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衍安排好了宮外的事情,就直接入宮了。
皇帝在穹華殿等了許久,才見到的身影,眉心裡憑添一抹愁。“寧府的事情,有眉目了麼?知道是何人所爲?”
“沒有。”冷衍沉着的搖了搖頭。“屍骸也已經檢驗過了,因爲大火燒過面目全非,只能看出個大概。”
這句話別有用意,皇帝聽了就走了心。“你是說,這場火還有另外的可能?”
“兒臣得了密奏,就急着趕去寧府,到的時候,就已經一片狼藉了。”冷衍心底也有懷疑的對象,只是沒有證據在手裡,他不願意這麼去猜。
“知道了。這些日子,你仔細盯着宮外的動靜。”皇帝想了想,又道:“西南地區,戰亂迭起。雖然有魯氏父子鎮守,可畢竟……朕還是不放心。再者,西北也似是不那麼平靜了。”
畢竟不是皇親國戚。
父皇在這個時候舊事重提,冷衍不免心煩。“父皇既然覺得魯氏父子未必是最好的打算,那兒臣有一法,不知是否可行。”
“你說說看。”皇帝目光沉穩的落在他的臉上。
“兒臣願意出征,親自駐守西南。遣魯氏父子前往西北駐守。”冷衍沉着冷靜的分析了整個局勢,包括璞玉的失蹤。最終他覺得離開皇城,親自去找她。
而她,很有可能就在西南……
“這……”皇帝凝眉:“你自幼便是長在宮中。即便是成年出宮成家,也不曾離開皇城。偶爾替朕出征,也是月餘的而已。常駐西南只怕……”
“父皇多慮了,兒臣時刻準備着報效朝廷。”冷衍斬釘截鐵的說:“兒臣絕不辜負父皇的期望,還請您成全。”
走出蒼穹殿的時候,冷衍的臉上浮現了溫暖的笑容。
璞玉,你等着我,乖乖的,我一定帶你回家。
她不喜歡魯雙虞回府,那麼,魯雙虞永遠不必再回二皇子府。
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對她坦白心中的困擾是什麼。現在她不見了,他反而更能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清晰的在腦海裡回放。
如果這都不算愛,冷衍以爲,自己此生不會再有愛了。
“爺。”魯雙虞等在了二皇子府門外。
冷衍瞥了她一眼,語氣不遜:“來做什麼?”
“您真的不打算接妾身回府麼?”魯雙虞的話才說出口。
對方就是一聲冷笑。
“爺,妾身知錯了。”她滿臉是淚:“如果您不要妾身了,那這天底下,再也沒有妾身容身之所。”
“暖雲庵不錯。還有溫泉。”冷衍不知從哪裡摸出一把匕首,脫鞘。“古人有割袍斷義,劃地休妻。我與你,空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何況你嫁進二皇子府,也有你自己的目的。既然從未有情分可言,那本殿下就割袍斷義,請你回府。這裡往後再不必踏足一步。”
刺啦一聲,身前的袍子就被他割斷一截。
塞進了魯雙虞手裡,他收起了匕首:“不送。”
“爺。”魯雙虞格外的震驚。她怎麼也沒想到,冷衍可以把事情做的這麼絕。“您當真就不留半點餘地嗎?難道那麼一點小小的錯誤,您就要拿走妾身的命?你可知道,魯家的女兒可以死,卻不可以被休。我這樣回府,也會被他們活活的折磨死,倒不如您給我一個痛快。”
冷衍沉默了片刻,轉頭看着她,道:“作繭自縛。”
作繭自縛?
“嗬!”魯雙虞哭笑不得。
這四個字,真是對她最好的概括啊。她的確是作繭自縛,以爲用一個孩子,就能收拾了寧璞玉,以爲沒有這個孩子,就沒有人阻礙她生下嫡子。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寧氏姊妹會將她逼上絕路。哪怕是皇帝開口,二殿下都不肯接納她回府。
不用說,這一定是寧璞玉的好計謀。
“殿下可否,將您的匕首贈予妾身,留個紀念?”魯雙虞含着淚問。
冷衍已經覺察她的心思。“你若想死,方法有許多。這匕首,我是不可能給你的。”
“爺,您就真的這麼無情。”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只不過,不是對你。”冷衍冷冰冰的目光,生硬的劃過她的臉龐。“雙虞,暖雲庵真的不錯。”
也許很多年之後,魯雙虞會想明白。
也許很多年之後,她會遇見那個真正對她好的人。
冷衍不恨她,也不會再接納她。不光是爲了青檸,也爲了璞玉。
“保重。”他輕輕拍了拍魯雙虞的肩,隨即頭也不回的進了門。“關門。”
小廝看見了魯主子站在門外,癡癡愣愣的。也就明白了二殿下的心思。誰也不敢再敞開門放她進來。
“爺,皇子妃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準備了酒菜。”咪芯一直等在前庭,就是爲了等着二殿下趕緊回來。畢竟皇子妃吩咐了好幾次,她也不敢馬虎。
“我這就過去。”冷衍也有話要囑咐寧璞珍。
寧璞玉沒準備什麼佳餚,只是簡單的準備了幾道小菜。
她記得,璞玉說過,爺喜歡吃簡單的家常菜飯。吃着更有滋味些。
冷衍有些詫異,她什麼時候也會準備這些了。只是這些菜擺在面前,非但沒有勾起食慾,倒是讓他更想璞玉了。
“爺,請入座。”寧璞珍擺一擺手:“你們都下去,不用伺候了。”
畢竟是多年的夫妻,冷衍覺出了她的心思。“璞珍,寧府的事情還在調查之中,雖然暫時沒有眉目,但是應該很快就能查清楚,你不必擔心。”
搖了搖頭,寧璞珍嘆了口氣:“我自己的爹孃,做過什麼。我心裡有數。只是可憐了璞鋒,他還那麼小,他沒做過壞事。爲什麼就是不能饒了他呢?”
冷衍也是無奈:“是啊。”
“爺,璞玉一定會回來的。”寧璞珍咬着字,說的很重。“她不會有事的。”
“你放心,她一定不會有事。”冷衍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寧璞珍起身爲他斟滿了酒,纔有坐回自己的位置。“一轉眼,妾身伺候爺,三年多了。在二皇子府的這些日子,妾身什麼都見過。爺高興的樣子,生氣的樣子,冷漠的樣子,威嚴的樣子……不管是哪種樣子,妾身都看的一清二楚。刻在心裡了。”
忽然說這麼傷感的話,冷衍有些不適應。“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
“不。”寧璞珍搖了搖頭:“妾身爲爺做什麼都甘之如飴,根本就不覺得是難處。只可惜,這麼多年,妾身都不能誕下嫡子。自己不能也就算了,還無法保住旁人的孩子……妾身知道,爲此,爺心裡不痛快。可是妾身真的盡力了。”
“不怪你。”冷衍道:“方纔府門外,割袍斷義也算是休妻,我遣走了魯氏。”
“魯氏?”寧璞珍大爲意外。
她以爲,二殿下會接受皇帝的旨意,重新領魯氏進門。
可是他爲什麼忽然又會做這樣的決定?
“有件事我……”
冷衍還沒開始說,就發覺寧璞珍落淚了。他不由皺眉,掏出了帕子遞給她。
任是誰,母家一夜之間遭逢鉅變,心裡都一定很痛吧。
這個時候,難爲她還有心思準備這些飯菜。
看見他遞過來的帕子,寧璞珍心裡竟然暖了起來。這些都是她閒暇無事,一針一線繡成的。
“爺還帶在身邊?”
“是。”冷衍點頭:“你的針線活好,繡得花樣栩栩如生。顏色搭配的也甚是雅緻。”
“爺喜歡,就不算辜負了這些功夫。”寧璞珍很累,累的很想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可是她不敢閉上眼睛,她怕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爺,您還記得,妾身剛入府當晚,我們把酒夜話嗎?”
冷衍點了頭:“當然記得。”
“可惜,現在不是晚上。妾身與您也沒有那麼多話要說。”她顫抖的鬆開了右手握着好久的酒壺,去摸面前的那一杯酒。那動作,非常的緩慢,卻透着不忍和堅決。
心裡奇怪,冷衍的目光敏銳的劃過那杯酒,再看向酒壺的事情,他不免一驚。
眼看着就被就要送到她的脣邊,冷衍當機立斷,一巴掌抽過去。
“啊……”寧璞珍一驚。那酒杯掉在了地上,酒滋啦滋啦的流出來。
“你爲什麼啊?”冷衍簡直不能理解。“鴛鴦酒壺,一半清酒一半毒。你這是尋死!”
寧璞珍瞬間決堤,再也忍不住了。“爺,您都了斷了整個寧府,爲什麼還要放過妾身?您就讓妾身跟爹孃弟弟一起上路吧!”
“你胡說什麼?”冷衍一臉的冷寂:“我幾時了斷了整個寧府?你從何聽來的無稽之談?”
他這麼一問,寧璞珍反而呆住了。“難道不是麼?”
“當然不是。”冷衍一下子就明白了什麼:“快說,你爲何有這樣的猜測?”
“是璞玉的信,她說你喪心病狂,殺光了寧府所有的人,就因爲爹與三殿下密謀,要奪取太子之位……”寧璞珍也清醒過來:“難道這是栽贓嫁禍!”
冷衍看着她,臉色越發陰冷:“我若要謀奪太子之位,剷除異己,也不必拿你們的母家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