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沒得救了,你的眼睛怎麼紅了?”貞太妃看着岑慕凝眸子裡的那層霧氣,不免蹙眉。“你是替皇后惋惜,還是動容於皇帝的真情?”
岑慕凝用笑容待過眼底的悲色:“天下女子莫不渴望這樣的真情,妾身也不能免俗。”
“哼哼。”貞太妃笑皮笑肉不笑的嗤道:“什麼真情啊,不過是求不得的野心沒能得到安撫罷了。若他和皇后從來都是一帆風順的,會這樣情根深種嗎?到底是你不懂男人的心思。對男人而言,權勢和地位纔是最要緊的,女人不過是一件隨時可以更換的衣裳,開枝散葉的工具罷了。”
“這一點妾身並不以爲然。”岑慕凝的言外之意是,貞太妃覺得自己是工具還是衣裳?但話到嘴邊,就變得說出來很好聽了。“妾身曾經聽聞,先帝待母妃您就是極好的。”
“好?”貞太妃饒是一笑:“好也是建立在哀家給先帝生了兩個皇子,又生了兩位公主的基礎上。只可惜,哀家福薄,一子一女未曾成人就夭折了。如今絲媛也遠嫁,哀家身邊就只有凘宸可以依靠。也正因爲這個緣故,哀家必得好好調教你。希望你成爲凘宸的賢內助,而非累贅。”
“是。”岑慕凝違心的應聲之後,見貞太妃仍然起身走出了廂房。
庭院裡的奴才們看見貞太妃出現在這裡,都無比驚訝。實在是鬧不清貞太妃何時進了鳳翎殿,怎麼會悄無聲息的,都沒驚動人。
當然,他們也不敢聲張,畢竟皇后就快要嚥氣了。而皇上的帝位也搖搖欲墜,這深宮之中,今後是誰做主尚且不知,怎麼敢輕易得罪不能得罪的人。
“來人。”貞太妃微微轉目:“給哀家帶路。哀家要去內室候着帝后歸來。”
“是。”內侍監快步走上前來,給貞太妃與瑞明王妃領路。
岑慕凝看着走在前面的貞太妃,一臉不屑的樣子,眉心緊蹙。她是真的將自己當做後宮的主人了,就連這些奴才也看出了端倪,個個畢恭畢敬的樣子,着實與從前不同。
很快的,莊凘宙就抱着皇后,急火火的返了回來。
他滿頭的冷汗,不是跑出來的,而是嚇出來的。眼見着皇后越發的不好,他的心顫抖不已。“貞太妃如何會在鳳翎殿?害朕好找。”
“知道皇后不好,哀家就帶着瑞明王妃過來送解藥了。”貞太妃微微蹙眉:“慕凝啊,你就念在皇帝對皇后一片癡心的份兒上,把解藥交出來吧。也省的皇后香消玉殞,皇上痛不欲生。”
這算怎麼回事?岑慕凝身上根本就沒有解藥,如何交出來。
正在她狐疑之時,青犁呈上了一個精緻的錦盒。
岑慕凝恍然大悟,原來太后一早就準備好了這些交給青犁。只是沒有對她說而已。
“解藥就在這裡。”岑慕凝看着莊凘宙的臉,蹙眉道:“只是皇上若想要解藥,必得拿出點誠意來交換。”
“你這個女人,你就是個瘋子!”莊凘宙恨得牙根癢:“你爲了自己的仇恨,就犧牲無辜的人。朕的皇子,朕的皇后,她們如何得罪了你?你到現在還想着權勢,你的心是鐵打的嗎?”
“皇上,臣妾不要解藥。”因爲毒發作的緣故,皇后面泛黑氣,看上去痛苦不已。“求您成全了臣妾,去金殿,看緊屬於您的東西。”
“岑慕凝,你想要什麼?”莊凘宙咬牙切齒的問。
“當然是……傳國玉璽。”岑慕凝也很佩服自己,這個時候,她竟然還能冷靜的說出這番話。全然沒有半點人情。
貞太妃微微虛目,眼神裡透出些許喜悅。“皇上啊,哀家答應你的事情,就只能做這麼多了。你是要江山,還是要救皇后的命,你自己瞧着辦。”
“早就知道太妃不會顧念與朕的情分,只會偏袒自己的兒子。可是朕,卻始終惦念着幼時母后教訓,滿身是傷,太妃溫柔的爲朕上藥的情分。”莊凘宙冷蔑道:“其實母后說的對,權勢面前,只有利益,只有握在自己手裡的利益,纔不會騙人。可惜朕終究不如老九。能被太妃調教的這般冷酷無情。”
“皇上,您快走,若再遲一些,那些擁護你的臣子,會一個一個被瑞明王剷除……”皇后氣若游絲,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痛的。“求您了……臣妾可以死,但不能禍連皇上。求您了……別叫臣妾死不瞑目。”
“朕不能在這個時候丟下你。”莊凘宙紅着眼睛:“若你不再了,朕還要這江山做什麼?黃靖!”
“不……”皇后痛苦的拽住他的手:“皇上不要……”
“去請朕的傳國玉璽來。”莊凘宙蹙眉道:“但願瑞明王妃言而有信。”
“必然。”岑慕凝答應的很心虛。解藥根本就是太后準備的。是真是假,她心裡沒有半點數。且她也不知道,莊凘宸最終會怎麼處置這對亡命鴛鴦。細思極恐,她不願意往下想。
但若母親的仇人,真的是貞太妃,要取她的命,必然要得到莊凘宸的信任。
想到這裡,她抑制住心底的波瀾,面色清冷的說:“那就勞煩黃靖公公。青犁,你陪着去。”
皇后躺在皇帝的臂彎,痛苦的落淚。那眼淚猶如一串冰亮的珠子,順着她的臉龐無聲的落在他的衣襟。“皇上這麼做,一定會後悔的。”
“不。”莊凘宙堅決的說:“朕不會後悔的,絕不會。璇玥,你撐住,你撐着。”
他仰起頭,一雙眼睛憤怒的瞪着岑慕凝:“黃靖一定會把玉璽交給你的人,朕就在這裡,不會離開。能不能先把解藥給皇后?”
他竭盡所能的抑制住自己的恨,幾乎是用乞求的語氣問:“能不能?”
岑慕凝覺得心裡不好受,轉過臉望了貞太妃一眼。
“給她吧。”貞太妃唏噓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皇上這樣心疼皇后,着實讓哀家動容。”
岑慕凝把解藥交到他的手裡,沒有吭聲。
莊凘宙打開錦盒,取出了小小的藥罐,裡面是幾顆黑色的藥丸。
“璇玥,別怕,服了藥,你就會好的。”莊凘宙擰着眉頭,慢慢把解藥送到皇后脣邊。“你放心,朕絕對不會讓你有事。”
與此同時,莊凘宸在金殿之上也忙的不亦樂乎。
“你們遵從的君主,重色無度,弒母兇殘,荒廢朝政,迫害忠良,渾身上下沒有一處爲君上者的仁德與寬厚。就連屢建戰功的褚將軍也被他囚禁宮中,絲毫不看褚老護國公當年爲先帝屢建奇功的情面。這也罷了,如今你們這些所謂的重臣,在這金殿上冒死替他說話,想要保全他的皇位,可他呢?竟然連面都不露。想來你們的府邸也好,私宅也罷,都被他的羽林衛秘密監控着。稍微露出他不願意看見的端倪,便是被鎖進天牢的命數。這就是你們口口聲聲高呼萬歲的君王,不可笑嗎?”
“瑞明王,您自己的名聲又能好到哪裡去?您這樣帶着劍上殿,身後還跟着那麼多氣勢洶洶的死士,難道不是想要謀朝篡位嗎?”胡志斌鏗鏘有力的衝他嚷道。
“說的好。”莊凘宸橫眉冷挑:“本王一向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卻也沒少爲朝廷立下戰功。可在你們眼裡,由始至終,本王都是威脅皇權的兵刃。究竟生出這樣的心思,是你們的君王無能,還是你們已經覺得,本王根本就有能力取而代之,纔會讓這個昏君的地位岌岌可危?”
“啓稟瑞明王殿下。”殷離快步走進了內殿,語氣十分嚴肅:“方纔得到的消息,皇上此時正在鳳翎殿陪伴皇后,恐怕不能過來議政了。”
“這怎麼會……來人去請皇上。”胡志斌一臉的憤怒:“快去請皇上。”
他的話音還沒落,就看見黃靖匆匆忙忙的從金殿前經過。那架勢好像腳底下踩了輪子。“黃靖,是黃靖,攔住他,快攔住他……”
外頭的戍衛聞聲急忙阻攔。
黃靖氣急敗壞的說:“奴才要送傳國玉璽去救皇后娘娘的命,誰敢這般大膽阻攔?是不想要腦袋了麼?皇后娘娘若有事,誰擔待得起?”
說完這番話,他迅速的奔下了玉階。
“用傳國玉璽,救皇后娘娘的命……”胡志斌聽了這句話,眼前一黑,咕咚一聲倒在地上。
“完了,完了,天不垂憐啊……”
“皇上,您好糊塗啊!胡大人,您說咱們還堅持什麼?還堅持什麼?”
傳國玉璽,成了壓倒這些還擁護莊凘宙的老臣子們的最後一個稻草。金殿之上,再沒有鏗鏘有力的辯駁,再沒有趾高氣昂的怒吼,只有壓的很低的哭聲,以及歇斯底里的吶喊。
“皇上,您好糊塗啊!您怎麼對得起先帝,您怎麼對得起您自己……”
莊凘宸微微蹙眉,平靜的眸子裡醞釀良久的殺意這時候才慢慢的釋放。“擁護昏君的朽臣,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