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江近畔的船樓裡,身子曼妙的女子輕輕撩開了珊瑚珠簾,探了探頭。“你醒了?”
男子斂眸,總覺得眼前的倩影格外熟悉。“你沒事?太好了,你沒事。”
女子柔軟的之間輕輕的從他的掌中掙脫出來,笑盈盈的拂過他的額頭。“我一直都好好的,現在有事的是你。”
“我的眼睛?”男子摸了摸自己的臉,這才發現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什麼都是朦朧的一片。
他記得,在最危險的時候,有人救了他。
那個人不顧一切的將他擋在身後。最後落盡眼裡的只有一片鮮紅的血光。
“別擔心,沒有大礙。我已經把纏在你眼上敷藥的紗帶解開了。現在每一晚,我都在替你敷藥。白日倒是不用了。只是這幾天你發了高燒,所以一直昏睡不太知道。”女子的聲音溫柔婉轉,像是一陣清風撫慰過他的心。
“這段日子,多謝你照顧。”男子慢慢的坐起來,從剛纔的噩夢中清醒過來。
“其實這麼久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女子溫和的問。
“我……”男子動了動脣:“你還是不知道的好。”
“好吧。”女子笑了起來:“兩個多月之前你就是這麼回答我的,現在過去了這麼久,你仍然不願意提。不過怎麼都好,你只要記得,我是不會害你的。”
還未及說話,竟聽見門簾又被掀開。
“姐姐,不好了,他們又來鬧事了。還說今晚一定要你……要你去……”
當着這個陌生的男子,這丫頭有些話說不出口。“您快點找個地方躲一躲吧。他們這就上船了。”
“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女子一聲嘆息,朝牀上的男子一笑:“聽我說,別亂走。在這裡等我回來給你敷藥。那種藥不易得,需要蒸熬成膏狀才能敷,要等一些時候。”
男子點頭,問道:“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可以告訴我。”
“沒事的,你好好歇着。”女子起身,跟着那丫頭走了出去。
“苗苗姐,其實咱們可以離開這裡,只要船屋以後不停在這江畔,不就沒事了嗎?”說話的丫頭叫橙兒。眼底幽幽的閃爍着渴望的流光。“要不,咱們離開這裡吧?”
苗苗搖頭,那可不行。“你也知道我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這艘船值些銀子,也能賺些營生。陽春江畔的船,不都是這個樣子嗎?”
橙兒湊近她耳畔,低低道:“你救的那一位公子,一看就知道非富則貴。只看他的穿戴和精壯的身子,便知道不一般。這兩個月以來,你又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你開口請他帶你走,未必就不能。”
“那也要等他的傷好了才行。”苗苗嘆了口氣:“再說,他眼睛現在看不見,不知道咱們的身份。若是知道了,還不指定有多嫌棄呢。”
話音剛落,船就搖晃了起來。顯然是有人從岸上上來。
提了一口氣,苗苗定了定神。“我去看看。你不必跟着,幫我好好照顧他就是。”
“可是那些人不好惹。”橙兒心裡害怕。“苗苗姐你一個人怎麼應付得了?”
“無妨。”苗苗深吸了一口氣:“這一年多我不都是這樣撐過來的。只可惜我還是找不到……”
話沒有說完,她自己就嚥了下去。
提着裙子走上了甲板。“呦,這不是六爺嗎?今天是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不錯啊苗苗,你還認得我!”六爺一臉的慍色。“我是不想來,可是你這勾人的小妖精還沒從我呢。怎麼,今晚上又有什麼藉口?”
苗苗心一顫,連忙道:“爺,瞧您這話說的。我們這小花船若不是有人照應,不是早就沉了,您要來,奴家歡迎都來不及,找哪門子的藉口啊。您請,奴家這就讓橙兒給您燒兩道江菜,端幾罈子好酒,今晚不醉無歸。”
“呸!”六爺一不高興,身後的票形大漢就捲起了袖管。“你當爺是缺你一口酒,還是少你這口菜?打發要飯的呢?爺想要什麼,你難道不明白?”
橙兒豎着耳朵聽見這聲音,連忙道:“春熙、春心、春雪、春蓉、春蘭、春燕、春萍、春香、春玲、春雨,快來啊,六爺來了。”
緊跟着,一串姑娘便提着裙子,款款而來。
帶來一縷又一縷醉人的芬芳。
“呦,六爺,您可來了,姑娘們都想死您了。”
“可不是麼,六爺,好些日子不見您蹤影了。真是壞,想的人家抓心撓肝的難受呢。”
“滾開滾開滾開!”六爺一臉的憤怒:“都給我滾遠一點。”
“爺,怎麼了,您這是生什麼氣!”
幾個臉皮厚些的姑娘,還在往前湊。
“就是麼爺,春宵一刻值千金,走嘛,您不來,人家都寂寞了呢。”
“滾開。”六爺一揚手,將靠近的春雨一巴掌打倒在地。
驚得其餘人瑟瑟發抖。
苗苗見勢頭不對,連忙道:“六爺,這是做什麼,姑娘們也是一番心意。您別動氣。”
“別再給我耍花招,就一句話,陪還是不陪。如若不配,爺砸了你這船樓。”六爺冷吼了一聲,嚇得幾個姑娘都捂住了耳朵。
“爺,奴家是賣藝不賣身,您又不是不知道。”苗苗諂笑着哄道:“再說,這些姑娘的本事,爺您又不是沒試過,保證讓您盡興而歸。”
六爺一把攥住苗苗的手腕,用力的將她的袖子擼起來。“什麼賣藝不賣身,還不是賤人一個。身在船樓還要在這裡扮純情,你不噁心,爺還噁心呢。”
說完大手一抓,朝着她胸口就揉捏上去。
苗苗又羞又惱,揚手就是一記耳光。她發過誓,這輩子都不會再讓人欺負她。
不管是誰,她絕對不會再受同樣的苦。
“你敢打我!”六爺頓時暴跳如雷,捂着臉吼道:“給我砸。”
“不要啊。”橙兒連忙阻攔:“六爺,您饒了我們吧。我們早就只有這個船樓了。若是砸壞了,那姑娘們都沒有飯吃了。”
“誰讓你們敬酒不吃吃罰酒。”六爺一把扯住了苗苗的頭髮,掄圓了膀子抽過去。
苗苗頓時頭暈目眩,嘴巴里一股濃郁的血腥氣。
“當女表子還想立牌坊,你真當你是誰?給臉不要。”說話的同時,六爺一把扯下了她的衣裳。雪白的香肩半露,直至胸口一片撩人。
六爺喉結一動,吞了吞口:“小騷蹄子,我看你今晚往哪跑。”
顧不得疼,剛回過神的苗苗就開始拼命的掙扎:“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橙兒哭着求饒,可怎麼都不好使。
打手們也都動了邪念,一個摟着個姑娘就開始撒歡。
整個船樓像是一鍋燒開的水,亂七八糟的不知道該怎麼纔好。
“住手。”一聲冷喝之後,喧鬧聲戛然而止。
這兩個字,猶如一道驚雷,震住了船上所有的人。
把苗苗撲倒在地的六爺,冷不丁的見了這個人,心頭一沉。
苗苗趁機一腳蹬在他襠部,推倒他起身就跑。“救我,我怕!”
躲在男子後面,又羞又惱的苗苗滿臉是淚:“救我,我不要……”
“別怕,沒事的。”男子將她擋在身前,可無奈眼睛還沒有恢復,只能勉強的看見對方疼的滿地打滾的輪廓。
“你竟敢太歲頭上動土,找死呢吧!”六爺咬着牙撕心裂肺的吼道:“給爺我滅了這對狗男女。”
“是。”打手們推開懷裡的女子,一起涌了上來。
“你快走。”苗苗這下子知道怕了,她怕六爺的人會傷了他。“這裡有我兜着,不會有事的。你會水的吧。跳下船一路往南,有多遠遊多遠。”
男子凜眉:“你已經救過我一回了,這回輪到我救你。”
雖然心裡很感動也很溫暖,可更多的卻是害怕。“別逞強,你不能有事。”
“讓開些。”男子將她推到身後安全的位置,便出手與圍攻的打手交鋒。
這些人,空有一身蠻力,卻沒有真本事。
三兩下就被打倒在地。
不服氣的打手們拔出了刀子。
苗苗和穿上的女子們都看的心驚肉跳。
最要命的是,她們都知道男子的眼睛不好。這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可怎麼辦?
沒想到,他竟然贏了他們。
六爺也看傻了,都沒看清楚怎麼出的招,自己的打手就倒了一地。“廢物,一羣廢物。養你們有什麼,一幫人對付不了一個。”
“哪那麼多廢話?”男子不悅的問:“你要不要親自上啊?”
“來就來,怕你啊!”六爺奓着膽子往前衝,拳頭剛伸出去,就讓那男子一腳踢倒在地。頓時抱着拳頭打滾。“你好樣的,你敢得罪爺,走着瞧。”
苗苗連忙奔過來,一把將男子抱住:“爲什麼要冒險呢,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再說這些人得罪不起。你何必跟他們動手?”
男子也很奇怪的轉過身:“爲什麼不出手?難道要讓自己吃虧嗎?”
他記得,這個叫苗苗的女子,救他的時候是會武功的。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苗苗哽咽的說。
“苗苗姐,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只怕六爺叫了人又該回來了。咱們還是趕緊開船,去別的地方先躲一躲吧?”
“也好。”苗苗點頭:“姑娘們,咱們快走。”
“好累,我們去幫忙。”姑娘們也受夠了這裡的日子,不願意再這樣提心吊膽的過下去了。一聽說要走,樂不得的就去幫忙了。
“現在能告訴我你叫什麼了吧?”苗苗皺眉問道:“咱們已經是患難之交了。”
“冷衍。”
“冷衍?”苗苗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怎麼可能會是他?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