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寧璞玉在半山腰的院落外面踱來踱去的走了整夜。
回想起從前在寧府的時候,有妙音相伴的日子。也記起出來二皇子府,妙音在身邊種種的好處。心裡越發愧疚。
還有昨天,當徐飛的劍鋒指向爺的咽喉那個瞬間,她不顧瀠繞的威脅,毫不猶豫的伸出了手……
“皇子妃。”榮燕雯醒得早,推開門就看見寧璞玉在不遠處走來走去,臉上的笑容有些柔和。“你怎麼起的這樣早?”
寧璞玉轉過頭看她,纔想起昨晚冷衍是去了她房裡。“哦,我睡不着。”
榮燕雯款款走了出來,紅光滿面,心情極好。“是因爲什麼睡不着?”
“很多事。”寧璞玉怕她多心抿脣笑了:“無妨,就快要想通了。”
也沒有多問什麼,榮燕雯只道:“待回了皇城,把這個給盼逢吧。就算是我對那沒見過面的孩子,一點心意。”
“什麼?”寧璞玉低頭,發現她手裡握着一塊很好的玉。
“這玉真好看。”寧璞玉笑着問:“你爲什麼不親自送給盼逢,我想她一定會很高興的。”
“我……不和你們一起回去了。”說完這句話,榮燕雯只覺得整個人都放鬆了。“其實皇子妃,昨晚爺並不在我房裡。我只是陪爺說了幾句話,他就去跟秦漠喝酒了。”
“是麼?”寧璞玉一頭霧水。昨天她出發之前,榮燕雯還心心念唸的等着冷衍。可昨晚冷衍回來了,她有忽然改變了心意,這也太突然了吧。“可是你爲什麼……”
榮燕雯幽幽的嘆了口氣:“昨晚見到爺的時候,我忽然就釋然了。這些天一直盼着他平安無事,而他真的好好的出現在我面前,心裡那份溫暖卻並不是從前的那種了。實際上,我只是把她當做我的親人一樣。我知道他對我,從來也不過是淡淡的。而我身邊,如今已經有了個對我很好的人。我不想再選錯。”
“所以你決定留下來?”寧璞玉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的。”榮燕雯堅決的點頭:“這些天,秦漠對我的好,我並非看不見。只是心裡有個結,還沒有解開。沒想到,你真的帶着爺回來了。於是昨晚,我求了爺給了我一封休書。試問一個心裡已經有了別人的女子,又怎麼能重回二皇子府當榮側妃。所以啊,這西雲山就是我最終的歸宿。璞玉,我叫你一聲璞玉妹妹。從前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讓你爲難也給你添亂了。經歷過這一次,我想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吧。來日有空,你經過這裡,別忘了來看看我。”
很捨不得,卻也很替榮燕雯高興。“既然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好好的過日子。”
“會的。”榮燕雯握着她的手:“你也是,好好的陪伴爺。不管什麼時候,那種處境,都要像現在一樣好好陪在他身邊。我想起你們的時候,心裡才踏實。”
竹節因爲有傷,昨晚上在山下住了一晚。
早起聽說皇子妃和二殿下都回來了,便趕緊上了山。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她站在原地,心裡無限感動。人呀,就怕覺悟。一點想明白了一些糾結的事情,日子也就好過了。
這麼和諧的一幕,卻被一個丫頭忽然就給會摧毀了。
“你們煩不煩,一大早在外面嘰嘰喳喳的做什麼?苗苗姐都被你們吵醒了。”橙兒推開窗,一臉的嫌惡:“自己不睡還不讓別人睡嗎?明知道她有傷在身,還這樣不管不顧的,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
“哎呦!”竹節只是一天沒回來而已,這世界就大不同了。“這丫頭是誰啊,說話還挺衝,怎麼以前沒見過?”
“輪得到你管我是誰嗎?論情我們可是二殿下的救命恩人。論理,要不是你們皇子妃心狠手黑,苗苗姐也不會落得這步田地,怎麼都是你們不對,哪裡來的這麼多廢話?”
竹節被她這連珠炮一樣的說話轟的耳朵嗡嗡響:“誰心狠手黑,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說又怎麼了?自己做過的事情,難道還怕別人說不成?”橙兒嘭的一聲摔關了窗戶,咒罵聲卻還是格外清晰:“真是不要臉,沒見過這麼無恥的人。”
“哎呦我這暴脾氣。”竹節當場就惱了:“管你論情論理,我先好好收拾收拾你再說。”
“好了。”寧璞玉攔了一把:“這件事情回頭我再跟你慢慢解釋。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先治好爺的眼睛。然後咱們一起回皇城。”
暫且忍了這口氣,竹節心裡仍然不痛快。但畢竟有些話不能不問清楚:“皇子妃,據我所知,朝廷的聖旨還沒有撤回。爺現在……在皇上眼裡還是叛逆,咱們就這麼堂而皇之的回去,豈不是羊入虎口。再說,龍袍的事情也沒有找到證據,沒有道理說不是咱們準備的。”
“這件事情好辦。”榮燕雯道:“你們只管往我身上推就是。”
“這不好吧!”竹節皺眉看着她,其實對於榮側妃這樣的轉變,她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的。
“沒什麼好不好的。”榮燕雯嘆了口氣:“我在府裡的時候也沒少給你們添麻煩,現在我已經決定留在西雲山了,別的幫不了你們什麼,這最後一個忙,你們就當是成全我。反正在朝廷方面,我已經是個死人了。隨着爺戰死在倉良,他們想追究也追究不到什麼。”
“可萬一牽連你的母家怎麼辦?”寧璞玉皺眉問。
“我母家本來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榮燕雯笑了笑:“從前還覺得我有指望,可是漸漸的,他們待你了朝廷,官當不當無妨,只要有銀子用就好。現在很多親戚都做上買賣了。沒有什麼牽連不牽連之說。再說我想,皇上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有個這樣的兒子。這個方法,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
寧璞玉一直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件龍袍是從哪裡搜出來的。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忽然又想起來。“那一日只說搜到了龍袍,可是並沒有說出是從什麼地方搜出來的。我怎麼忽略了這一點!”
“不外乎是幾個地方。”榮燕雯想了想:“滄浪園的廂房或者是書房,製衣房,要麼就是哪個人的廂房。比如先皇子妃,比如魯雙虞。但是後者不太可能,魯鑫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前者,先皇子妃已故,就只能把責任推到你身上。畢竟府裡其餘的人沒有被抓走詢問,就說明肯定不是從他們的廂房裡搜出來的。”
“是,你說得對。”寧璞玉閉上眼睛仔細想了想:“估摸着從滄浪園搜出來的可能是最大的。”
“是,所以你只要告訴皇上,這東西是我準備的。來倉良之後,我也隨行帶的有相同的物件。你還記得那件袍子的衣料是什麼樣子嗎?照着做個手帕或者什麼的,拿回去當證據。只要這件事情能跟爺撇清關係,就沒有大礙了。”
“也好。”寧璞玉點了點頭:“你費心了。”
“咳,你我之間還說這樣客氣的話做什麼。”榮燕雯輕巧一笑:“走,下去用早膳去。也不知道爺這會兒是睡在了何處,你不是還要給他醫治眼疾。”
“藥我已經熬好了。”門忽然被推開,妙音端着敷眼睛用的藥走出來。“皇子妃受累,拿去給爺敷吧。記得要再涼一涼,三分熱就成。不然藥性散了。然後記得用紗布仔細的包好,看着時辰。”
“苗苗姐,這些事情一向都是你做。何必交代別人去做。不怕別的,這最後的幾天尤爲關鍵,別人弄錯了,壞了藥性,再想要找補回來可就難了,您又何必成人之美,冒這個險。”
“說的是。”寧璞玉點頭:“你身子若無大礙,還是你去吧。”
竹節直翻白眼:“皇子妃,這件事情奴婢就能做好。何必還要別人來做。”
榮燕雯給竹節使了個眼色,召喚了不遠處的小土匪帶路:“給這位領路。”
“是。夫人。”小土匪機靈勁兒的笑着。
橙兒這才顯出了好臉色:“走吧,苗苗姐,咱們這就過去。回頭爺的眼睛治好了,咱們就能回皇城了。”
“什麼意思,你們還要纏着我們陰魂不散的跟到皇城去?”竹節氣得不行:“有你們這麼厚臉皮的嗎?”
“對我們說話,最好客氣一點。”橙兒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指不定那一日,我們苗苗姐就是你的主子了。”
“豈有此理,看我不好好收拾收拾你。”竹節被寧璞玉抓住了手腕。“皇子妃,這兩個什麼來歷,怎麼都欺負到您頭上了還叫奴婢忍?”
“一言難盡。抽空我再慢慢和你說。眼下有件更要緊的事情要你去辦。”寧璞玉道:“知不知道冷衍在哪裡?想辦法把人揪出來。徐飛控制他的人也要設法交還。我想我們回皇城,還是需要他的幫助。否則出了西南,爺就有可能被當成叛亂抓回城去,到那個時候,咱們就被動了。”
“奴婢明白。”竹節心裡還是很不爽,心想等會兒揹着皇子妃,好好收拾收拾這兩個不可一世的賤女人,也算是出口惡氣。
“你快去吧,別的事情,我再想想。”寧璞玉不知道怎麼跟冷衍開口,帶着妙音一起回二皇子府。她也明白,這麼把人帶回去,就不再是從前的主僕了。
榮燕雯握着她的手,只說了一句:“俗話說請神容易送神難,你自己要掂量好。”
“唉。”寧璞玉嘆了口氣:“女子的命運,其實大抵是差不多的。我倒是很羨慕你。”
“是啊,我已經從困局中走出來了,但是其實你也不要怕。爺心裡有你,你就能舒舒服服的過好日子了。別的,都不重要。如果她只是要個名分,也未必不能給。但太過貪婪,你就要小心的駕馭了。畢竟很多人,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