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寧璞玉轉過身去,認真的包這手裡的兔子糕。
身後一瞬間就沒有了動靜。
她不喜歡他的忽冷忽熱,所以也要這樣折磨折磨他。
那糕點,她就知道他一定會吃的。想起那天在牀邊,他撿起地上的糕點送到嘴裡,心裡竟然溫軟起來。
他沒有走,只是站在她身後,默默的看着她的身影。
不知道爲什麼,他感覺她是在笑,那種溫暖在心間緩緩流淌。
”璞玉。“他張開雙臂,忽然從身後圈住了她。
寧璞玉着實被嚇了一跳。“你還沒走?”
冷衍沒出聲,只想就這麼抱着她。
“爺,會很熱。”寧璞玉扭了扭身子,轉過臉來看着他。“你總是這樣奇怪。人家想對你好的時候,你偏要拒絕。人家知難而退了,不準備在礙眼,你有忽然這樣這樣含情脈脈。真不知道你心裡到底在想什麼。爺,什麼話都憋在自己心裡,你身邊的人會覺得很累的。”
她沒有使性子,也沒有找彆扭,只是把心裡最真實的感受說了出來。
“如果……我出事,你還會像之前那樣,陪我經歷生死嗎?”
“我……會。”寧璞玉想了想,還是點頭。“這已經是我選擇還要走的路了,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那如果我要走的路,是錯的呢?”
“那不會,心知所念,又怎麼會是錯的?”寧璞玉感覺他有點奇怪。“是不是有什麼事情,你不方便對我直說?”
冷衍沒吭聲,只是看着她。
“你不想說的,無非是關於瀠繞又或者,關乎我在意的人。”寧璞玉想試試看能不能猜透他的心思。“瀠繞她……”
“她被徐飛控制了。已經完全不記得我是誰。”冷衍擁着她,不知道是用怎麼一種語氣,說出的這句話。“或者說,在瀠繞心裡,曾經的我便是現在的徐飛。”
“師傅?”寧璞玉是真的驚訝了:“他到底要做什麼?”
“他想要得到他不曾有過的一切。“冷衍不方便解釋的太詳細:“你不必擔心,這件事情很快就會解決。”
“可是……”
知道她要說什麼,冷衍笑了笑:“其實不記得有不記得的好處。如果她能一輩子都記不起我,何嘗不是一種恩賜。”
此生,終究是要辜負了她。冷衍不知道她能不能釋懷。
“誰叫我已經……”
誰叫我已經有了你在側。
後面最重要的幾個字,他竟然腦子一熱給省略了。
“爺,我……好熱!”寧璞玉感覺自己貼在他懷裡都要出汗了。
冷衍有些不情願的鬆開了手:“熱就別做這些了。”
“沒事的。”寧璞玉看見自己身上的面都蹭在他的衣襟上,不禁皺眉。“小廚房裡太髒了,爺您還是出去等吧。”
“嗯。”冷衍瞥了她一眼,轉身走了。
只不過,他沒有在外面等。也沒有留在玉華軒。
等寧璞玉蒸好了小兔子樣式的糕點出來,冷衍已經不見人影了。
“這傢伙,還真挺討厭的。”
夜裡,寧璞玉做了個夢。夢裡有個人對她說了幾句話。翻來覆去的說。
什麼叫她等幾日。
叫她乖乖的留在府裡。
還有,叫她凡事都不要理會,只要等着就好。
這夢特別的真實,以至於寧璞玉半夜就嚇醒了。
嚇醒了之後,更驚悚的一幕出現了。窗邊竟然有人影一閃而過。
藉着皎潔的月光,她看清了那身形,顯然是個男子。“是誰?這麼晚了鬼鬼祟祟的站在窗邊,有什麼企圖?”
“是我。”男子應聲。
“師傅?”寧璞玉一下就聽了出來。
徐飛索性從窗子外面躍進來。
”大家都在到處找你,你怎麼還來這裡看我?“寧璞玉驚奇的看着他。
徐飛扔了一件袍子過來,轉過頭躲在了屏風後面。“穿上它,我帶你去個地方。”
猶豫了一下,寧璞玉沒答應。
夢裡那個人不是告訴她,要好好的留在府裡麼?
聯想到之前的遭遇,她是真的有點豁不出去了。“有什麼話不能在這裡說?”
“你怕了?”徐飛問。
“那倒不至於,只是三更半夜的,這麼和你出去,我擔心……別人誤會。”
“呵呵。”徐飛冷笑一聲:“我都不怕被人指責拐帶你,你卻還要爬被人誤會。有什麼可誤會的?若我打你的主意,三年錢即可,還用等到現在?”
寧璞玉哪裡是這個意思嘛,她就是不想出府,不想惹事。
也沒想到徐飛這時候會來。
“你真的不去,那我走了。”徐飛太瞭解她了,明明就很好奇,明明就待不住。怎麼可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
“我……”寧璞玉心裡有些慌,還是猶豫不決。
“你怎麼了?”隔着屏風,徐飛很奇怪:“幾時變得這樣優柔寡斷了?反正是關係到二殿下的事,你若是不肯去,那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你成功了。”寧璞玉不由得讚歎一句:“你的激將法,老的掉牙,卻還是很管用。”
她動作麻利的換上了徐飛扔過來的袍子,隨意的摸了一支簪子,把頭髮簡單的綰起來。穿好鞋襪,又整理了一下衣裳。“可以走了。”
“好。”徐飛帶着她從一條很簡單的小路,直接出府。
寧璞玉確定,這條路她都沒有走過。
“看來,二皇子府你來了不止一回。”
“自然。”
“爲什麼?”寧璞玉好奇。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徐飛冷冷一笑。
“你是說……你想要的東西,在冷衍手裡?”
“聰明。要不然怎麼選你做我的徒弟呢!剛纔冷衍在你耳邊嘀咕了好一會兒,他都說什麼了?”徐飛好奇。未免冷衍發覺,他纔沒有靠的這麼近。
“剛纔?”寧璞玉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剛纔我不是做夢?”
“你當然不是做夢。我在你的香料裡放了點東西。所以你當時醒不過來。”徐飛薄脣一抿:“我這也是爲了成全冷衍,他其實也不想你醒過來。因爲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你可知他出府做什麼去了?”
“做什麼?”寧璞玉奇怪的不行。
“殺人。”徐飛反而相當平靜的說出這兩個字。
“哼。”寧璞玉笑了笑:“人不爲己天誅地滅。若是刀架在脖子上,難道還要洗乾淨等着人家宰?”
這話讓徐飛有些意外:“你到時變了。從前的寧璞玉,似乎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師傅,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
“帶你看好戲。”徐飛溫和的笑了笑,接着月色,他領着輕功不錯的寧璞玉,一路飛馳,竟然繞到了寧府的後院。
寧璞玉頭皮發麻,只覺得吃驚。“你不會想告訴我,爺要殺寧府的人吧?”
“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徐飛指了指那前面:“看見了沒,用不了多一會兒,就會火光沖天了。你要明白,火光能吞噬掉一切的罪惡。明天天一亮,就沒有人知道是誰幹的了。而你,這一晚只在甜美的夢中酣睡。其實吧,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或許我這個當師傅的不該多事。”
話音還沒落,寧璞玉就聽見了悽慘的叫聲。
那聲音,尖銳的驚人,在夜色之中顯得特別淒厲。
“不行,我不能讓他這麼做。”寧璞玉說話就要過去。
“不行。你不能去。”徐飛攔住了她。“他現在看見你,只會連你一起殺了。你可知近來朝堂上發生了很多事,都是衝着你那兩個姐姐的夫家去的。雖然她們嫁的遠,都不在皇城裡。可呈上皇帝的摺子寫的明明白白,一個要隨着夫家被流放千里,另一個,夫家滿門抄斬,當然也少不了她這顆頭顱。”
越聽越害怕,寧璞玉根本不敢去相信。“師傅,你別逗了。是不是最近又缺銀子?你要多少,我這就回府去拿。”
手腕上一痛,寧璞玉被徐飛狠狠拽住了。“到現在你還不肯接受現實嗎?璞玉,正因爲你是我徒弟,我纔不得已保全你。否則,我有必要救我對頭人的心上人嗎?你死了,冷衍會痛不欲生,這難道不該是我想要的?”
“你放手。”寧璞玉不信,卻猛然發覺前面真的着火了。“就算是有人趁着夜色殺人放火,你憑什麼說是冷衍乾的?”
“你不信?”徐飛嘆氣:“我冒着被他追殺的危險,來這裡找你,就只換來你滿腹質疑?”
有人聽見動靜,往這邊跑了過來。
徐飛眼明手快,一下子點中了寧璞玉的穴道,將她扔在了附近的樹幹上坐着。
夏日的樹木,枝葉繁茂。加上徐飛給她的那件袍子,十分的寬鬆,遮掩住了身形。隱藏起來,倒也是極爲方便的。
“給我聽好了,看看到底是我冤枉他,還是你有眼無珠。”徐飛說完這句話,朝另外一邊凌空而去。不但成功的把人引了過去,還能確保那個位置,對璞玉來說十分安全。對方一定看不見她的身影。
“叫你們主子過來,就說徐飛在此。”
這話一出,底下的人頓時一驚。
不多時,那個讓寧璞玉無比熟悉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徐飛面前。
“二殿下好雅興啊,這三更半夜的,好好的高牀暖枕你不睡。偏偏要來這裡殺人放火,不知道的,還當這是什麼怪癖。”徐飛冷着臉,一個字一個字說的格外清楚。
“本殿下做什麼,不需要跟你交代。”冷衍睨了他一眼,目光冷厲:“倒是你,怎麼還敢出現?”
“我問心無愧,爲什麼不敢出現。”徐飛饒是一笑:“若爲了瀠繞的事,那些都是我應得的。這麼多年,我替組織斂財成事,勞心勞力,到頭來卻被兩個瘋婆子耍的團團轉。憑什麼?這些年,哪件事情,不是我用性命拼回來的。功勞沒有,還不能有點苦勞?”
“什麼功勞沒有苦勞沒有?這麼多年,你私下裡做過什麼,你自己沒數麼?虧得我一直這麼信任你,組織出了那麼大的事情,我都沒有懷疑到你頭上,徐飛,瀠溪是你殺的沒錯吧?”冷衍心裡含着恨,臉緊緊的繃着。
“那也比你好。我殺的,不過是騎在我頭上的瘋婆子,你而下毒手的,卻是你枕邊人的全家。這股狠勁兒,我便是多活一百年,也學不了。二殿下你這麼做,要怎麼和你的心上人交代?”
“不勞你費心。”冷衍一門心思的想要爲瀠溪報仇。也讓要徐飛付出代價。
他哪裡知道,騎在樹上的寧璞玉早已經滿面是淚。
“識趣的,就別再管組織的事情。”徐飛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二殿下,您還是多花點心思,怎麼繼續謀奪您的天下。而我徐飛,不過是想好好在江湖上立足,從前的阻止,瓦解了不是更好,從此以後,我做我自己想做的,而你,手別伸得太長也就相安無事了。”
“哼。”冷衍拔出了劍:“你以爲朝廷真的不會干涉嗎?”
“所以,瀠繞不是還活着麼?”徐飛反而道:“難道你會最先剿了她?你捨得?”
“利用女人來謀權,這還是你教我的。”徐飛不解氣,又補充了一句。“她已經爲了你豁出去了,貞潔,性命,就連整個組織都能賠上。所以,你爲她受點苦也是應該的。”
“什麼意思?”冷衍頓時覺得不妙。
“她中毒了。再有一炷香的時間,拿不到解藥就會七孔流血而死。”徐飛嘖嘖道:“想想皇帝明早睜開眼睛,看見寵妃死在自己身側,那將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且死狀還是那麼恐怖,你覺得聯繫到寧家被滅門的這件事,他會疑心誰?”
“你太卑鄙了!”冷衍玩玩沒先到,徐飛耍起陰狠的手段,竟然這麼遊刃有餘。“是我小看了你。”
“也別這麼說。我好歹也幫過你不是麼?要不是我,你怎麼知道璞玉有什麼本事。要不是我,你怎麼會娶一個被人厭棄的女子?你現在的幸福,何嘗不是我一手促成。我從你這裡拿回一點酬勞,也是應該的。”
“解藥給我。”冷衍氣的不行:“瀠繞要是有事,我絕不會放過你。”
“給你。”徐飛扔了過去:“算上你上次幫我的,這回咱們扯平了。往後,要麼井水不犯河水。要麼,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如何?”
“好。”冷呀沉眉:“我一定會和你算清這筆賬。”
他轉頭就走,匆匆忙忙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隨行的戍衛,也都緊跟着一塊退了下去。
徐飛這時候才顧得上來救寧璞玉。“你都看見了,也都聽見了吧。”
“啪啪。”兩個巴掌抽了過去,在穴道被解開的那一刻。“你們半斤八兩,一丘之貉。我不想再看見你。”
她從樹上飛下來,差點沒有站穩。“璞鋒,你在哪?你回答姐姐啊,璞鋒……”
寧璞玉從來沒有這樣害怕過,爲什麼她的世界這麼扭曲,所有人的嘴臉都這麼可怕。“璞鋒,你聽見了麼?你回答姐姐。你千萬別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