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綿延千年的世家的確不可小覷,經此一事恐怕短時間內袁章是沒辦法繼續揮兵南下了。”都畿道的臨時帥府之中,羅世績看着李悠身後那副新增加了不少標籤的地圖說道,只見地圖上河南道境內,已是到處散佈着象徵義軍的紅點。
“袁章的大軍固然戰力遠勝齊王大軍,能將齊王和諸多大臣一舉拿下,可是他們卻缺少治理地方的官員,他的兵力最多能控制住州縣,對於鄉間卻是無能爲力了。”李悠的語氣之中未免也有些遺憾,這同樣是他的問題所在,他麾下的文士雖然比袁章多上數倍,可那些人深受大魏多年以來的遺毒侵害,爲政處事的本事沒有幾分,貪污受賄、黨同伐異卻是無師自通,所以他只能重新帥選培養人才,現在維持江南西道、淮南道、嶺南道和新收復的都畿道以及京畿道的幾個州縣都有些捉襟見肘,更何況是世家盤踞的河南道了。
這也是他現在不願意和袁章展開大規模決戰的重要原因,現在就算是能拿下河南道也要耗費大量力氣去抵禦世家的反撲,還不如讓他們先和袁章鬥一鬥,這一戰無論是誰勝誰負都會兩敗俱傷,到時候他正好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有了這些緩衝時間,他一方面可以將都畿道徹底化爲己有,另一方面則可以培養出足夠的人才來治理大亂之後的河南道;如今嘉州及淮南道、嶺南道各大主要城市,都開始建設新的學堂,傳授法家、算學、格致等各項學說,由於時間的原因,這些學堂的師資力量還十分薄弱,但只要科舉的模式不改,遲早會發展壯大,培養出更多的人才以供李悠挑選。
而反觀袁章,他卻沒有多少選擇,一來如今華夷之辯尚且深入人心,但凡有些骨氣的文人都不會去給北元賣力,更何況那些北元貴族一向看不起文人,縱使科舉得官也飽受百元貴族欺凌,少有能盡心辦事的,袁章費盡了心力收攏的讀書人就有不少受不了欺凌掛印而去的;二來他之前果斷的處置了那些世家骨幹,雖然在短時間內震懾住了河南道,但長久來看那些僥倖逃生的世家子弟肯定不會忘記仇恨,會想盡辦法給他製造麻煩。
李悠正是出於這方面考慮,再加上王遜提供的機會,所以才從軍中抽調精幹人員去掌控河南道的諸多義軍,這些人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發揮出比找了個緬作戰更大的作用,他們會將河南道攪得天翻地覆,讓袁章疲於應付。
“太尉大人,這些士兵最終還需掌握在我們手中才是,若是落入其他人手中,恐怕對將來收復河南道大爲不利。”羅世績出言提醒道,這些義軍大多和諸世家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必須得小心處理才行,以免到時候遭到反噬。
“王遜知道分寸。”李悠從和這個老狐狸的交談中得知,他似乎已經看清楚了眼下的局勢,對這些義軍他會想盡辦法提供便利,但是卻絕不敢爭奪指揮權,“等大軍收復河南道之後就會將這些士兵召集起來重新編練,絕不會讓他們成爲某家某戶的私軍。”
嘉州軍的練兵之法可不僅僅是訓練這些人的武藝戰陣,對於軍紀、軍隊權力架構同樣有巨大的改進,等這些人越學越多,再想回到當初那種江湖習氣可就不容易了;他們若是想維繫之前的方式就沒辦法提升軍隊的戰鬥力,到時候戰場上遇到袁章的兵馬絕無勝算,就算有人一開始存着這樣的心思,也會在和北元大軍的圍追堵截之下漸漸消散。
“現在這些義軍的最大作用不是殺死多少北虜,收復多少州縣,而是要不斷調動駐守各處的北虜大軍,讓他們疲於奔命,沒辦法消化河南道。”李悠指着史懷義的那座山寨說道,“比如這裡,出兵向西就是徐州,徐州守軍不多定會向附近的宋州、海州、兗州求救,等他們大軍還沒有趕到義軍就可以縮回山裡,轉而從山中向北攻打兗州;那些北虜騎兵走不了山路就只能繞個大圈子走遠路快馬加鞭回防兗州,如是再三,縱然是鐵打的軍隊也該被拖垮了,到時候大軍自可以逸待勞慢慢收拾那些掉隊的傢伙。”
“今日去三十,明日殺五十,積少成多縱使有十萬大軍又能經受得住多久消磨?”羅世績不斷點頭贊同,“更何況沒了大軍駐防,徐州、宋州、兗州的那些世家豪門子弟又豈會甘願忍受北虜的壓榨?到時候怕是連這些州城也會亂起來。”
這些就是黑冰臺的任務了,想必司馬錯會做好鼓動那些人去送死的工作,這些義軍不過是散佈在河南道大地上的星星之火,但總就會形成燎原之勢,等到袁章的這十萬大軍被折騰的疲憊不堪的時候,就是李悠重新率領大軍北上與他決戰的日子了。
當然這種辦法也不是那裡都可以用的,如果沒有王遜拿出了自己壓箱底的老本,李悠想順利打入這些義軍之中也沒有那麼容易,如果不是王遜可以提供糧草補給等多方面的支持,這些義軍遲早會淪爲打家劫舍的匪徒,那還會有如此戰鬥力。
“既然羅將軍已經清楚了其中的要害,那麼我就大可以放心把此事交給你去做了。”李悠返回坐下,“本太尉決定不日帥軍返回嘉州,此地留下三萬兵馬和潘將軍、周將軍輔佐與你,你就再次盯着袁章,好生配合這些義軍擾亂河南道。”
要是將來袁章聚集大軍準備圍剿義軍,羅世績就可以率領潘鳳和周伯符做出大舉進攻的姿態,看他還敢不敢繼續圍剿;而院長要是主動出擊,這些義軍也可以騷擾他的後路,羅世績處理這些事情還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末將遵命。”這可是獨掌一方的好機會,羅世績心中頗爲激動,打定主意無論如何也要將此事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