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世開走進教室,把教鞭和課本放在講臺上,一眼就看見風玖歲趴在課桌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
鄭世開走到她座位前,皺着眉頭問:“風玖歲,課間操怎麼沒看見你和姜越涼?”
風玖歲捂着肚子,看了他一眼,解釋:“肚子疼,走不動。”
“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鄭世開問了一句。
風玖歲搖頭:“我去過廁所了,休息會就沒事了。”
鄭世開想說什麼,注意到她旁邊座位沒人,話鋒一轉,問她:“姜越涼人呢?”
風玖歲狀似無意地說:“不知道,不過我從廁所出來時,看到他和幾個高三生往小樹林去了。”
風玖歲模樣無辜,小聲嘀咕:“我記得那幾個人好像因爲抽菸被通報評批過。”
鄭世開瞪大眼:“什麼?”
“唉,他其實不怎麼抽的。”風玖歲懊惱地說,“我也只見他抽過兩次。”
鄭世開板起臉:“你怎麼不早說?”
“他不讓我說啊。”風玖歲很委屈,“姜越涼說他成績好,做什麼老師都管不着,他還說我要是敢說出去,他打死也不會認,還會揍我一頓。”
鄭世開沉默幾秒,語氣嚴肅:“玖歲同學,你做得沒錯,面對校園暴力,就要勇敢說‘不’。”
風玖歲低着頭,悶悶地嗯了一聲。
鄭世開讓她放鬆心態,安慰她:“你放心,你今天說的話,老師不會告訴別人。”
風玖歲抿着脣,抽了抽鼻子,很快地說了句:“謝謝老師。”
等到鄭世開離開,去逮人了,風玖歲不捂肚子了,立刻沒事人一樣坐直身子,抿着的脣線慢慢上挑,忍不住笑了。
風玖歲觀察了幾天,姜越涼喜歡去小樹林。小樹林很隱蔽,抽菸的學生喜歡在課間藏裡邊。
姜越涼現在剛好去了那兒,不管他有幾張嘴,都說不清了。
風玖歲想到他捉弄自己的事,莫名其妙地就想報個仇。
以前姜越涼犯事,鄭世開對他的懲罰,無非是口頭教育和寫檢討,也不算太嚴重。
這麼想她心裡也不愧疚了。
上課鈴響了沒多久,鄭世開和姜越涼就一前一後地回來了。
風玖歲翻開筆記本,寫上今天要講解的物理習題。風玖歲偷偷瞅了一眼走過來的姜越涼,先前跟鄭世開說話都沒覺得怎麼,現在卻有點心虛。
姜越涼在座位坐下,風玖歲聞到了他身上的淡淡煙味兒。
風玖歲內心:“?”
這麼巧?還真抽了啊?
跟着同學們起立,問好,鄭世開在黑板上板書,風玖歲盯着黑板,耳朵豎起,聽着他的反應。
姜越涼背靠椅子,姿態懶散,手搭在桌上,屈起食指,一下一下輕敲桌面。敲到二十八下,聲音停了。
風玖歲警惕地握緊手中寫字的筆。
姜越涼偏過頭,懶洋洋地問:“小風,背後告我狀啊?”
語氣聽不出是責怪還是試探。
風玖歲裝耳背,看也沒看他。
“學生會主席——”
借鄭世開低頭翻課本的瞬間,姜越涼親暱地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道:“也抓了哦。”
“倒黴啊……”
姜越涼笑着感嘆。
“?”
風玖歲坐直身體,放下筆,扭頭盯着他。
姜越涼側着身體,一手撐着下頜,笑着補充:“不信嗎?他現在就在震天虎辦公室。”
震天虎是學生們給教導主任取的綽號。
風玖歲壓低聲音,沒好氣地反駁:“他不是這種人。”
姜越涼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笑了笑,重新靠回椅背,指間轉起一支筆,不再說話。
儘管風玖歲沒再多問。
姜越涼還是知道她坐立難安,沈系舟是學生會主席,品學兼優,肯定不會抽菸,這是風玖歲的認知。
實際上,沈系舟的確也沒抽菸,沈系舟去小樹林,是跟震天虎一塊去捉人的。
姜越涼挺不走運,剛碰上抽菸小分隊,衝突還沒來得及起,老鄭和震天虎他們就殺過來了。
老鄭黑着臉,不由分說地先把他批評了一頓,然後對震天虎說了幾句體面話,把他領走了,叫他放學後寫份檢討。
姜越涼調整了下思緒,靜靜地等着風玖歲的反應。
“報告——”也許是在等待和疑惑中耐不住了,風玖歲慢慢舉高了手,“鄭老師,我肚子疼。”
鄭世開不耐煩地擺擺手,意思是快去。
看着跑出去的身影,姜越涼嘴角上揚着,他的九公主還是跟以前一樣,可愛又天真。
他寵溺地笑了句:“真好騙。”
風玖歲跑下一樓,繞到教學樓後邊,趴着玻璃窗,暗中觀察。
震天虎主任的辦公室在一樓,現在是上課時間,其他老師不在。辦公室裡除了虎主任和沈系舟,還站着四個男生。
一、二、三、四,全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
“幾次了,被我抓幾次了,你們說說。”虎主任瞪圓眼睛,發出了震天的怒吼,“這次沈同學給你們求情也不行,太不像話了。”
沈系舟站在虎主任旁邊,模樣冷靜又坦蕩,他旁邊的桌上,擺放着沒收上來的幾包煙。
男一號擡起頭,看了眼震天虎,又看了眼桌上的煙,冷靜地問:“五次,三十包,老師,您是上次的煙抽完了,又沒錢買了嗎?”
空氣安靜一秒,男生們鬨然大笑。
“是不是家裡領導不給生活費啊。”
“老師,每次都拿沈會長當盾牌,您是不是怕我們畢業了報復你啊?”
男一號、男二號發完言,男三號火上澆油。
男四號笑到捶牆,說不出話。
震天虎猛地一拍桌子:“都給我閉嘴。”
四位男生立刻住了嘴,卻還是忍不住,壓抑着笑。
“張威,你們少說點。”沈系舟說,“本來就是你們違反了校規,大家都認個錯。”
“那姜越涼怎麼不認錯?你們放水啊?”男一號的聲音明顯不服氣。
男二號提醒道:“威哥,人家是高二二班理科學霸,有班主任罩,和我們不一樣。”
“學什麼霸啊,沒爹沒媽的窮混混,不就比我們會讀點書,有什麼了不起。”
“雨哥,別那樣說,我聽說他還有個賭鬼老爸,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把住的房子都給賣了。”
躲窗戶外的風玖歲,不由地握緊了拳頭,她怎麼那麼想揍那四個憨憨。
“嘀咕什麼!”教導主任火氣爆發,手一指門外,“都給我去操場跑圈!跑到願意認錯爲止!快去!”
這絕對是震天虎在風玖歲心中的高光時刻了。
沈系舟跟着那四個走出門,風玖歲也打算撤退。
風玖歲回想了下,姜越涼騙自己沈系舟抽菸被抓的事。
不對,姜越涼說的是“學生會主席也抓了”,也一起去抓他們了,不是“學生會主席也被抓了”。
他是故意的。
她當時沒多想,被姜越涼帶偏了,想到這,風玖歲有些氣結。
風玖歲轉過身,忽地看到沈系舟站在身後。
“……”
風玖歲有點不知所措。
沈系舟擡眼,對上她的視線,突然問:“歲歲,你在這幹什麼?”
風玖歲他們學校沒強制要穿校服。
眼前的人穿着白T恤和藍色牛仔褲,頭髮長短合適,氣質乾淨又陽光。他垂眸,看着她,眼睛裡滿是疑惑。
“我路過,去上廁所。”風玖歲生硬地回答,扭頭就走。
沈系舟頓了下,看了眼廁所方向,猶豫地指了下:“廁所不是在那?”
“……”
“你好像走反了。”
“……”
風玖歲腳步一停,極力想扳回尷尬局面。
“我突然不想上了。”她腦子一熱,口沒遮攔,“憋回去了。”
說完,她自己都震驚了一下。
她、在、說、什、麼、虎、狼、之、詞!
局面好像失控了。
說完,也不管沈系舟是什麼表情,風玖歲加快腳步,幾乎是逃回了教室。
看到風玖歲回來,姜越涼盯着她,眼眸帶着溫柔的光澤,他彎起脣角,帶着幾分玩味:“我們小風回來了啊。”
“……”
欠揍的語氣和聲線,風玖歲連理都不想理他了。
冷戰升級。
“見到系舟哥哥了?”他低笑着,繼續說,“有沒有很心疼?”
想起剛纔四憨憨擠兌姜越涼的話,風玖歲冷靜了一下。
姜越涼雖然惡劣,但挺可憐的。
算了,她不跟他計較。
姜越涼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指了指她的錯題,拉長尾音:“有不會的,就問越哥哥。”
“忘說了,叔叔阿姨給了定金,我接的就是幫你補習的活。”
“?”
風玖歲停下手中的動作,默默地擡起頭。
她覺得姜越涼本來想說的是“我收了定金,接的就是殺人越貨的活”。
“看越哥哥幹嘛?”
“……”
“你以前就經常這樣喊我啊。”姜越涼拖着腔調,學以前的她說話,“越哥哥,你武功好厲害哦,越哥哥,你真好看啊,越哥哥,夫子佈置的這個試題,小風不會啦。”
“……”
風玖歲無言以對地看着他,沒忍住哼了聲:“姜越涼,你要臉不?”
“我不要臉?”姜越涼瞥了她一眼,忍着笑,“還有更不要臉的。”
風玖歲盯着他,沒說話。
“我們九公主。”姜越涼頓了下,笑意變濃,“那可是經常把臉扔地上摩擦。”
“……”
風玖歲一口濁氣堵在嗓子眼。
風玖歲平復着呼吸,咬牙切齒道:“我不認識什麼九公主,不關我事。”
“這樣啊?”姜越涼玩味地看着她,笑了出聲,“我還以爲小風惱羞成怒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