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完了呈上來的紙,皺眉對首領太監道:“現在就去查一查。確有此人,確有此事便帶回宮中,朕在這裡等着。”
“奴才遵旨。”首領太監忙不迭的退下。
“且慢。”皇帝凝眸看他一眼,威嚴的目光充滿了煞氣:“事情塵埃落定之前,朕不希望再有人知道。”
“皇上您放心,奴才明白。”首領太監心裡直打鼓。皇上顯然是怕他走漏風聲。可如果二殿下當真滿皇城都撒了網,佈置了眼線,只怕這樣的事情也根本就瞞不住。總之,還是隻能自求多福。
首領太監退下,妙音也穿好了衣裳。
這樣莊嚴肅穆,又金碧輝煌的宮殿,她還是第一次走進來。
然而她卻顯得格外的渺小,隨時都可以被這裡的氣勢吞沒。
不!我得活着!
妙音深吸了一口氣,表情嚴肅的嚇人,爲了兒子,她也得活着。
“皇上,民女知道的事情,遠不止如此。”妙音一臉的惶恐,握緊拳頭緩緩的說:“魯家的事情,也根本就是二殿下同皇子妃一同策劃。不光是因爲魯鑫曾經與徐飛交好,受徐飛的控制而謀逆。實則,也是因爲魯鑫不肯依附二殿下,處處想要自己謀權,這纔是二殿下下定決心,對他下毒手的原因。而徐飛根本就是早與二殿下結實,只因爲人已經死了,才死無對證。否則,民女真的很想當着皇上的面問一問徐飛,這些年徐飛四處作亂,藏匿西南與朝廷對抗,是否就是二殿下的授意。而二殿下之所以能控制徐飛,就因爲瀠繞是徐飛的心上人。”
皇帝的大掌,嘭的一聲落在面前的案几上。
這聲音雖然是悶響,卻頗有震耳欲聾的架勢。
“你既然知道這麼多事,何以現在才入宮來稟告朕。那瀠繞也死了許久了,還能怎麼鉗制你?”
“都是民女的錯。”妙音臉上的堅毅漸漸的變成了擔憂。“民女什麼苦都能吃,什麼罪都能受,可是民女不能捨下自己的孩子。兩年之前,民女落入瀠繞之手,儘管忍受了百般的屈辱,民女還是沒有向她低過頭。卻偶然……有了身孕。正是這個孩子,才讓民女答應了瀠繞所有的要求,甘心受她擺佈,隱姓埋名的留在陽春江畔的船樓裡爲她賣命。可是民女產育一子之後,瀠繞爲了能斷掉民女逃走的念想,就孩子從民女身邊奪走,致使我們母子分離。孩子在瀠繞手上,民女哪裡敢說出這些秘密。恨不得能聽從她們吩咐的每一個字,只求能把孩子還給我。”
她哽咽了,淚水順着蒼白的臉頰一串串的往下落。
皇帝卻是能感覺到這樣巨大的悲傷,但並不同情她什麼。“那麼你現在又爲什麼肯站出來說出這件事?”
“機緣巧合之下,民女救了帶着*的二殿下。於是跟同他回了皇城,留在二皇子府居住。這期間,民女中毒,受傷幾次就快要活不下去。是寧璞玉,她答應民女要找回民女的孩子,就算抵償民女救二殿下的恩情。這些話民女都信了,也一直在等。所以哪怕是知道關於她那些不能告人的秘密,民女也在忍着,受着……可是今天……今天一早,民女得到一個消息。原來當年,瀠繞將那個孩子送到了二皇子府,交給二殿下和皇子妃處置。那個孩子卻已經被他們殺死了,屍首就埋藏在府中的後院裡。於是,民女拋開了那個土包……“
土包裡的孩子屍首,根本不是妙音的孩子。
這件事情,不過是她故弄玄虛,想爲自己找一個圓謊的藉口。
且只要她堅持說這個孩子就是自己的,誰又能拿出證據來。
皇帝即便是有心爲了面子上的事情袒護冷衍,卻也得要掂量掂量,這樣一個狼心狗肺的皇子,憑什麼坐上太子之位。
妙音跪在地上,一直一直的往前走。
“皇上,民女卑賤,命如草芥,可即便如此,民女也要爲自己可憐的孩子討回公道。二皇子妃做了那麼多狠戾的事,難道民女還要眼睜睜的看着她風光,看着她替二殿下奪得皇位,最終成爲這宮裡最了不起的女人嗎?皇上,民女求您了……”
殿外,冷濉已經等候多時。
首領太監出來的時候,很謹慎的相告,這時候皇帝不許任何人進殿打擾。
想必,那個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還這是有翻雲覆雨的本事。
於是冷濉就在等一個絕好的機會,落井下石,讓冷衍一敗塗地,再沒有翻身的機會。
不得不說,這一天等了這麼久,他當真是有些疲倦了。此時此刻,也是根本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激動,這樣的好日子,竟然說來就來了。
“大殿下,皇上傳召。”走出來的內侍監一臉的嚴肅:“您請。”
“好。我這就進殿。”冷濉整了整自己的衣領,撫了撫金冠,一身正氣的走了進去。
“皇太后駕到——馨妃娘娘駕到——”
內侍嘹亮的嗓音,讓寧府舊址這個原本就荒涼的地方,憑添了幾許威嚴之氣。
冷衍與寧璞玉連忙快步迎了出去。
“孫兒拜見皇祖母,給馨妃娘娘請安。”
“璞玉拜見皇祖母,馨妃姐姐金安。”
兩個人均是一臉的惶恐,沒想到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太后竟然駕到了。
“都起來吧。”太后從鳳輦上下來,鳳眉深鎖:“哀家本是想帶着盼逢過來,又怕這個時候會嚇着她。祭祀儀式是否已經開始了?”
“正要開始。”寧璞玉熱絡的走過去,扶住了太后:“只是沒想着皇祖母您會過來,妾身這就讓人準備。”
“也不必準備什麼。”太后嘆了口氣:“你們原本怎麼打算的,就怎麼辦。哀家不過是來瞧一瞧你們。也有好些日子,沒見着璞玉了。”
“是。”冷衍略微點頭:“開始吧。”
“是。”寧璞玉緊忙吩咐馮鋮打點。
也就是這會兒的功夫,茵茹走到了太后的身邊。而靳佩瑤也不情願的來到馨妃身側。
“姑母,您怎麼來了?事先也不說一聲。又不是什麼好事。”靳佩瑤一臉的不情願。
“什麼好事壞事的。”馨妃壓低嗓音:“太后都來了,我能不陪着一起過來嗎?再說,你看看你這身打扮,哪裡有半點悲傷的意思,披金戴銀的,叫人笑話。”
“我已經穿了一套最素雅的衣裳了。再說,畢竟是皇子妃母家出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行了。”馨妃白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說什麼了。
其實靳佩瑤明白,姑母這時候過來,怕是想着見縫插針的巴結二殿下。
可惜啊,這一回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能置身事外,就已經是最好的打算了。她倒好,自以爲聰明的往裡闖,回頭再惹出什麼禍事,看她怎麼辦!
冷衍先上了香,在寧歷晟的靈位前說了一番既得體又能表露心意的話,也算是澄清寧家滅門這件事,往他身上破了多少不切實際的髒水。
寧璞玉則目不轉睛的陪在身側,手裡握着自己的那三根香。
從前的親人,轉眼間就長眠地下了。唯一能紀悼的方式,也就是一柱清香,幾把紙錢了。
“你這丫頭,怎麼看起來這麼眼熟?”太后側目,瞥了身邊眉目清秀的女子,微微皺眉。
“妾身茵茹,是薛尚書的兒媳。”茵茹笑吟吟的回道。
“茵茹……”太后想了起來:“對,你先前進宮請過安,那一日着裝華麗,哀家記得確實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今日這一身素雅,看着俊俏而又不失柔婉,倒是沒能認出來。”
“妾身卑微,實在不敢勞太后惦記。”茵茹笑着垂下了眉眼,可眉頭間,鎖着一縷縷愁緒散不開。
“倒也不至於卑微。”太后語氣溫和:“你已經是薛府的人了,出嫁從夫。母家的種種,禍不及你。”
“多謝太后寬慰。”茵茹心想,那寧璞玉還不是二皇子府的人了。皇家何以要給她這麼大的恩典,讓二殿下來爲她操持寧家的事情。再者說,人都已經死了那麼久了,還有什麼好祭奠的。不過她也感謝有了這麼一次機會。
“太后一路過來,想必口渴了,請用茶。”茵茹從侍婢手上接過茶盞,先遞給了太后。隨後又向馨妃敬茶。“馨妃娘娘也請潤潤喉吧。”
寧璞玉遠遠的看了一眼,有茵茹爲她打點,心裡也輕鬆了不少。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馬蹄聲四起,且越來越近。
那踢踢踏踏的聲音,像是踩在了人心上,每一下都格外的用力。
冷衍與寧璞玉飛快的遞了眼色,兩個人早已經準備好了應對的策略。
馮鋮也有防備,給身邊的人提了個醒。二皇子府的人藏匿在暗處,隨時準備對抗。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太后頗有些詫異,看樣子,這場面怕是不好收拾。
茵茹忽然湊近太后的耳畔,低低道:“二殿下與皇子妃意圖謀反。太后您怎麼這時候過來,豈不是成了他們手裡的人質。”
“你胡說什麼?”太后皺眉瞪着茵茹。話音還沒落,就聽見嘭的一聲。
“姑母。”靳佩瑤一聲尖叫:“你怎麼了這是?”
太后旋即看過去的時候,馨妃已經從椅子上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馨妃……”她剛要起身,竟就覺得頭暈眼花:“這茶……”
“茶裡有毒。”茵茹的聲音依舊是那麼溫和:“太后,您可千萬要停住啊。妾身即便是死,也一定要送您離開這裡,安全回宮。”
“出什麼事……”寧璞玉正要走下來,身邊的人卻忽然拔出了刀。
“馮鋮,你瘋了?”冷衍瞪着他,一臉的惶恐:“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爺,對不起也要做一次了。除了皇子妃,還有誰能對青檸下這樣的毒手。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她不願意讓青檸先生下嫡子。”
騎馬而來的人,停止面前。首領太監拱手揚聲:“二殿下,皇子妃,奴才奉命,擒獲二位即刻回宮面聖。”
“快來人啊,救命啊,太后不好啦!”茵茹也在這個時候揚聲高喊。清冷的嗓音幾乎要劃破耳膜:“救命啊,太后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