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曹姐？”
“哎，蘇然啊。”
她的聲音很親切，只是想到上次在她店裡的情形，我多少有些不自在。
“嗯，是我，怎麼了？”
“沒什麼啊，這麼些天了，也不見你往店裡來，我婆子天天唸叨，這不，月底了，我今兒趕着把賬算了出來，給你報報。”
我被她這親切搞得有些糊塗，她婆婆莫名其妙的青睞更是讓我難以理解，然而這倆問題都沒法直接問，拉着安昕幾個停了停，我走到一樓最西側的拐角站定，猶豫着問道：“這些天事多嘛，那個曹姐，咱要算.....什麼賬？”
“店裡的賬啊。”她提示着我：“你忘記啦？你上次來的時候，我婆子可是重複了好多遍把店送給你，你現在可是我老闆吶，呵呵呵......我今天上午剛把賬算出來，這個月店裡的生意還不錯，你要過來看看賬本不？”
“......”她這一段話的信息太大了，我聽得一愣一愣：“那個，曹姐你等會兒，我先把事這事捋捋，等一會兒再打給你。”
說完我沒等她回話，便將電話掛了，而從頭到尾都在聽着我將電話的強子三人，則是詫異而疑惑地看着我。
安昕問：“蘇然，這個女人要找你算什麼賬？”
楚玥桐問：“怎麼，是杜天宇媽媽打過來的麼？這事兒還有後續？”
安昕和楚玥桐似乎沒有注意到我對曹姐的稱呼，或者說她們只是聽過一次曹姐的名字，這些天發生的事情每一件都蓋過我跟她們講過的這件事，以至於此刻再聽我講電話，她們的注意力都被“算賬”這倆字給吸引了。
知道一些內幕的強子並沒有像安昕她們一樣直接問我，不過在我看向他的時候，遞了個隱晦的詢問眼神過來，裡面有着淡淡的擔憂。
安昕和楚玥桐都在看着我，我也沒法在此刻給他傳遞什麼信息。而她們兩人的問題，我琢磨了琢磨，還是選擇了說實話。
“上次說要送店給我的曹姐打來的，算賬說的是她店裡的賬，我沒問具體。”
“曹姐？”安昕和楚玥桐對視一眼，隨即恍然大悟，“是那個白事兒用品店？”
“嗯。”
我捏着手機，不太清楚自己要怎麼辦。
當時從曹姐店裡出來的時候，我以爲她們只是一時衝動，時間長我一不去，她們倆平靜下來之後應該就會後悔，到了那個時候，我也能順着臺階下來，不去思考這些。然而事實卻是，這對奇葩的婆媳非但沒有忘，反而比我記得還清楚......
一頓午飯不知道吃的是什麼滋味。
回了醫院，我們四個聚在610裡頭，悶頭開始琢磨。
安昕和楚玥桐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壞事，畢竟針對於老太太送店這個事兒，我們早些時候就聚在一起討論過了，當時說的是，趁着有這家店，不管她們說的是真還是假，都藉着這個機會自己發展起來，開個驅鬼攤子之類的，掙的外快可以顧得上楚玥桐的吃喝。
但這一系列的事情發生之後，我們四個集體把這事兒都給扔到了腦後，或許他們三個偶爾有想起過，可我是真的沒有。
無功不受祿，我看似往她們店裡跑了兩三次，可事實上，我捫心自問是一點兒都沒能幫上忙。事情隔這麼久再想，一些先前沒有注意到的細節就全部涌了出來，這種情況裡，我沒法直接回答曹姐什麼。
於老太太的送店，現在想想，太突兀了。
從張忠國死到第二次我們去，中間只有一天的時間，那天夜裡發生了什麼，於老太太又去了哪，出去之後的她見了什麼人？是什麼原因促使她做了這麼個決定？
這一切，都是未知。
可偏偏我對人的情緒波動太過敏感，當時的老太太情緒是激動，可無論是她還是曹姐，兩個人都沒有對我露出一絲敵意來，相反，第二次我同清游去的時候，於老太太的親近完全出乎了我們的預料。
“我想想，先不回她。”
我搖了搖頭，掉進去了太多個坑，我總該謹慎一點。然而，強子卻是拉着我往角落走了走，低低地湊在我耳邊說道：“蘇然，咱沒錢了。”
“這個錢不能要。”
我依然搖着頭，搞不清楚原因，曹姐店裡的錢我是一分也不會碰。只是強子說的，又確實是事實，我們沒錢了，這一個月裡發生的太多事情，將我和強子並不多的生活費耗得加起來勉強夠三位數，安昕和楚玥桐兩個雖然在努力寫着小說，可拿到稿費，也要到五月份去了。
想到這，我心裡有着一絲的動搖，可下一秒，我又想起了一件被我扔到腦後的大事，跟錢有關的大事。
“沒事，錢快有了，很多很多的錢。”
“什麼？”
強子的思路依然沒跟上我的，我拉着他往旁邊又走了幾步，用口型跟他說着。
“老妖上次介紹的賣抓鬼積分的生意，一次性賣掉，鬆鬆幫楚玥桐把債還了。”
“呃，對呃。”強子眼前一亮，頓時笑了出來。他手臂勾搭着我肩膀，低低地說道：“蘇然，玥桐的債你先幫着還了，我回頭慢慢還你。”
“去！”
我瞪了他一眼，沒再說別的。
安昕和楚玥桐倆坐在牀邊兒，看着我們躲旮旯裡說話沒有湊過來，只是我們走回電腦桌前坐下的時候，她們已然換上了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神色，眯眼望着我們倆。
“真沒說啥。”強子向來受不了楚玥桐的眼神，屁股還沒在凳子上坐穩，他帶着討好的笑意，湊了過去，“你這不是快畢業了麼，我跟蘇然商量着，如果這個店真的是人家給了他，沒什麼不好的算計什麼的，就讓你去那裡頭打打工，畢竟這也算是咱自家人的店了，不是麼？”
強子這一通謊話說得臉不紅心不跳，甚至對上楚玥桐的目光，他都沒有一絲躲閃。
“真的？”楚玥桐還是將信將疑。
“真的，不信你問蘇然！”
強子拍着胸脯，把我推了出來。我能怎麼說？
“是真的，曹姐店裡也輕鬆，你畢業了過去打打下手，沒事兒就寫自己小說，也挺不錯，當然，白事兒店在人看來總是不吉利的，你自己不介意就行。”
我說着，心裡有着另一番盤算。
如果幾百點抓鬼積分一下子都賣掉的話，錢指定是不會少，如果曹姐和於老太太一定要把店送我的話，我可以在拿着賣積分的錢之後，把這個店買過來，這樣一來，也算自己有了事業，再者，哪怕我跟強子以後不在，安昕和楚玥桐的基本生活，也是有着保障的。
畢竟，白事兒用品店有多暴利，我自己是親身體會過的。
楚玥桐很容易感動，聽我說完這些，她低頭看着地面，呼吸聲漸重。
“謝謝你們。”
女朋友哭了，強子頓時手足無措，我在一旁，更是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在，還有安昕，她抿嘴看了我們一眼，伸手摟住了明顯在極力壓着情緒的楚玥桐，低聲安慰着。
“說什麼謝，這是他們應該的。”
“這有啥好難過的？”
“別哭，一會兒眼腫了晚上我還得陪你敷眼膜，好久沒出去逛街了，我過來時候帶的眼膜就剩兩片了都。”
“......”
安昕每說一句話，楚玥桐最少會點兩次頭，可她的情緒卻是一點兒也沒有減下來的趨勢，也沒有出聲迴應。
強子有些急了，他轉身拿過桌上的軟抽，一股腦抽了十幾張，小心翼翼地遞到了楚玥桐跟前，話都有些說不利索了。
“別哭，擦......擦吧。”
其實，這也不怪他。楚玥桐的內心比普通女生更堅強，但另一方面，也更脆弱，她雲家人的身份在黑叉沒有被完全打倒之前，可以說註定是個悲劇。被綁架的那一次，她回來之後沒有在我們任何人面前哭，強子忙着照顧我們，而安昕說她只是在610裡沉默着坐了兩個小時，再走出來的時候，已經能掛上笑臉了。
所以，我對楚玥桐的欣賞和佩服，也在隨着時間的推移而快速增加着。只是，大學裡的戀情總是會隨着畢業而結束，雖然強子才大一，可楚玥桐卻已經大四了。
聽強子說她上半學期已經去鄭州某個金融投資公司實習過三個月，然而這兩年的股市掉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一場金融風暴，卷死了整個世界範圍內的許多知名企業，不知名企業，不知名的企業裡頭，也包括了楚玥桐所在的那一家。
好在，她的實習報告提前拿到了。
楚玥桐是個好姑娘，只是她的身份太特殊，家裡情況又是這般悲慘，強子家裡具體是做什麼的，我沒打聽過，可從他平時的衣食住行上來看，非富即貴。也就是說他們倆想在一起一輩子，前面的路上八成會堵上一座大山——強子的家人。
雖然認識強子才半年多，認識楚玥桐纔不到一個月，可我是從心底想幫着他們，所以，曹姐的店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是個難得的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