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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陳三郎進學院後,許?沒有回宅裡,逛起南陽府來。爲了避免麻煩,她女扮男裝,只是過於俊俏,脣紅齒白,螓首黛眉,被細心人一看,還是認得出女子之身。
蟹和跟在她後面,很稱職地扮演着打手角色,一副凶神惡煞模樣,讓那些登徒浪子不敢輕易上來搭訕。
逛了一大圈,許?站在城中一條長橋上,悠然一嘆:“南陽府的江湖,也不過如此。”
其實她答應跟陳三郎走,豈是真得爲了跑江湖?不過是想讓父親身邊沒有羈絆,可以痛快地做想做的事情罷了。
那件事,很重要,也很兇險。
如果父親帶着自己,可能永遠都無法做得成。
“嘿,還是他說得對,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家,也是一個大大的江湖。那麼,就回家做飯去吧。但是,今天要買什麼菜呢。”
許?頗有些苦惱。
她與陳三郎身上都沒有多少錢,故而在用度之上得精打細算,不能大手大腳。
買好菜回去,剛要下廚,就見到陳三郎興沖沖地跑回來,將手中一包事物放在桌子上,打開,登時露出白花花的銀子。
紋銀十兩,都是官銀,成色十足。
陳三郎揹負雙手,臉上洋溢着笑容:“?兒,我能賺錢了,今天要大吃一頓。”
許?也感到歡喜,拿起銀子,數了數,全部收起來,然後掏出一串錢,叫蟹和到外面切幾斤肉回來。
蟹和大喜,剛纔他跟着許?買菜,見少夫人買的大都是素食,比如豆腐蘿蔔之類,不由苦起了臉,吃這些東西,只怕放個屁肚子就癟了,漫漫長夜,如何睡得着?現在有肉吃,登時歡天喜地。
出到外面,直奔肉鋪,走得急,差點和個道士撞上。
那道士瞥他一眼,不以爲意,自顧走着。
蟹和自家知自家事,卻嚇了一跳,生怕被對方瞧出破綻,降妖除魔,那就完蛋。他感覺得出,對方道法不淺,好在小公主施展的《陰神命燈元機符》將妖氣壓制得好,沒有露出馬腳。
急忙買了幾斤肉,拎回來,沒有再見到道士,估計是偶然路過,這才放心。
許?下廚,駕輕就熟地炒出一桌菜,一一擺上來,色香味俱全。飯好菜好,於是開吃。
宅子外,街邊一株樹下,忽而閃現出道士的身影,臉上掩飾不住的驚詫:“那個女子命氣有些古怪,我竟瞧不明白,究竟是何等出身?但毫無疑問,其命氣必定富貴,能娶此女,大有裨益……”
“可惡,之前竟沒有發現,卻被那書生搶了先。觀望二人,命氣隱隱相連在一起,顯然已定下名分。怪不得陳道遠命氣有所改變,根源就在此處。”
正陽道長輔助元哥舒,替少主在揚州各大府郡縣城奔走,除了堪輿風水,定測龍脈之外,還負責看人,挖掘對少主基業有幫助的人才。他現在看出,要是讓元哥舒娶了許?,珠聯璧合,陰陽交會,元哥舒的命格將更加穩固,或將突破淡黃色,而變成嫩黃色。
這稱的上是非常大的進步了。
只可惜來遲一步,許?卻和別人定了名分,命氣相融,就算硬搶過來,也於事無補,反而會產生反噬作用。
正陽道長暗暗惋惜,轉思一想,只能接受這個現實——揚州疆域遼闊,人口千萬,就算他有通天本事都無法全部掐算清楚,將所有人一網打盡。正所謂“天機不可泄露”,許多時候,縱然反覆算卦推演,都難免有失策之時。
“哼,縱使錯過此女,可仍然有補救之法,或是天意所然,本真人苦苦尋覓的第三粒種子,就着落在陳道遠身上了。至此,三才齊備,只等他們命氣運數養到最旺盛的時候,我就施展秘法,將他們的命氣運數全部割掉擄奪走,再灌注到少主身上。三才合身,加上九月洞庭湖的那一份莫大機緣,少主就能凝聚風雲,顯化爪牙,真正成爲揚州潛龍。從此以後,龍出揚州,逐鹿中原,大業可成也!”
道士理清楚思路,心中喜悅。
他所在的師門夜觀天象,分辨天下大勢,知道朝代將要發生新舊交替,故而派遣得意弟子下山入世,要搶扶龍奇功,從而奠定宗門千年根基。
入世扶龍,自然不止他這一家。各門各派,都是盡遣精英,各施神通手段。
正陽道長料得先機,搶先入駐揚州刺史府,得到元家父子信任,可以說,已經站穩跟腳。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替元哥舒出謀劃策,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了。
“只是時不我待,一步先,步步先,務必加快腳步才行。這陳道遠如今才得秀才之身,若是等三年之後再參考鄉試,如何才能養得肥?如何才能成爲少主資糧養分?”
想到這,道士眉頭皺起:“罷了,看此子命氣運數,正值亨通。本真人不妨助其一臂之力,讓他快點養肥起來,好跟其他兩粒種子持平。這事,就得讓杜隱言出手了。”
他那師門秘法,有奪天地造化之功,最善於掠奪別人命氣時運,化爲己用。好比養豬,先以精料餵養,等養肥了,於是亮刀宰殺,變成肉食。
人如豬,當命氣時運被割走,被人擄奪,下場可想而知,不是貧困潦倒,就是黴運當頭,甚至死無葬身之地。
有一則典故,說前朝有一位驚才絕豔的大詩人,年少成名,壯志滿酬,從故鄉來到王朝首都長安城,賦詩一首,即被當朝大員驚爲天人,拍案讚賞:“此謫仙人也。”
因此而被引見聖上,召見金鑾殿,論當世事,風頭一時無兩。
然而就在他最爲春風得意的時候,形勢急轉而下,屢屢被貶,最後落魄江湖,醉酒跳入水中捉月而死。
原來他是被某道門相中,成爲資糧種子,被圈入欄,當豬來養,等養肥了,就被高人奪走所有命氣運數,從此成爲轉折點。
這等事例,玄之又玄,然而深論之,卻有道理。
現在,正陽道長就將陳三郎當成了一枚種子,當成了一頭豬,嫌這豬瘦,等不及養肥,就要用特別的手段來促就,好早些宰殺。
想罷,嘴角流露出一抹冷笑,踏步而去。
宅子中,正吃得滿嘴油膩的陳三郎若有所感,心中一顫,手中拿着的兩根筷子竟然失手掉落在地。
“怎麼啦?”
許?關切地問。
陳三郎臉色茫茫然,但不管怎麼想,都想不明白剛纔一瞬間的心悸因何而生,自己又爲何會失手掉筷。自從和許?定親,他的精氣神可是前所未有的抖擻飽滿,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來着。
那麼,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