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沒事啊,這不是聽着電梯響,等你們呢嘛。”
我嘴上說着,腦袋裡頭卻是閃過了一道靈光,長生道人他想問我什麼?難道是柳生道人。
“走吧。”
“哦。”
剛想到這,駱澤和老妖很快走到我旁邊,同我一齊往清遊辦公室走。
春天的天已經亮得很快了,在六樓的時候太陽還是在地平線上剛剛露頭,而此刻一推開辦公室門,清遊正坐在落地窗前明亮的晨光裡。
受傷第二重的他,又被包了一身的紗布。
“坐。”他抱着水杯走到常坐的沙發前坐下,將我們打量了一遍才朝老妖示意:“說吧,仔細點。”
“不等南珍了麼?”駱澤扭頭看了看窗外,“這會兒才六點半不到,她應該還沒回去的吧?”
正舉着杯子準備喝水的清遊聞言,眼底頓時閃過一抹極爲隱晦的戾氣:“已經走了。”
已經走了麼?
我想到那個陳醫生對胡南珍的恐怖熱情,腦門上頓時出了一層冷汗,胡南珍前天晚上到底是有多不靠譜,明明是狐仙,怎麼會在清除記憶這種重要事情上出錯。
不過,可能因爲角度的問題,駱澤並沒有看到清遊的這一眼,他輕輕點頭:“嗯,早點回去休息一下,也好,今天她還是要上班的。”
“嗯。”清遊敷衍地應了一聲,再次向老妖點頭示意:“說吧。”
“好。”老妖不大的眼睛頓時眯起,似是在回憶。
“那柳生道人出了H大之後,就往西邊跑了......”
接下來的十分鐘裡,整個辦公室除了我們幾個的呼吸聲外,就只剩下老妖時爾帶着興奮,時爾帶着怒意的講述裡渡過了。
昨夜,他追着柳生道人幾乎跑了半個鄭州,說起來,柳生道人也是被老妖追的急了,明明是開着車來的,逃走的時候卻是靠着十一路半自動配着飄。他的體力明顯是不如老妖好,沒了七星屠神陣的輔助之後,隱匿能力更是和先前差了不止一個檔次。
就這樣,老妖變了妖身收斂氣息在暗裡追,柳生道人也是變了鬼身撒丫子在明裡跑,一追一逐,直到半個小時之後,以爲老妖追丟了的柳生道人,終於是在西郊停了下來。
好巧不巧,這停下的位置,老妖剛好熟悉得不行——西郊黑市。
也許是受了那夜槍戰的影響,黑市外的夜市街,人已經早早散盡,熱鬧過後,整條街上一眼望到頭,就只剩了兩個環衛工人,孤零零地站在滿路的垃圾中央,盡職盡責地清理着。柳生道人依然謹慎,他在黑市所在的地下停車場外躲着觀察了兩三分鐘,才悄悄然飄了進去。
老妖的反偵查能力真心是強,用他自己的話說,這是被駱澤駱大隊長親自訓練出來的結果。柳生道人進了黑市之後,老妖也跟了上,因爲先前駱澤的吩咐,他一直都留了兩隻初啓靈智的小老鼠在附近看守着,所以哪怕老妖只是遠遠跟着,卻也能清楚地掌握着柳生道人的動向。
而,讓老妖興奮不已的事情,就是從進了黑市所在的地下車庫開始的。
地下一層凌亂不堪,各種展示櫃及桌椅的殘骸散落一地,不少位置的地面上,還有着上次槍戰留下來的血跡。老妖說到這裡時只是用了一兩句帶過,可我粗略一想,一副破敗的畫面,便出現在了我的腦子裡。
這柳生道人在地下一層沒有停留,他很是熟悉這地下車庫,藉着鬼身的優勢,他穿牆過後走着直線,飄進了那相當隱晦的地下二層入口。
老妖才囉嗦了許久才說到這裡,而駱澤聽得激動的一拍自己大腿:“他是奔着那地下二層的陣法去的!”
“對啊,不過還不止這些。”他得意的眯了豆大的眼睛,笑的格外開心,“你們知道麼?他進那扇門,並沒有用咱之前進去時候需要的鮮血什麼的,手就那麼一擡,直接穿了進去,這說明啥?”
“那二層的陣法,也是他佈下的!”我激動不已。
“那還用說麼?”老妖砸吧了幾下嘴,繼續往下說道。
有了柳生道人帶路,老妖進去並不是什麼難事,他作爲鼠仙,變作妖身之後的個頭可大可小,化了個最小的模樣,老妖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跟了進去。
因爲有陣法的保護,地下二層的這個黑手術區,並沒有被常人發現,就像我們之前推斷的一樣,如果沒有知情的人帶着走,就算能打開這扇密碼防盜門,進去之後也會是在這地下停車場的真正二樓,並非黑手術區。
黑手術區和我們上次走時並沒有什麼差別,塑料凳子歪扭地倒着,沾了血的凌亂腳印依然相當刺眼。只是,柳生道人進去之後並沒有在意這些,他徑直飄到了最裡側的簡易屋裡,消失不見。
老妖跟了過去,可打開門之後看到的,卻只是紅通通一片,哪裡還有半個人影,哦不,是哪裡還有半個鬼影。
“等等,你是說他用那屋子傳送走了?”清遊凝聲問道:“你有沒有試一試,看看這傳送這後,會到哪裡?”
“沒有。”老妖搖搖頭道:“我當時擔心這一傳會傳到黑叉的大本營裡去,我當裡的狀態已經很差了,渾身是傷,跟到那裡已經是強弩之末......”
“你做的對。”駱澤滿是欣慰的點頭,“把這個消息帶回來就夠了,那個陣法還在那裡,張大勇(九哥)現在還關在我們那,我們想再進那地下二層,並不難。”
得到了駱澤的肯定,老妖的精神頭一下子又回到了巔峰,儘管他現在渾身上傷,但那呲牙咧嘴笑着的模樣,倒是頗有種喜感在其中。
“還有其它的消息麼?”清遊揉揉額頭,“這個黑市我早就想着再去一次了,只是最近沒什麼時間,待把H大這事搞清楚之後,咱幾個再抽個時間,去一次。”
“還是先把傷養好吧。”駱澤看着他眉頭微皺,說:“身體是革命的本錢,想奮鬥,起碼身體得能撐得住,這段時間裡頭,你受傷受的太頻繁了,先歇歇吧。這黑市剛剛被封,我們的人時不時都還會去盯着,黑叉不會那麼快就重啓這邊的,不過,我現在倒是有一點挺擔心。”
“什麼?”
我們幾個頓時豎起了耳朵。
“師父在世的時候不是經常跟我們說麼,柳生道人這個人天賦是極好,可心態總是放不正,性格更是睚眥必報。”他說到這嘆了口氣,“他生前,師父帶我們壞了他一樁生意,雖說我們佔着理的,但他指定不會這樣想,要不然,也不會選擇自殺化惡鬼,投入黑叉帳下。”
“嘶,確實。”清遊跟着點頭,他說:“你是怕我們這次破了他佈下的陣養陣,他會記恨在心,回來報復?”
“報復是一定的,我一點都不覺得他變作惡鬼之後,這記仇的性格還能改掉。”說到這駱澤面露苦色,“師父在世的時候,回老家之前不是曾經專門叮嚀過我們一定要當心,萬一有惡鬼尋仇......”
“你是說,當時師父說的惡鬼,是柳生道人?”清遊頓時瞪大了眼,“不會吧,那會兒柳生道人他,他......”
“你們是說,長生道人在死前,就已經推算出來柳生道人死後,會化作惡鬼了?”
他們這話一說,我頓時又想到了剛纔在八樓時候遇上井長生的畫面,合着他剛纔攔我,真的是要問柳生道人的事啊。
駱澤兄弟倆聽着頓時眸光閃爍,沒有作聲,倒是剛纔說得口乾舌燥的老妖,這會兒接了杯水抱在懷裡邊喝邊說道:“這個常識你都不知道麼?自殺的人,大多不都會化作惡鬼麼?”
“不是,我是說......”
“你是想說,我們師父早就知道了柳生道人陽壽未盡提前結束生命,是爲了化成厲鬼擺脫了人身這個軀殼,再過來找我們報仇麼?”駱澤打斷了我的話,面色寒光隱現。
“是啊。”
剛纔想了一半沒想完的那些,總算是在他們說到這的時候補了上,我嘴裡應合着駱澤,心底卻是一片澎湃,柳生道人死了,化作鬼身來擺脫成爲陰陽先生後,一直束縛着他的五弊三缺及各種束縛,那長生道人呢?
他早就知道了會這樣,所以,他也纔在陽壽將盡的幾天前結束自己的生命,同樣化作鬼身卻幾乎寸步不離地陪在自己徒弟身旁十年,他是爲了防着柳生道人的報復麼?
我的心臟止不住的砰砰亂跳,與此同時,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想穿過駱澤辦公室厚重的木門,看看那躲在角落裡刻意隱藏着自己氣息的長生道人。守在太平間這樣的地方,一守就是三五年,這樣的師徒情宜......
我的鼻頭突然酸酸的,淚水漸漸涌起,很快就模糊了眼前的畫面,難怪長生道人剛纔見我的時候,神情那般焦急又謹慎。他不想駱澤和清遊兄弟二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只是在他們兄弟二人天天能看到,卻注意不到的角落裡默默看着,默默守着......
“蘇然,你哭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