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雖說她確實做到了自己想這樣的效果,但事情的幕後真相恐怕並不簡單。
博爾吉亞小姐的腦海裡,浮現出剛纔在塔內目睹的畫面。儘管她是以超高速移動的方式闖入塔內的,但與之相匹配的動態視力和大腦記憶能力,足以將內部的所有景象映入腦海:
被煙塵覆蓋,殘垣斷壁的塔樓內,女騎士目擊到地上有一具缺了條手臂的青年屍體,而昏迷的羅瑞爾·加西亞就躺在他身邊。
最奇怪的是,她還在現場看到了一隻鸚鵡。
那不是一隻普通的鳥,女騎士敏銳地從它身上感受到了一種奇妙的力量。
那是馬裡恩·格林的重力魔法。
不是錯覺,不是誤解。因爲此時僞裝成“馬裡恩·格林”的傳道者不再有能力繼續驅使本屬於他人的傳奇魔法,籠罩整座塔樓的力量已經消失了;所以展露在她眼前的,是全新的魔法波動……雖說只籠罩了一小部分區域。
“這隻鳥是——”
瓊安眯起了眼睛。
如果此時有旁人在場,大概會覺得好笑吧,面對一隻牲畜,身爲傳奇騎士的她竟然做出了戒備動作。
但相比起常識,瓊安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在面對巫師這一羣體的時候,所謂的“常識”往往會成爲認識真相的阻礙。
她確實在這隻鸚鵡的身上,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
由此,瓊安甚至聯想到了一個荒誕的,天方夜譚般的真相——
當然,那隻鸚鵡並沒有理睬她。就像是沒有注意到女騎士的到來,或者說是根本不在意,它在倒地的兩人身上盤旋一週後,毫不猶豫地飛上半空。
鸚鵡沒有阻止女騎士將加西亞女士帶走,而是“撲哧撲哧”扇動着翅膀離開了。
真是非同尋常……
這種事情交給主人頭疼吧,她想。
*
在女主角發動攻勢的短短數秒鐘內,李察德已經轉移到了即將坍圮墜落的塔樓下方。
廣場上空無一人。
在經過耐心的等待之後,那個人還是不出所料地出現了。
一身灰塵撲撲的男人略顯狼狽地從廢墟中走出,在看到黑袍巫師的那一瞬間,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笑容,相當開朗地朝黑袍巫師舉手示意。
李察德沒有理睬,語氣冰冷。
“傳道者閣下,我已經提前發出警告,你卻還是固執地要將手伸到我的地盤上,那就別怪我不客氣。”
“哈哈,真奇怪,這裡是我的地盤纔對吧?”
對方的聲音異常爽朗。
“我纔是這百年裡統治魔塔的領袖……”
“愚昧。”
李察德打斷了麥奎恩·馬瑟斯的話語,他那高高在上的語氣,就像是一位庭上的法官向犯人宣佈判決。
“背叛魔塔的馬裡恩·格林如今落敗ꓹ 而和他勾結的你,同樣將隕落於此。”
傳道者突然明白了他話語中蘊藏的意思ꓹ 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消失了。
“……你這是何意?”
“上次讓你有機會逃走,是我的失策。”
黑袍巫師朝他伸出一隻手。
“——這次,就把暫且寄放在你那裡的性命取過來吧。”
*
魔塔的最底層ꓹ 早已被從高空墜落的無數磚石層層疊疊覆蓋的廢墟下方。
一道火光閃耀,伴隨着爆炸聲與升騰的蒸汽構築而成的白浪ꓹ 殘垣斷壁中央破開一道空隙。
由於高溫導致微微扭曲的視野中,金髮女巫的身影ꓹ 再一次出現在甬道之中。
她周圍的地面像是蛋糕般溶解ꓹ 流動的金色熔岩,正散發着滾燙的熱氣。
維爾莉特利用自己獨有的神眷魔法,從最底層一路突破到地面。
女孩的臉上滿是疲憊之色,卻還是在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
直到數分鐘後,她才終於確定,那位名爲克勞利·阿萊斯特的年輕巫師,的確是消失了。
或許是死了ꓹ 屍體被掩埋在廢墟之中;又或許還活着,僥倖得以逃脫魔塔。
而現在ꓹ 這一切都變得無關緊要了。
哪怕他是個曾經足以奪取自己性命的危險敵人ꓹ 女巫亦從來不曾把他放在眼裡。
維爾莉特唯一想要保護的ꓹ 是老師告訴她的秘密、老師向她發佈的任務、以及其他和老師有關的事物ꓹ 除此之外都和自己毫無干聯。
只不過,老師的命令ꓹ 也就到此爲止了。
“守護好魔塔底層ꓹ 不要讓星火爐的秘密暴露給外人。”
她做到了。
維爾莉特不僅成功地將入侵的敵人驅趕走ꓹ 還順便阻斷了任何人前往那裡的去路——作爲小小的代價,貫穿七層魔塔的整座天梯系統都被女巫從天穹深處呼喚而來的太陽之火破壞殆盡。
當然ꓹ 在維爾莉特看來,以上的都是小事。
星火爐還在熱火朝天地持續運轉着,和神器在心靈層面緊密相連的維爾莉特,能感覺到從地底下源源不斷傳來的力量。
這樣就足夠了。
老師的命令,不只是爲了抵禦外敵,更是在爲我的未來考慮——
於是,她心中想要回到老師身邊的念頭,變得越發強烈。
只是,目前還不清楚戰況如何。
傳奇巫師間的鬥爭似乎已經落下帷幕,但腳底下時不時傳來的晃動,和在高空迴盪的沉悶響動,這一切都說明戰爭還未完全結束。
不知不覺間,女巫又往前走了幾十步。
一路上滿目瘡痍,已經看不見旁人……
維爾莉特停下腳步,擡起頭來。
不遠處,有大半個金屬鍾,像死去巨人的頭顱那般滾落在那裡。它在震動中斷裂,自塔頂部脫落,直接砸進了廢墟之中。
而就在這大鐘的上方,佇立着一道纖細苗條的身影,純淨的長髮在她身後飄揚。
不知從何時開始,那個人就站在那裡,靜靜地,微笑着看向自己。
“詩蔻迪……”
女孩喃喃。
“你爲何在這裡?”
“當然是爲了來見你。”
銀髮少女輕笑,輕盈往前一躍,像蒲公英那樣從半空飄落,正好來到她面前。
詩蔻迪·米勒張開雙臂,沒有理會她身上沾染得灰塵,主動擁抱住摯友的身軀。
“在我離開這座塔之前,要是沒能見你一面,就太說不過去了吧?”
維爾莉特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在猶豫一會兒後,她同樣舉起雙臂,抱住了詩蔻迪的肩膀。
宛如末日景象的廢墟之上,銀色和金色的長髮,像被編織的流蘇,在習習吹來的微風中交織在一起,彷彿盛開的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