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每天,都做同樣的事情。
一大早就早早的起牀,去屋子後面的竈上生火,熬上粥。
然後去挖點野菜,賠上一些簡單的調味料,做成清爽的小菜。
瀠繞倚着門,看着冷衍忙碌的身影。淚水無聲無息的從眼底滾下來。“爲什麼,你一定要這麼作踐自己?”
她真的想不明白,他可以獨掌乾坤,他可以翻雲覆雨。可是他偏偏不去做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反而非要走這些沒有意義的小事。難道,這就是寧璞玉給他灌的迷魂湯?
“瀠繞,飯好了,你過來嚐嚐。”冷衍回頭朝她招手,纔看見她已經淚流滿面。“好好的,怎麼難過起來?”
“爲什麼一定要這麼做?”瀠繞就是不明白:“這幾天,你每天都做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我不明白,冷衍,你到底想讓我看什麼?看你從雲端跌進谷底。你想從皇子變成貧民?還是,你要我看你連最後一點鬥志都消磨乾淨了,你不想有朝一日成爲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人?”
冷衍不知道爲什麼,她還是看不明白。
放下了手裡的碗,他轉身打了一盆清水。“再顯赫又如何?鮑參翅肚是吃進肚子裡的,清粥小菜一樣暖胃。從前我就是想要的太多,所以才覺得一切都必須努力去爭取,不管用什麼辦法。但是現在,我嘗試過放下那些利慾薰心的東西,簡單的生活,自給自足,反而每一晚都能睡的很好。”
“可是,這不是你啊!”瀠繞紅着眼眶,心裡很不是滋味。“我認識的你,是不會輕易言敗的。爲什麼我失去了一些記憶,而你卻忘了你的初衷?”
“難道這樣簡單的生活,你不會覺得快樂嗎?”冷衍是真的鬧不清,爲什麼一定要讓自己的日子過得那麼繁瑣,那麼勾心鬥角,纔是贏家。
馬蹄聲由遠及近,朝着茅草屋而來。
瀠繞瞬間就警惕起來:“有人來了,你先走。”
冷衍搖了搖頭:“不必。我自有應對,你進去,不要出來。”
“可是你……”
“聽我的。”冷衍皺眉,示意她先進去。
不一會兒的功夫,馬車果然停在了茅草屋門外。
車上下來的人,斗篷裹住了身形,臉也是蒙起來的。
推開了籬笆門,她直接繞到屋後,顯然是很熟悉這裡的情況。
“你怎麼過來了?”冷衍看着她,不由得驚訝。“宮裡的事情,都處理好了?”一聽到和宮裡有關,房裡的瀠繞就有些把持不住。
這人是不是那天她要殺的瀅妃?
那瀅妃,真的是她的親生妹妹嗎?
爲什麼腦子裡有關這個妹妹的一切,都這麼讓她反感討厭,甚至不願意想起。
很長一段時間,她甚至記不起妹妹的容貌……對,冷衍說過,徐飛也替她易容了。瀅妃的臉,便不是她們原本的樣子。
“我是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冷衍不懂,她這樣冒險,非要來這裡說,到底是爲了什麼。
解開了斗篷,靳佩瑤展示了自己精心綰起的髮髻。連配飾都是那麼的用心。“爺,這事,說起來不大不小,您要是不想聽,我可不一定非說不可。只是,你要是想聽,那我說出口之後,請不要質疑。畢竟每一句話,我都能拿出相應的證據來。”
冷衍點了下頭:“你說吧。”
“恭慧皇貴妃,並不是病逝的。”靳佩瑤這一句話,就把冷衍的心炸碎了。
“你說什麼?娘不是病逝的,那是怎能走的?你是怎麼知道的,是馨妃叫你對我說這些話?”冷衍激動的不行,一雙手死死的卡住靳佩瑤的雙肩。
只感覺肩骨都要碎了,靳佩瑤疼的齜牙咧嘴。“爺,你讓我慢慢說,您先放手,很疼。”
冷衍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平復了自己的憤怒。“抱歉,是我不好,你繼續說。”不難看出,二殿下是真的很重視這件事。靳佩瑤心裡竟然有些高興,姑母找了這麼好的差事叫她來辦,不管怎麼樣,爺也會記得她這點好。
“姑母曾經伺候宸貴妃的時候,隱約就窺探到了一些事。那件事,有個叫花絮的近婢最清楚。當時花絮是宸貴妃身邊最紅也最可心的丫頭。宸貴妃一向喜歡用信任的人辦事,所以這丫頭就成了最合適的人選。姑母與她不和睦,在這個緊要關頭,她想辦法趕走了花絮。也就是說,花絮並沒有替宸貴妃辦成這件事。這也是,時至今日,爲什麼姑母能追查當真相的原因。”
靳佩瑤緩了口氣,表情嚴肅的說:“何況宸貴妃最擅長的就是殺人滅口。倘若花絮完成了她交代的這件大事,怕也是命不久矣。”
“到底是什麼事?”冷衍光是聽着就已經覺得不耐煩了。“言簡意賅。”
“是。”靳佩瑤微微垂下頭,語氣相當的沉重。“其實,手段也是相當的殘忍。她們趁着恭慧皇貴妃生病,暗中下毒。讓恭慧皇貴妃以爲自己必死無疑,想要了卻心中的夙願。卻又裡應外合,讓人在朝堂上向皇上吹風,暗指恭慧皇貴妃不忠,與人有私。最終……皇上誤信了讒言,囑咐太醫院院判在恭慧皇貴妃的湯藥裡下了毒,暗中賜死。”
冷衍只覺得頭都要炸開了,一股一股的血氣用上涌。
“是誰裡應外合,在朝廷上向皇帝吹風,嫵媚我娘?”冷衍等着血紅的眼睛,表情嚇人。
靳佩瑤顫抖着道:“是……寧歷晟。寧側妃的父親。”
“寧歷晟?”冷衍倒抽了一口涼氣:“是他!”
一拳頭錘在了茅草屋的柱子上,靳佩瑤明顯的感覺到整個房子都震了一下。“爺,妾身早就聽姑母說過,那個寧氏不簡單。她嫁入咱們府裡,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現在看來沒錯。分明三殿下才是她的心上人,她卻故意與他決裂。藉着這個由頭,成爲您的側妃。在府中裡應外合,又在您面前做足了戲。她最終的目的,不過是和自己的父親一起匡扶三殿下登基。否則,寧歷晟害死了恭慧皇貴妃,他要不是有這麼大的野心,怎麼會把自己嫡親的女兒送來二皇子府送死?”
靳佩瑤心疼的不行:“爺,這件事情沒有鐵證之前,妾身什麼都不敢對您說。柴房的火,是妾身叫嫦楽去放的,當時就是想一把火燒死寧氏,替恭慧皇貴妃復仇。可是……沒想到她命大,爺您又宅心仁厚。妾身不敢妄言整件事,就只好當做是因爲嫉妒纔會迫不得已。”
她越說,越顯得自己委屈,淚水撲簌簌的往下落。“爺,您可知的,那毒蛇的事,並非是妾身想出來的。根本就是在念歆庵的時候,寧側妃她最先動手,想要用毒蛇了斷妾身。妾身不過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些苦知道今天才能對爺說明,佩瑤懇請爺替我做主,一定要還佩瑤一個公道。”
“花絮在哪?”冷衍生氣的問:“你告訴我她在哪!”
“她現在在宮裡,姑母怕被寧家的人知道,對她不利,所以就留在了身邊。”靳佩瑤心裡還是有點失落的。二殿下完全沒有顧及她的感受,怎麼會叫她不難過呢。但是也無所謂,一想到她馬上就能剷除了寧璞玉,心裡就極爲痛快。
“帶我去。”冷衍一刻都不想等:“我要見她。”
“是,爺。馬車已經準備好了,咱們這就可以過去。”靳佩瑤很高興能爲他做些什麼。她相信二殿下會因爲這個情分,對她更好一些。要是還能再有孕……她說什麼也不會再叫她的孩子出事。“爺,咱們這就走吧?”
想起瀠繞還在房裡,冷衍皺眉:“你先去車上等我。”
“是。”靳佩瑤知道房裡還有人,也知道那個人是誰。
正因爲她知道,纔要聽話乖乖的走開。她可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了他。
“你信她的話嗎?”門一場開,瀠繞迫不及待的問。“可是爺,這件事情太大了,未必就真的如她所言,您還是……”
“鍋裡有飯,你自己吃。傷沒好之前,別離開這裡。我辦好了事情,會回來。”冷衍面無表情。
“知道了。”瀠繞爲難的點了點頭。
還沒等她叮囑一句“凡事小心”,那人就已經從眼前消失了。
瀠繞嘆着氣,轉身走進了房中。哪知道剛關上門,門就別人推了一把。“爺,你回……徐飛?你怎麼會在這裡?”
“跟我走吧。”徐飛臉色不好看,語氣也不是商量那種。“
“爲什麼要跟你走?”瀠繞莫名其妙的看着他:“我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何況爺叮囑我一定要……”
匕首抵在她脖子上,徐飛沒有一絲猶豫:“不跟我走,哼,除非你是不想要命了。”
“你到底要幹什麼?”
“你們姐妹倆,是時候把我的東西交出來了。”徐飛虛眼:“反正現在二殿下也顧不上你們。這,便是我等了許久,最好的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