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酣飲,兩人皆心有塊壘,便放開心懷,都覺得親近了許多。
陳三郎如何喝得過許念娘?下桌的時候已經昏昏然,腳步踉蹌,由許珺扶着,回去房間休息。
許珺有力氣,直接把他抱上牀去,聽他哼哼的,便豎起耳朵來聽。許珺聽聞男人容易酒後失言,說出秘密來。但聽了好一會,陳三郎只是哼哼,片言隻字都沒聽到,慢慢的,便發出微微的鼾聲了。
“哼,睡得像個豬似的……”
許珺嗔怪地道,出去打了溫水,用毛巾給陳三郎擦臉,忙活完,這才關門離開。
閒暇時候,陳三郎會飲上數杯,但喝得酩酊大醉的次數少之又少。醉過方知酒濃,醒來時,頭有些疼,睜開眼看,見房中一團昏暗,聽窗外淅淅瀝瀝,雨並未停。
也不知什麼時辰,他覺得口乾舌燥的,便爬起牀來,披了件衣服,開門去找水喝。
“哎呀,公子你醒了。”
小翠的聲音。
原來已是破曉,一些僕從起來做事了。
小翠見到陳三郎,趕緊便去打熱水來給他洗漱。一番收拾,陳三郎恢復了精神,那邊小翠又端上一大碗熱氣騰騰的白粥,還有三碟鹹菜。
這些東西,最適合清理腸胃。
小翠得許珺吩咐,知道公子喝多了酒,早有準備。
吃了粥,陳三郎去府衙。雖然有周分曹郭楚在那,但他也不能完全做個甩手掌櫃,一些重要事務,都得他來決定。
由於公務繁多,府衙特地增設多間公房,其中陳三郎所在的是單獨一間,周分曹與郭楚共用一間。別的人員,按照事務分類,大都四五人擠一起。
這樣安排下來,府衙的房子就顯得不夠用了。
至於公堂,那是審訊判案所用。
這些時日,擊鼓鳴冤,登堂告狀的也不少,不過大都是爭執之事,又或是陳年舊案。
周分曹主持審判,若無特別的事,陳三郎一概不理。
陳三郎已經在考慮着,多設部門單位,從而解決大夥兒全部都擠在一個府衙的問題。
許多章程,都須敲定。
坐在公房中,陳三郎一直在想着這事,制定制度,方成綱領,從而把所有人都歸納進來。只是總缺少人手,而且還想等朝廷欽差來,正式下達旨意,從而名正言順地成爲嶗山知府。
倒不是他着重於此,而是下面的人在乎。
名分的東西,最是玄妙,難以揣測,說無用是它,說有用,也是它。名分可以是一件遮羞的衣服,也可以是一頂光芒閃耀的帽子,還會是一副沉重堅固的枷鎖……
身爲欽命狀元,陳三郎身上的名分着實不淺,這也是他覲見皇帝時,《浩然帛書》被夏禹王朝龍氣困住的一大根源所在。再接受欽命當了縣令,等於名分又加了一重。雖後來然拜許念娘爲師,融刀意入劍鋒,破開了束縛,恢復修爲,但還是留下了不少遺患。
須知當下夏禹王朝雖然風雨飄零,但仍未倒下。
正想着,突然傳來三聲急促的敲門聲。
陳三郎一皺眉,道:“進來!”
進來的是周分曹,周分曹一向穩重,此刻卻跑得喘起粗氣來。
陳三郎便知肯定有大事發生,果不其然,周分曹開口第一句便是:“公子,前線探子回報,石破軍敗了!”
石破軍敗了!
五個字而已,但蘊含的訊息實在豐厚,對於天下形勢的牽涉影響更是深遠無比。
陳三郎霍然起身,問道:“那探子呢?”
“就在外面,我叫他進來親自跟你說。”
這一路來,陳三郎都十分看重情報工作,雖然還沒有單獨成立部門來做,但不惜重金地編排了數以百計的探子,四下發散開來,源源不斷地蒐集各種情報。
在雍州和中州交界處,蠻軍與李恆威的勤王聯軍對持已久,一直是風雨如晦、一觸即發的狀態。
這一戰關係重大,影響深遠,除了雙方大軍外,還不知扎堆了多少探子之流。
衆多探子來自天下各地勢力,其中便包括嶗山府。
比起天下,現在嶗山府還入不得流,並不顯山露水,但並不妨礙探子在第一時間傳遞迴如此重要的戰報。
前些時日,石破軍調遣完畢,終於宣佈開戰。
千軍萬馬,戰場搏殺!
這是夏禹王朝建立後爆發的第一場大戰,以往在涼州邊境,也曾有蒙元鐵騎不斷騷擾,但人數上千,都算罕見,大都是小規模的遊擊之戰。而今蠻軍和勤王聯軍加在一起,足有四五十萬,簡直如潮水。
此戰必將載入史冊!
這一戰,石破軍敗了……
其實聽聞此訊,陳三郎倒不覺得十分意外。蠻軍殘暴,一路燒殺擄掠,不得人心,雖然佔據雍州勢如破竹,但主要是因爲雍州刺史郭宏圖無能的緣故,以至於蠻軍入境,基本沒有受到什麼像樣的抵抗。
破了雍州後,石破軍氣焰更勝,簡直視天下無人,自封爲“蠻王”。面對李恆威的勤王聯軍,也不放在眼內。
所謂“驕軍必敗”,便是此理。
另外鎮國大將軍李恆威乃是天下名將,絕非等閒之輩,蠻軍遲遲不戰,正好給了他時間來整頓磨合,把鬆散的聯軍給擰成一股繩來。
總而言之,石破軍敗得不冤。
陳三郎也無心去細究蠻軍破敗的過程,只關心這一戰後的影響。
那探子道:“公子,石破軍敗,率殘部三萬多往雍州退回來了,李大將軍命部將蔣震緊追不捨。”
果然如此。
陳三郎沉吟起來,不過也不用擔心,根據路線,石破軍肯定是去往雍州州郡的,那邊還有蠻軍精銳駐守,屬於一個後勤據點。兩者匯合之後,大概就是往蠻州退了。
蠻州之地,本就是石破軍的大本營,經營良久,有些根基。只要能退回去,或許還能休息生養,有東山再起的機會。
探子又道:“公子,擊敗石破軍後,李大將軍手捧聖旨,當衆宣讀,說不管是誰,只要能斬殺石破軍,獻上頭顱,便能官封三品,成爲雍州刺史!”
這個,實則便是一種懸賞。只是懸賞之豐厚,簡直能驚動天下。一州刺史,封疆大吏,何等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