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有徹底放下去的心臟,頓時又被清遊這突變的神情給高高提了起來。
這是又有什麼不對勁的了麼?
我看着同剛纔並沒有什麼差別的拓跋雪漫,略作琢磨,這布娃娃是清遊給她的,那麼他是不是應該知道怎麼探知附在其中魂魄的安危呢?若是如此,我們還是不要出聲打擾的好。
很快,因爲廣告插播而終於把注意力轉向我們這邊的老妖,也將好不容易扯回來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拓跋雪漫身上。他挪動身體下了牀,那一身灰色的剛性毛髮迅速回縮,前後不過是腳踩進拖鞋的時間,那矮瘦猥瑣的老頭,便再次站在了我的眼前。
“誒。”我退後兩步,輕聲問着老妖:“你能看出來拓跋雪漫咋的了麼?”
“什麼?”老妖有些詫異,似乎剛剛完全沉浸在動畫片世界裡的他,並沒有看着清遊突變的神色一般:“這小鬼頭不是抱進來時候就是這樣麼?”
“......”
這番對話,到此無疾而終。
接下來,老妖去關了電視,與我一道兒坐在牀邊上,靜靜看着神色在不斷變幻中的清遊。這一會兒裡,幾種可能也在我的腦袋裡不斷盤旋交替出現。
拓跋雪漫替羅靜怡用蠱術治療這事兒,於小鬼頭而言,遭受反噬可以說是完全已經預知了的,但她仍然堅持着用自己的方法去救治羅靜怡,除卻被老頭子循循善誘出來內疚之外,她應該也有着自己的把握。
不然,就這麼的送死,老頭子一夜的囉嗦,還不是白費了。所以,儘管小鬼頭還這樣小,可我依然相信着她。
那麼,排除這一種可能之後,餘下來的可能性,基本都基於在鬼蓮靈胎之上了。想到這兒,我暗暗地點了點頭,想必是因爲在動用了白靈蠱蟲之後,小鬼頭的鬼蓮靈胎與先前稍有些不同,以至於清遊在仔細觀察之後,發現了些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鬼蓮靈胎的特點。
想着,我悄悄的運起靈力刺激了靈覺,感知不到小鬼頭的情況,我還感知不了清遊的麼?
雖然清遊和駱澤一樣,他們的魂魄強度以及隱秘度,都要遠高於正常人,所以,哪怕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只要他們不願,別人哪怕盯上一天一夜,也沒法從那扇窗戶裡探知到什麼。
咳,不過,就算以我現在的水平感知的不夠清晰清楚,最少也是能的。
偷偷的撇了一眼依然專注於拓跋雪漫的後者,我閉了眼。
清遊的魂魄在靈覺畫面裡,乍一看是模糊不清的,可細看之下便能發現,似乎有着許許多多的閃着微光的線條在其魂魄表面交錯而過,這樣一個有些突兀的光圈,像是一個保護罩,但也像是一個牢籠。
激動,恍然,興奮,驚異,擔憂。
我的靈覺僅僅是觸碰到了他魂魄最外圍的微光,這幾種情緒一下子便如潮水一般涌了上來。激動,擔憂,興奮這三種情緒我還能夠理解,驚異和恍然,這是個什麼情況?
這樣想着,我不自覺的睜開了雙眼想再看看拓跋雪漫,但沒想,這眼一睜,老妖和清遊的兩雙瞪賊溜圓的眼睛,竟是意外的都盯在我身上......這就尷尬了。
我抓了抓腦袋,乾乾的笑了笑:“那個......是不是發現啥了?”
“嗯。”清遊看着我的神情有些微妙,頓了一頓,他說:“蘇然,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啥?”這樣突然的一問,我的腦袋頓時卡了殼,剛纔明明是清遊在又驚喜又詫異的,怎麼突然之間,問題就跑到了我的身上來呢?
“她。”清遊指了指依舊像開了高檔位的電動馬達一般可勁兒抖動着的拓跋雪漫,沉吟一片刻,才緩聲道:“這小鬼頭的魂魄是需要吸收靈力的,這一點,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啊!”我沒猶豫地應了一聲,轉而才明白過來,原來清遊說的是這個。
當下,我將不久前在羅靜怡病房衛生間裡想到卻沒來得及告訴清遊的事情,同他與老妖講了一講。老妖聽得嘴張了老大,在我們開口之前,他壓根就沒想到這鬼蓮靈胎竟然是需要靈力來滋養着成長的。
“所以,你說那拓跋莫邪到處找陰陽先生,其實是爲了這小鬼頭?”老妖緩了好一會兒,才怔怔地看着小鬼頭,嘴裡低低地說着:“那照這樣說來,那老傢伙得是殺了多少個陰陽先生啊,一個靈根裡頭的靈力纔多大一點兒,能讓這小鬼頭糟糟幾天啊。”
是這個道理,我點着頭,暗暗嘆氣,養一個鬼蓮靈胎的成本着實忒高,換作別的降頭師,單是四下尋着陰陽先生去奪其性命這一點,可能就沒兩個能堅持下來的。
拓跋莫邪的心,倒是挺堅定的,不過,也確實是夠狠的了。
再看小鬼頭,如今她已經是四五歲的模樣,把一個靈胎餵養到這麼大,想來,她的身上,少說也沾了十幾個陰陽先生的鮮血了。
還好,她現在遇上了我,遇上了執意要保下她的我師父。但儘管是如此,氣氛還是變得沉默了,因爲拓跋雪漫而死去的那麼些同行,終歸都是活生生的人。
良久,清遊走到我們身後拉了個凳子坐下,沉沉道:“行了,也別想那麼多了,已經發生過的我們誰都無力阻止,倒是該想想接下來怎麼辦。蘇然,既然你也想到了這些,我也就不瞞着你們了。”
我聞言,與老妖相視一眼,坐直了身體。
清遊說,他也是後知後覺,纔想到了這一點,因爲他們這一派系也有極少數與靈力相關的道術,所以他雖然無法時時看到靈力,但集中精神之後,感應卻是沒問題的。
所以,他發現了我用靈覺探知拓跋雪漫時,意外留在其體外的幾絲靈力,而更爲巧合的是,就在他想要再仔細探查一番拓跋雪漫的大概那個情況時,正好看着了靈力滲進布娃娃的那一幕。而又觀察了片刻後,他也就得出了剛剛講的那個判斷。
“鬼蓮靈胎之所以能緩慢的自我修復,應該就是因爲這個了。”
“她所吸收進去的靈力,很快就被魂魄本身給分解開來,從而使得魂魄能以最快的速度,把靈力裡頭的她所需要的部分,全數化作新的能量。”
“能量?”這個詞出現在這句話裡,我怎麼聽都覺得似乎有些不太恰當。
“對,能量。”然而,清遊卻回答的十分肯定:“人的魂魄本身,其實就是一種特殊的能量,你不用覺得奇怪,其實能量這個說法,算起來,還是從陰間流露出來的。”
“呃,先不說這個,你繼續。”被刷新三觀的我張了張嘴,但想着拓跋雪漫的事兒還沒搞清楚明白,便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
清遊亦是如此,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拓跋雪漫,他吐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如果我判斷的沒錯的話,這小鬼頭的情況,應該跟楚玥桐差不太多。”
楚玥桐!?
這是不是轉得有些太快了,怎麼說着說着,扯到楚玥桐身上去了!?
我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可是,坐在我旁邊的老妖卻是突然的一拍大腿,失聲怪叫了起來。
“你是說,楚玥桐也是鬼蓮靈胎!?”他瞪着眼睛,漆黑的眼珠子在眼眶裡不停的打着轉:“雲家後人,這種莫名其妙的特殊身份,竟然是因爲鬼蓮靈胎?”
“嗯。”清遊重重地點頭:“先前我就奇怪,爲何這黑叉一定要盯着雲家這一脈不放,食其血肉,吞其魂魄,試想,這鬼蓮靈胎真的能使得骨肉再生,修復並強健魂魄,那麼,黑叉這樣看重雲家一脈,就有解釋了。”
是這樣麼?
我愣愣的順着清遊所說的去想,與此同時,曾經在女鬼淚裡看到的畫面,再悄然的在我腦海裡浮現——雲生死的時候,我看着他肥胖的身軀被一隻枯瘦扯進陰煞氣旋里頭,而不過短短片刻功夫,他再出現時,已經化作了人乾枯骨。
那畫面哪怕現在回想起來,依然可怖,只是,記得當時直到畫面結束,我也沒有看着雲生的魂魄從那團枯骨裡頭飄出來,所以,若照清遊分析的去想,那雲生的魂魄,指定是一併被黑叉給吞了去。
嘶!這麼說來,即將絕種的雲家人其實就是幾百年前流傳下來的一支因鬼蓮靈胎而生的羣族!?
忽然之間,我徹底的明白了老頭子讓我把小鬼頭留下的原因了。
“所以,這小鬼頭因爲是一代,其重要程度於黑叉而言,比楚玥桐還要重得多。”清遊聲音沉沉地下了判斷:“如果讓黑叉知曉了還有她的存在,想必,楚玥桐應該活不了幾天了。”
講真,這真是一個絕逼的壞消息,但好在的是,強子不在這兒。
“......那該怎麼辦?”我看着清遊眼裡的那抹擔憂逐漸濃郁,不由得深深地嘆了口氣:“就把這小鬼頭塞在布娃娃裡頭,能防得了黑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