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腦子一抽造成的結果,便是我跟強子倆人才匆匆吃了午飯,便被亢奮到幾乎不能自已白毛以及勸着他,也勸着我們的老竇,熱情地送上了出租回清澤醫院。
路上,我看着窗外,強子看着我。剛纔在吃飯的時候,初步算了一算,這一趟下來,四個人的車費加上吃喝住,怎麼的也得兩千塊錢。我跟強子倆現在不用說了,打車的錢還是上次去白事兒一條街的時候,清遊借給我們的那幾張紅票子僅剩下的幾十塊。
我摸着兜裡薄薄的幾張藍票子,輕輕一嘆,這老話說的好,出門在外,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我們四個要想明天就去河北,那今天下午,最基本的路費便必須得到位。
我撫着額頭,低聲跟強子說明了這些後,便開始一起琢磨着,我們要怎麼去跟老妖說讓他下午就把那孟江南喊過來,然後把續命這事兒辦完,再把錢拿到手。
......
四月的陽光,下午時已經有些刺眼了。
我們倆回了六樓,樓道里一如往常的空蕩,安靜,這我們的腳步聲聽起來,非但格外響亮,還伴着迴音。六樓的門都關着,但除了楚玥桐和安昕住的610之外,基本都不會反鎖。
老妖住的611也一樣。
到了門口,我們倆停了腳步,對視了一眼,敲了兩下門後,走了進去。
關於續命的事,老妖醒了之後跟我也提過兩次,按照他的推斷,這孟江南今天就應該過來了的。所以,我跟強子在路上短暫思考後得出的結論,便是直接問。
屋裡。
老妖穿着白藍條條的病號服半躺在牀上,四肢伸得大開,四仰八叉,屬於他的被子此刻胡亂地扔在原先駱澤躺的牀位上,而另一張牀上的枕頭,則是被他墊在了左腳腳下,枕頭面兒上,皺皺巴巴。
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電視,而掛壁電視裡頭播着的是作爲經典播了十幾年,橫掃多個年齡段,並且至今爲止已經有多個語種的美國片......貓和老鼠。
看到這一幕,我嘴角抽了抽,只覺得額頭上瞬間掛上了三根黑線。
我跟強子走到牀邊兒,老妖很象徵性地回頭看了我們一眼,點頭笑了笑,便又將注意力轉回了電視上。
他看着那隻叫傑瑞的老鼠惡搞那隻叫湯姆的灰貓,暢快地笑了幾聲才隨口問道:“咋的了?忒無聊過來一起看電視麼?我跟你說,這動畫片兒可好看了,哈哈哈......我昨天夜裡頭睡不着一直看到現在,一點兒都不困。”
“......”我額角的黑線,頓時又加長了幾倍,好幾倍!
老妖牀頭靠近洗手間的拐角處,有兩個凳子,我看了看笑得一臉猥瑣,恨不得把電視裡頭那隻灰老鼠換成自己的老妖,一邊深呼吸調整着自己的情緒,一邊將凳子提過來擱到牀邊兒。
強子同我一起坐了下來,也就在這時,伴着一聲湯姆貓的哀嚎,一集結束。
我趁着播廣告的這點兒空當裡,連忙清了嗓子說了剛纔討論出來的開頭:“咳,那個,我們明天得出去一趟。”
老妖伸了個懶腰下牀,同樣趁着廣告時間踩着拖鞋一邊往廁所走,一邊並不如何在意地回問:“出去?去哪兒啊?”
“去河北。”老妖的聽力很好,但爲了接下來的話,我提高了點兒音量。
“啥?”老妖腳步一頓,回頭間臉上閃過一抹詫異與不解,“不會吧,你們這纔多大點兒,實力又不夠,清遊倒底想得啥,讓你們出差去外省接活兒?”
接活兒......老妖就這樣想歪了。
下一秒,他廁所也不上了,身子一轉,嘴上嘟囔着竟是要上八樓找清遊說道去。
“他這不是胡來麼?”
“河北......雖然不遠,但出了事兒,過去少說也得半天。”
“河北,好像那邊兒沒啥熟人吧?......”
“嘶,難道是......他?”
我愣神裡,老妖一下子冒出來了這麼幾句,聽得我目瞪口呆不說,最後一句,似乎還讓我知道了一點兒別的東西。
我跟強子交換了個眼神,後者眉頭一挑,接着輕輕搖頭: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先把孟江南的事情搞定,再說別的。
老妖已經拉開病房門走了出去,因爲知曉他的速度,我拔腿追了過去,急急地解釋着。
因爲白毛的事情屬於私事,我把老妖拉回房間的過程裡,猶豫了一下子,並沒有把這事兒說得太明白,而按理說,他雖然是妖仙,但在都市裡頭呆了這樣久,多多少少的,這些事情比我跟強子倆,還是要懂得更多一些。
我告訴他的版本是,我們去河北是去給人幫忙的,同寢室室友的女朋友在河北上學,可能這些天遇上了點兒事,我們過去幫忙看看,順帶處理一下子。但因爲都是學生,生活費什麼的都是家裡給的,所以這一宿舍人的活動經費......
老妖眯着眼看了我一會兒,臉上表情變來變去,那個精彩程度,跟剛纔看貓和老鼠時候,都差不太多了。
而後他咧嘴笑了笑,恍然道:“哦,你是想說,讓我催催我朋友,趕緊過來給你拿錢是吧?”
“呃,嗯。”他說的忒明白,但也正在點兒上,我雖然有些尷尬,但還是連忙點頭。
“哎呀,你剛纔直說嘛。”老妖呲着一口閃閃發光的黃牙,笑得眼都快沒了:“他今兒中午還給我電話來着,問今兒晚上方便不方便,我只知道你們出去了,不曉得啥時候回來,那會兒沒敢給他準信兒。”
“你們要是急,等着,我現在叫他過來!”說罷,興奮的老妖不等我們說什麼,便一個閃身從牀邊兒拿起手機,手指滑動間帶起一道道殘影,不過兩秒鐘,便撥通了孟江南的電話。
我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好。
半個小時後,我跟強子站在窗前,一輛黑色的奔弛商務帶着兩輛奧迪Q7接連開進了清澤醫院所在的這條輔路,我看着那在陽光下反着金屬光澤的車身,深深的吸了口氣。很快,這三輛車停在了清澤醫院的樓前,奔弛車上下來了個佝僂着背的老頭,他柱着一根黑裡帶紅的柺杖,緩緩地走了進來。
那是孟江南,他的身後還跟着六個身着黑衣保鏢。
老妖正好又看完了一集貓和老鼠,我把孟江南到了的消息跟他說了之後,他隨意地點了點頭,起身下牀披了件外套便往外走。老妖在先前電話裡同他說了直接到六樓,所以當我跟強子倆跟着老妖才走到走廊裡沒幾步,電梯到層的提示音,便響了起來。
老妖依然不急不忙,晃着走到了電梯間邊上停了腳步。
在他的對面,一個長得幾乎同他一橫一樣卻穿着西裝革履的猥瑣老頭,也正眯了眼拄着柺杖站在那。看着我們過來,他愣了一愣之後,沒什麼表情的長臉一下子便燦爛了起來......
被個模樣極其猥瑣的老頭用這種表情打招呼,我站在老妖身旁,雖然只是被捎帶着看了一眼,可還是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蕭哥,幾年沒見,別來無恙啊!”孟江南沒有再看我們,他紅着臉,熱情的同老妖打着招呼,並且一邊說着,一邊邁着大步走到了他身前,擡手抓着老妖的雙手就是一把好抖啊。
這畫面怎麼看怎麼古怪,我想着默默的別開眼,這畫面真心看着像失散多年的雙胞胎,在知天命的年紀裡重逢。不過,孟江南對於老妖的稱呼倒是讓我又知曉了一點兒,原來老妖不姓妖,姓蕭。
老妖客氣地寒暄了幾句,隨即帶着孟江南迴了611。我們也都跟了去,包括跟着孟江南上來的六個黑衣保鏢,不算大的病房裡頭,一下子顯得滿滿當當,甚至還有點兒擁擠。
老妖和孟江南一左一右地坐到了窗邊兒的椅子上,我大概判斷了一下,拉着強子坐到了堆了兩牀被子的病牀上頭。
六個保鏢分成了兩撥,倆人一站在孟江南身邊兒,四個人站在了門口位置,那碩壯的身板,輕鬆鬆地把不寬的病房門堵了個嚴嚴實實。
這架勢讓我覺得相當不自在,但再看老妖,他已然又開始同孟江南說說笑笑,問着孟江南的身體,生意,也聊着自己的近況,至於那六個保鏢從始至終,他都沒有分給他們一點兒存在感。
好在,保鏢這種職業,並不需要什麼存在感。
特別是在妖仙眼裡。
待到他們說完這些無關緊要的話,二十分鐘就又過去了,這段時間裡,我跟強子哪怕坐在他們對面,也同樣沒有什麼存在感。
直到孟江南主動提起來這次來的主要目的——續命,老妖才笑呵呵地介紹起來我跟強子。因爲這次主要交易的抓鬼積分都在我的名下,所以着重介紹的,是我。
“這是蘇然,道號超......度男神,你直接叫他蘇然就行了。”老妖有些磕巴地介紹道:“這次,你能買着多少分,就得看他願意賣你多少了。”
聽着這話,孟江南看着我笑了,並且笑得眼都沒了,可是,就當他用眯成一條的眼縫仔細打量了我一番之後,那誇張的笑容,頓時又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