大,厲害得很。
在修士界。絕大部分低階修士,用的都是稀鬆平常的開光法器;中等水平的,能擁有玄品法器就相當不錯了;至於靈通法器,可遇不可求,往往只有那些大派傳承的弟子才能具備。
一件靈通法器足以讓施法者修爲實力躍升幾個臺階。
雖然不知道逍遙富道爲何一開始的時候沒有拿出此寶,但黃大仙作爲旁門的成名人物,不僅僅心狠手辣,而且心性謹慎,絕不輕易與人進行生死搏鬥。
這也是修士界不成文的原則。
人活着不容易。能成爲修士更不容易。修士吐納天地元氣,追求的是長生。而逞勇好鬥,卻是大忌。動輒生死相搏的,就更不用說了。很容易隕落,畢生追求化爲泡影。
當然,並非說修士畏懼爭鬥。而是在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他們絕不會鬥得你死我活。
這一點,和江湖武者有很大區別。武林中人。講究快意恩仇,仇不過夜。有時爲了一句口角便拔刀相向,不死不休。
故而武者多勇卻少壽,沒幾個能壽終正寢的。
眼下情形,逍遙富道被逼亮出靈通符咒,黃大仙一見,下意識就選擇避其鋒芒,反正隕星寶石又不在道士身上,沒有必要與其鬥得魚死網破的,不值當。
見驚走了黃大仙,逍遙富道鬆一口氣,感覺身子一陣虛弱,頭暈目眩,心頭陣陣氣血翻涌,幾乎要吐血出來。
他修爲尚淺,根本不能駕馭這件師門重寶,一旦使用,必定會遭受巨大反噬,因此不敢輕易動用。
長吸口氣,將悸動壓制下去,趕緊收了卷軸,飛快朝山下奔去。
唰!
其前腳剛走,剛纔逃遁的黃大仙身影立刻閃現,一對眸子,精光熠熠地盯着逍遙富道的背影,嘴角流露出冷笑:“嘿,真以爲本爺的膽子是那麼小嗎?我就知道有蹊蹺。”
他並未第一時間追趕,因爲他的目標根本不是道士,也不是那捲軸,而是隕星寶石。
殺了逍遙富道,對黃大仙沒啥好處;而靈通符咒固然是寶物,可作爲嶗山秘傳之物,別人就算搶奪到手也無法煉化使用,沒有用的東西,和廢物無異;從頭到尾,黃大仙都意在隕星寶石。
他纔不信逍遙富道會隨手扔掉,要麼道士把寶石藏匿到乾坤袖中了,要麼是用一些移花接木的手段,轉移掉了。不管如何,先靜觀其變,摸清楚底細再下手不遲。
卻說逍遙富道走得急,一刻鐘後,終於來到洞庭鎮上。快步入鎮,他如釋重負,安全了。
“這黃大仙,難道真被嚇跑,不敢來了?”
心裡有些忐忑,但路上曾幾次回頭張望,後面都沒有動靜。
不管他了,先找陳三郎再說,在街上東張西望。
“咦,還喝上了?”
可不是陳三郎嗎,正在一間酒館坐着,獨自小斟,狀甚悠然。
一身破爛的逍遙富道走過去,毫不客氣在他對面坐下,拿起一雙筷子就夾肉猛吃。
忽然間,細微的破風聲,一隻黑水蜂從道士破爛的衣衫夾縫中飛走,轉瞬不知所蹤。
酒館嘈雜,道士和陳三郎都沒有注意到。
嗡!
卻是陳三郎身懷的木匣中,小劍若有發現,微微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