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跑堂小哥原是在這一帶長大, 家裡親戚雖沒的什麼大人物,但多得是票號的夥計僕役等。在他們這樣的人看來, 有數的幾家票號的總掌櫃就是最上等的人物了——其中就包括李在業的父親。

不過李在業命不好, 雖說有個好爹, 最後卻因爲自己父親納了自己母親被東家開革出去了。若是隻有這點倒也罷了, 反正李在業父親是真有本事,不在票號行當裡做事轉到其他鋪面做掌櫃也容易。再不然靠着以前積蓄做些小本生意,看他的人脈和本事也不難!

只是事情從來福無雙至, 禍不單行。誰想到李在業出生後一兩年他爹就死了!嫡母把母子兩個趕出家門——做的倒不算太絕情,分了一處小小房舍並幾百兩銀子。李在業父親本身就不是那些大老闆一樣有錢, 分出這些雖不及十之一二,但至少沒有淨身出戶。

本來住着這一處房舍, 靠着幾百兩銀子,李在業母子兩個就是不能過上什麼富貴日子,養活李在業長大到能夠自己掙錢養家倒也不難。可還是那句話, ‘福無雙至, 禍不單行’。

早些年的時候李在業還能去學堂讀書, 可以想見, 今後無論是舉業也好, 學着經商也好,都是一條出路,倒是沒什麼不好的。後頭卻遇上李在業母親生病, 若是那種要命的倒還好——並非無情,而是家境不寬裕的時候生病的本人反而會這麼想。

生的那樣重病, 卻一直怎麼也死不了。就像是那些富貴人家的弱症,拿金銀供養,小心照料,這才能掙命。李在業母親這裡也是一樣,這些年來爲着她的重病,家裡銀子早就用盡,去歲還把房子賣了,落到了無家可歸的地步。

跑堂小哥自小和李在業認得,在一處學堂唸的蒙學,有些情誼。這些年看他支撐也十分辛苦,得了禎孃的囑託,當日晚間就拿錢去廚房要了一賣一錢二分銀子的雜膾和兩碟小吃。那小吃,一樣是炒肉皮,一樣就是黃豆芽。

有偷帶了各桌收來的剩酒。敲了柴房門道:“今晚到我屋裡去吃飯,我有一件事兒與你說——在你這裡唯恐打擾了伯母。”

李在業年紀不大,只二十多歲,文文弱弱的樣子,只是眼睛裡有一種堅定,看上去暗沉沉。轉頭看了一眼已經吃過藥的母親,點點頭就跟着自己這個朋友去了他屋子。

跑堂小哥把酒菜擺開,給他滿了就才道:“我問你一件事兒,從小見你看你那個爹留下的書籍,又到那些商科的學塾裡偷着聽課,前些日子看你幫店裡賬房算賬竟像是比他強出十倍。這些本事你是有的,若是有人聘你做夥計,你去不去。”

李在業這時候眼睛裡神采動了動,然後纔有了第一個神情,苦笑道:“大兄說這話!小弟境況窘迫你是看到的。如若有東家肯聘我我當然是肯德,不然我如何給老孃治病。”

說到這裡他又搖頭道:“只是我這境況你是知道的,原先沒在哪裡做過,又不是商科學塾裡出來的,就連一個作保的人都沒有——咱們平遙什麼都不多,就是我這個年紀找活兒的多。”

跑堂小哥一口乾盡了杯中酒,臉上帶出爽快的笑意來,道:“也該是你小子時來運轉,如今送上門來有人讓我給薦夥計幫手。人家口氣並不看重什麼別的,似乎是隻要讓人看到本事就一切好說!只是這老闆的本錢在太原,只看你肯不肯去了。”

其實李在業也不是全然照不到活幹,現在他日日去人力市場做的按天結算散工不說。只要他表現一些經營上的本事,就算因爲少經驗沒出身當不上正經夥計,在鋪子裡跑腿幫忙卻不難。

只是那樣的活計實在來錢太慢,至少供養不起如今他母親的藥費,所以他一直尋摸的就是有人能只看中真本領。不過這也就是尋摸而已,實際上他如今也不能支撐了,若是再沒得進展他也就只能去做那些活計了。

只是想到母親身體,他始終還是不肯這樣,如今聽到只是不在平遙而已,立刻道:“你知道我的,身邊別的親人沒得,只有自己一個和老孃。既然是這樣,在平遙在太原有什麼分別?只是你詳細與我說說是哪家的老闆。”

跑堂小哥立刻自得起來,與李在業滔滔不絕道:“這一會兄弟我沒得吹噓的,我們這些人最重要的就是一雙眼睛,要的是有眼色。不管是什麼人,只要撩開眼皮看上那麼一眼,到底如何心裡就要有個數兒。這一回來的老闆,哥哥與你保證那可真是大老闆!”

跑堂小哥眼睛確實銳利,當時看一眼就知道周世澤是公門裡出身,和經商沒什麼關係——身上那股肅殺之氣掩蓋不住,一看就是個武官出身。因此老闆就是那位奶奶,說起來這也算是官商一體了,並沒有什麼不妥。

這樣說起來九邊地界多得是這樣的,衛所武官們當着權,家裡奶奶太太們就經營產業,只是大事上依舊聽從丈夫——但是這一回不同,跑堂小哥看的真真的,這位奶奶身上有的是那些走南闖北的大豪商纔能有的氣魄。對於丈夫,也不是一般婦人百依百順的樣子,倒像是家裡生意全然看她眼色。

把情形與李在業一說,李在業思索半晌道:“這真是喜從天降,也多虧了大兄想得起來我,小弟這邊多謝——勞煩大兄把我的姓名遞上去,與我說個去見那位老闆的時間,我屆時準備起來。”

跑堂小哥襄助李在業這件事最難的步驟其實就是禎娘拿到姓名單子觀看這裡,禎娘一個不爽就否了,那就是萬事皆休。反而後頭讓一般人緊張的見面詳談他們並不在意,跑堂小哥早見識自己這朋友的本事,李在業本心也對自己有信心的很——不會自傲到覺得上門就委以重任,可是比那些普通夥計,卻沒什麼不敢想的。

禎娘正式見這些受聯絡來的夥計掌櫃,人是一撥一撥地交談,一整天功夫花在這上頭。不過也不虧,禎娘覺得自己運道好,隨便差使了一個跑堂夥計就是一個有眼光有人脈的。

薦來的這些人裡面,十個裡頭有七八個就是得用的,還偶爾有個堪稱遺珠,有的三兩個當作骨架一般立時就能撐起一門生意!禎娘面上不顯露,心裡是格外滿意的,於是對那個之前有過印象的‘李在業’也沒什麼不滿了,想着弄不好人家真有真才實學呢。

不過禎娘卻真是好運到底了一回,李在業在錢莊上頭簡直是個萬事通,禎娘發問的他沒有不知道。從櫃房說到賬房,從賬房又說到了營業房,最後還有庫房、護衛房等,竟是沒有一處不清楚的。

當禎娘具體問賬房如何運作,他連想也沒想就道:“帳房是錢莊覈算管理重地,要完成整個錢莊銀錢覈算任務,承擔全年一個賬期,以及四年一個大帳期,決算分紅任務。”

後頭他又具體講了銅錢收入成本,碎、雜銀收入成本,整銀收入成本,各類貨幣兌換差價收入這四項常年業務覈算內容。和存款、放款、存款利息支出、放款利息收入、存放款利差收入這五項錢莊投入資本由商業資本變爲生息資本後,擴大業務後形成業務。

也不是說出了照本宣科的話,但凡是禎娘其中挑一個實際問題發問,他也能說得清清楚楚。雖說一個人能說得清楚不見得做的清楚,可是這樣熟稔,已經是當掌櫃的料了——即便現在不是,將來磨練幾年也會是的。

禎娘是真的對開錢莊有想法,不過是時候尚早而已——她一但開錢莊就不是那等小錢莊。如果是體量大的,那就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脈和一般二般的困難了。畢竟幾個大票號都是有數的,忽然來一個虎口奪食的,誰不臉色難看?

那樣的大票號往往也就跟腳極硬,真的商場上做過一場禎娘這邊沒得自信可以應對——這和之前珍珠戰爭又不同了。珍珠買賣到底還是有個貨物,明擺着她家佔盡了上峰,最後勝利也在意料之中了。

錢莊卻不同,中間玩弄手段可比一般交易複雜許多,許多人輸了還不知道怎麼輸的。外行人對上內行的話,有時候在資本、人脈等都更好的情況下也可能輸的一塌糊塗,更何況禎娘這個外行就連別的也比不上那些大佬。

所以她從沒想過要這時候上馬錢莊的事,手上有事力有未逮是一個,時機不成熟沒有準備好是另一個。她招募這些夥計不過是未雨綢繆,增添了解,同時爲以後準備可用的人罷了。畢竟找這些懂得票號生意的,哪裡能比平遙合適。

不過禎娘也不是平白對錢莊票號有想頭的,這時候的錢莊想要掙錢都是從五件事上想辦法,即平稱、貸息、兌水、匯水和兌票。

平稱是因爲各地的銀子庫平標準不同,在錢莊兌換之後收取一定的手續費。貸息是發貸的利息,這個倒是與放貸差不多,只是比起那些當鋪和私人放貸輕一些罷了。兌水是銅錢兌銀子,或者是不足色的銀子兌足色銀要交的手續費,說白了就是火耗一樣的東西。匯水是同一家票號不同地方匯款的手續費。兌票則是銀票換成銀子要收的手續費,依舊和火耗有些相像。

還有一樣是南邊叫存款,北邊叫貼票的業務。南邊做錢莊的把這也當主業,山西這邊卻不太在意。可能和兩邊體量不同有關——南邊多的是小錢莊,吸收小戶人家存款用作放貸或者其他生意經營倒是不錯。山西卻不這麼做,人家本來就不做小戶人家存款,就算是貼票其實也是大戶人家大筆額度。

這些樣樣都很賺錢,算是山西商人集大成生意了。不過禎娘最看重的卻是另外一樣——銀票。銀票這東西端的神奇,你說它和金銀一樣,差着意思,至少平常使用大家都要擺手。就是商場上交易使的着罷。

不過禎娘也不是爲了能發出大額銀票纔打上錢莊的主意,這個想法太蠢了。如今又幾個人用得着大額銀票?即使這個大額只是相對百姓生活而言。直白些說罷,就是面值只有十兩的銀票都不適宜,沒有人會樂意使用的。

原因多了去了,其中最直接的是你憑什麼要那麼多人信你的信用——平常反正也使用不上十兩銀子,把存儲的銀子換成銀票?就是這票號再可靠也不會可靠過白花花的銀子罷。萬一哪一天票號垮了,手上銀票難道不是廢紙?

禎娘想做的反而是小額銀票,代替的是銅錢,就是一文、兩文、五文、十文、五十文、一百文這些。雖說是銅錢的計量方法,卻不是和銅錢綁定,反而直接和銀子放在一起,兌換方式是一定的,即一千文換一兩銀子。

這有個好處,就是十分穩定,至少比銅錢穩定的多。要知道銅錢和銀的兌換從來都是不穩定的,有時候隨便一些事就要升升降降好些回。同時也比一般銅錢輕便,甚至從結算上來說比銀子還好——把塊銀子剪剪鑿鑿,放到戥子上一點點稱量,還要換算成色等,你當不麻煩麼。

其實想一想這倒是與元朝時候以及本朝之初的寶鈔有些彷彿——這東西惡名昭著!不論是元代寶鈔還是本朝寶鈔最後都不了了之了。以本朝爲例,在本朝初年就發行,爲此還明告天下頒佈‘鈔法’,最後規定了民間只許使用寶鈔,就連銀子也不許流通。

這些寶鈔是用一種特殊的紙印刷的,單位和銅錢一樣,有‘貫’有‘文’,面值分十等,有十文、二十文、三十文,也有一貫、二貫等等。朝廷硬性規定民間不準金銀、銅錢流通,紙鈔是當時惟一的合法流通錢幣。且後來又發行一種‘銀鈔’,單位和白銀一樣,也按‘兩’、‘錢’、‘分’、‘毫’、‘釐’等面值分爲了十三等。

這些寶鈔方便使用,如果做得好的話不知道比銀子銅錢強到哪裡去!不過最後並沒有好結果——朝廷規定民間不準使用銅錢和金銀,只能用紙鈔。然而自己卻先破壞了規矩,收稅時照收金、銀和銅錢,但是給官員發俸祿,或者跟百姓做交易,卻只給紙鈔。

再加上由於印刷寶鈔的紙質較差,以至於難以耐久,且只發不收,既不分界,也不回收舊鈔,致使市面上流通的紙幣越來越多,寶鈔氾濫成災。這些原因一起弄得寶鈔信譽一落千丈,大幅貶值。鈔法實行不到一百年,至成化年間,一貫紙鈔已經跌到僅值一文錢,貶值一千倍!

禎娘當初看史書看到這裡簡直不知該如何心疼,這明明是康莊大道,也能讓朝廷玩成這樣!如若從頭到尾做的好好的,憑着這個戶部何至於像如今這樣舉步維艱——難道不知道能因此超發多少?憑空就要賺一筆,還不是小打小鬧的賺!

然而就是因爲一些目光短淺的,爲了眼前最大的利益,把下蛋的母雞直接殺了,那之後當然就不用想了。

還是朝廷權力太大了一些——隨便發行這些寶鈔,靠着以上手段賺足了油水,甚至到了不管以後的地步!最後不能收場了,也當作沒發生就好。至於持有寶鈔的百姓憑空蒸發的財富,誰管?難道誰還因爲這個造反。

就是因爲沒得責任纔有恃無恐罷,換錢莊票號來做,誰敢?不說玩的大了,自家要垮,垮了之後就該一文不名。就算運用手段脫身,從百姓手裡榨乾了錢財又安然無恙,並沒有傷及自身,朝廷能輕易放過?

朝廷自己惹禍了不管民意沸騰如水,卻不會不管一介商人惹禍了不管而造成的民怨,不管這商人有多深厚的背景——有這個好榜樣,所有的商人只怕都會上趕着學習,那時候天底下還不亂了套?

禎娘當時就設想自己經營一個錢莊票號來做該是什麼光景,只要想到那就是打着銀票的幌子發寶鈔禎娘就覺得天底下最賺錢的生意就該是這個了。這種經營狀態之下其實就等於銀錢只是一個數字而已。

後來禎娘真的開了錢莊後也聽過手下人感嘆:“人看到一個賺錢厲害,轉手從一文不名變得極富的,總要調笑是打劫了罷。再看我們東家,只怕連打劫都比不上了。”

禎娘當時只奇怪地看了這手下掌櫃一眼,道:“俗話是這麼說的,不過俗話一般都經不起推敲。你當打劫能賺多少錢,你去看看滿天下專門做劫道生意的就知道了,沒得真正的大富豪。縱使有,也遠遠不及那些正經經營的。”

現在倒是不用想那麼多,要知道打着銀票幌子發寶鈔,雖然做的巧妙就不會讓朝廷發覺。但是上下打點是免不了的,同時只怕還要放着鷹犬一樣敏銳的同行。沒得人做的時候或許沒想到,等到有人做了難道他們看不出門道?又不是什麼難學的。

現在的禎娘只是對李在業十分滿意罷了,與他商量過照管住宿吃飯,每月月錢多少後就沒有更多的話了。至於後頭一些來的,沒有一個比李在業出色,大約在水準以上,禎娘問了一些大概知道,就算過了。

這樣說起來收穫也算足夠,至少從跑堂小哥得的中人錢看,這是一次不小的招募了。這些人在本地商會驗看過禎孃的資質之後簽訂了文書,然後就等待着跟隨新東家去往太原。他們絕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決定,見來會到什麼地步。

作爲東家的禎娘也不知道,她正帶領丫頭婆子們整理這一回出門的行李,這已經到了回家時候了麼。周世澤就坐定在椅子上——這時候走來走去纔是打擾,還怕堵了她們的道兒呢!

不過他自己一個人還是覺得無聊,忍不住拉扯禎娘道:“你的那些事情就交給你那幾個心腹丫頭就是了麼,我平常見她們能幹,每一個都比的過別人家的管家,這時候哪裡要你操心。”

禎娘一開始沒聽見他說些什麼,一心不能二用,他正和紅豆對物件單子。周世澤還以爲他懶得理自己,不由得在禎娘經過自己面前的時候拉住了她的衣袖道:“我說禎娘你聽我說話呀!難道我不必那些雞零狗碎的重要?假裝聽不見是把我當小孩子敷衍?”

周世澤不這樣說,禎娘沒這麼想。這時候這樣說話,禎娘一下知道了前因後果,並且覺得你這樣子難道不是一個小孩子?只是她強忍着沒有真的笑出來,她曉得眼前這個雖然已經二十多了,日常小事上就是孩子一般。真的笑出來了,後頭怎麼扳回來,頭痛的還是自己。

於是只能道:“你先放開我衣裳,不然我堵在這些耽擱她們搬動東西傢伙呢。”

周世澤撒開手禎娘才能坐到一邊的椅子上,然後與依舊不得安生的他道:“我當然知道我不做她們也做的妥妥貼貼,但是事情不能這樣。就像明明你自己做的先鋒官,底下有個人能把你要做的都做得好好的,你會讓他代你的職責?”

見周世澤還有不服氣,禎娘迷惑了,按理來說這是周世澤最懂得的比喻了,怎麼回失效——當然會失效!禎娘哪裡知道她解釋的重點都錯了!不是她該不該把事情託付給丫頭,那關周世澤什麼事,他吃飽了撐的管這個!

周世澤不爽的明明是禎娘關注這些瑣碎小事,倒是把他忽視到了一邊啊——確實不能更加小孩子了,不是孩童纔會一直離不得人麼。禎娘又很少想這些事,這一次只怕想破腦袋也不會明白周世澤的心了。

周世澤,周世澤又能有什麼辦法?難道爲這個和自家老婆爭吵。且不說他有沒有臉拿這個原因,只說和禎娘爭吵。怎麼可能——相處越久,他才越覺得這個當初以爲已經是最喜歡的女子,原來還能更喜歡。

於是就像是小孩子一樣,半盞茶不到就再也不記得有過什麼想法,依舊親親熱熱的說起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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