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頓時渾身冰冷,方纔還可能是因爲三清明火淨化時的聲響把楚玥桐的聲音給擋了住,可現在呢?淨化的聲音已經弱到幾不可聞,但我們身後,依然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甚至從靈覺之中感應,連點兒魂魄的波動都沒有。
一股極其不好的感覺,登時在我心底蔓延。我連忙扶穩了強子,帶着一絲僥倖心理往身後看——白煙之後的角落,白色的牆壁下,有着一大攤已經開始變色了的鮮血。
“她們人呢?”強子用力壓着我的胳膊踉蹌走近,聲音嘶啞地咆哮着:“玥桐人呢?安昕呢?”
看着那攤從安昕身上流下的血,我有些發矇,不,是完全想不通安昕一個沒了意識,楚玥桐一個連路都走不穩的人,怎麼會消失呢?
下樓了麼?
然而,我們目光所能及之處,不論是往上還是往下的樓梯上,都完全沒能符合她們倆從樓梯離開的痕跡。至於樓梯兩側的牆面上那僅有的,已經乾涸了的甩落型的血跡,明顯還是我上來時候從我右手上甩出去的。
楚玥桐的右胳膊還受着傷,哪怕安昕在我幫強子驅陰煞的過程裡清醒過來,她也絕對不可能在那種情況裡潛能爆發,扶着或者揹着安昕下樓去急救診治。而在排除了這種情況之後,那麼......
我不敢再往下去想,而強子此刻,也靠着清遊這一脈系強大的恢復能力已經能自己站穩。透過依然有些朦朧的白煙交換了個眼神之後,我伸手分別指了樓上和樓下,飛快地說道:“我下去看看,你能撐得住,就上七樓或八樓看看。”
六樓到一樓,以我之前的速度而言,半分鐘已經足夠。可現在,沒能休息好就不說了,體內靈力消耗殆盡也不說,單是右手之上流了不知多少cc血,都已經讓我頭重腳輕,下盤開始不穩。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的一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在三五個被驚醒的醫生護士眼裡,生生將一樓急診區轉了個遍。
二樓,三樓,四樓,甚至五樓!再回到六樓安全通道門外時,我手腳冰涼,最壞的情況果然出現了,儘管強子那邊還沒有消息,可我直覺裡,安昕和楚玥桐似乎真的不在這個醫院了,她們是被帶走的。
而能在我和強子身邊悄無聲息並且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就把她們帶離開這裡的,我想遍了所有有可能做到這些的“人”之後,呼吸都變得艱難許多。
“找到了麼?”沒有在門外站多久,強子也扶着樓梯扶手,一邊艱難地往下走,一邊用帶着希冀的目光與我對視着。
我無力地搖頭,此時,那最後一絲僥倖,也終於泯滅,隨之在我心頭泛起的,是一陣陣的悲哀和絕望。
強子扶着扶手走到我身邊停下,亦是面若死灰:“先進去看看,再怎麼說,我們最少也得先穩住一邊吧。”
即使我們現在的情況,也已經幫不上什麼忙了,甚至還有可能幫上什麼倒忙。但相較於在樓梯道里乾站着等結果,我和強子自然是選擇前者。臨推開門的前一秒,強子拽着我的胳膊,從口袋裡套出了半顆帶着血腥味兒的避屍丹來,遞給了我,而後不等我吞下這顆丸子,徑自推伸手推開了門。
我趕忙把藥丸塞進嘴裡,整個囫圇吞下,也跟了上去。
進了安全通道的大門,裡面迎面而來的是那帶着腥味兒的淡淡暖意,先前那幾乎鋪天蓋地的陰氣,此刻已經散得幾乎在六樓之中尋不到幾縷。清遊和胡南珍幾個此刻都聚在先前的那戰區附近,或躺在地上或靠坐牆上,個個身受重創,狼狽不堪,可明顯還在交談。
我心底一鬆,看來太極陽護陣作爲清遊的壓箱底,其威力果然讓所有鬼物都感到“震驚”無比,從陣法開啓到現在,再怎麼說也應該過得沒有十幾二十分鐘,先前那幾乎佔據絕對優勢的鬼王們,竟是都已經暫避其芒,退了去。
“師父,師父......”強子幾步一踉蹌地穿行在廢墟之中,掛着兩行清淚撲到了清遊身前,幾乎泣不成聲。
清遊是靠牆坐着的,他的衣衫已經被血完全浸透,血液粘稠的特性使得他的衣服都粘在了那數不清的傷口之上。特別是左胸附近和脖子上的兩道,那血肉外翻的畫面,我看着心裡一揪。
“又沒死,哭什麼哭!?”看着自家徒弟悲慼成這副模樣,清遊臉又黑了下來,但那不住在強子身上轉動着的目光裡,卻是有着在其身上難得一見的關心:“你怎麼樣?臉成這樣,煞氣入體了?”
清遊的眼着實是尖,可強子此刻明顯心思不在這上頭,他面帶惶恐地用一個“嗯”字帶過之後,以最簡潔直接的方式,把楚玥桐安昕兩人失蹤的這個壞消息,告訴了已經連站起來力氣都快沒有了的清遊幾個。
而這個消息目前對於我們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特別是楚玥桐,清遊幾個明顯也想過今天晚上的突襲,會與楚玥桐有關。
“什麼?”清遊滿是血絲的眼睛瞪得滾圓,“怎麼會不見了呢?”
強子聞言回頭看我,而清遊幾個的目光,也瞬間都聚在了我身上。沒有任何遲疑,我將方纔發生的,我所知道的一切盡數講給了他們幾個聽,不夠詳細,但重點皆在。
“她們倆大活人被帶走,你就沒察覺?”駱澤強撐着坐了起來,震驚不已:“清遊,你有沒有察覺到?”
清遊曾說過,這醫院裡頭髮生的所有事情,都瞞不過他,特別是與魂魄,鬼物有關的,他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可是,剛纔清遊震驚的表情告訴我,可能當時他們在拼死戰鬥,精神高度集中的他,指定是沒有注意到這些。
不出所料的,在低頭回憶了幾秒之後,清遊緩緩搖頭。
“這下子麻煩了!”胡南珍單手撐着地面就要起身,她身外的旗袍破了不少個口子,這樣一動,頓時春光乍泄。可她並沒在注意到這些,反而,在扭頭掃過那扇碎掉的窗戶口之後,她扶着牆面,就要往走裡走:“從時間上來說,她們倆被帶走的時候,應該就是華天安華地願他們跳窗逃走前後,會不會......”
跳窗逃走!?
我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扇窗子,而後腦袋裡閃出了一種可能:難道華氏兄弟跳窗是爲了掩人耳目,以便於落地之後好從側門或者前門進來,再跑到六樓帶走楚玥桐和安昕?
“不可能吧。”我想着又緩緩搖頭,別的不說,華氏鬼王當時指定也是受了傷的,而且那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收回去的陰氣煞氣,能離我那麼近卻不被我所察覺,也是絕對不可能的,畢竟,我那會兒的注意力,可全是在靈覺之上的。
那麼,安昕和楚玥桐兩個,到底是怎麼從這醫院離開的?這個問題我們幾個想了許久,都沒能想出個所以然來,但懷疑的對象卻是出齊的一致,那就是黑叉,除了他,我們想不到別人。
由於我們幾個都算得上是重傷號了,眼下以這種情況追出去查探,也明顯不切實際。所以,哪怕我和強子再如何着急,也只能先隨着清游去七樓,等他電話通知的在一樓的兩個值班醫生上來,給我們處理傷口包紮。
心急如焚,心亂如麻,心如刀絞......這些個詞用在無奈等待的我和強子身上,簡直不要再合適。醫生很快來了,依然是那兩個熟面孔,也不知道是習慣了半夜被清遊喊上來處理外傷,還是怎樣,他們什麼都沒有問,用眼神交流着分了工後,便各自忙碌了起來。
我跟強子因爲外傷簡單,處理起來不費時間,被排在了前兩位。
相較被陰煞之氣傷到內臟強子,我的右手傷口有些深,沒有傷到骨頭,血也不知怎麼就止了住,在拒絕縫針之後,僅是消了毒簡單包紮,我便出了診室。
窗外的天已經矇矇亮了,橘紅色的太陽從地平線冒頭,將整個城市喚醒,一切陰暗都躲進了初起的喧囂之聲中。走廊裡此刻只有我一個人,回頭看了看已經又關上了的診室門,我握緊了拳頭,邁步離開了七樓。
六樓裡,已是一片廢墟,我推開門走向612病房曾在的位置,細細地找尋着。我前些天裡曾畫了些備用符咒放於牀頭櫃的抽屜裡,儘管其中大多都是給強子備着的兵解符,但眼下要出門找尋安昕楚玥桐二人,也許這符咒,正是要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由於符咒外有着靈力保護,所以從廢墟里翻了出來的七八張兵解符,依舊完好無損,而同時翻找出來的,還有從孟江南那裡拿到的裡面還有一百多萬存款的銀行卡。收拾好這些,我又去了八樓辦公室,我的揹包和辟邪都在那裡,去屬於花安國的地盤裡找安昕她們倆,這些是必須要帶的。
可是,就當我推開清遊辦公室的門往裡走時,卻意外發現,那幾個小時前還躺在沙發牀上奄奄一息的老妖,竟然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