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清涼的大雨,沖洗去夏日的炎熱,也打落了御花園裡不少的花瓣。
蒼憐好不容易纔能從未央宮走出來,卻是沾了廖嬪的光。
“你爲何要替我求情?”踩在還沒有乾的地面,繡鞋邊沾染了不少的落花。蒼憐疑惑的看着她,百思不得其解。
“因爲只有你才能救皇后娘娘。”廖絨玉臉色陰沉的厲害,向她走來的時候,還有些猶豫。
“這叫什麼話。”蒼憐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我自顧不暇,自從茂貴嬪去了,皇上連見我都不願意了。我哪裡有那種本事,能幫的了皇后娘娘。何況,皇后娘娘不是好好的在鳳翎殿照顧皇長子麼?那樣的惡疾,皇上都願意去陪她,如日中天的恩寵,叫人望塵莫及,哪裡用的着你在這裡爲她籌謀?”
“都說憐妃娘娘一張嘴,能哄得了這世上任何一個男人。”廖絨玉幽幽嘆氣:“今日臣妾算是見識了。果真是伶俐。”
“總之多謝你爲我美言,若我有東山再起時,絕不會忘了你這份好意。”蒼憐轉身要走。
廖絨玉一個箭步越過她,將她攔住。“憐妃娘娘,您能不能不要揣着明白裝糊塗了。褚家的事是怎麼被揭穿的,臣妾以爲您一定是第一個知曉的。”
這話說完,廖絨玉果然從蒼憐眼底見到了些許得意。“看樣子,我果然沒有猜錯。”
“褚家若不謀逆,我就是挖空心思想要嫁禍,也根本辦不到。可褚家謀逆,是褚榮志的心思。何況短短几個月的時間,他就能在朝廷以外,織就這樣一張大網,想必是蓄謀已久了。我不過是把我知道的,一點一點的揭開,用比較合理的方式呈現在皇上面前。至於皇后有沒有參攝其中,要看皇上如何決斷,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如果不是你殺了褚培源,激怒了褚家。令褚榮志對皇上、皇后充滿怨恨,又怎麼會生出這樣的事情?你知不知道,你已經將皇后娘娘推向了風口浪尖。褚府被皇上掌控,護國公褚老將軍得知此事,當即就病的下不了牀了。褚家兩位將軍被押入天牢。昨晚才傳來的急奏,褚榮志……糾集了數萬大軍,調轉槍頭,預備攻進皇城。而其餘隸屬褚家的將領,他的舊部,也從各地響應號召,一夜之間到處瀰漫着硝煙。縱然皇上有所防備,可是褚家掌控兵權數十年,而皇上登基才數年,你是要用自己的私恨,以皇權和百姓作爲代價嗎?”
“真的很抱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蒼憐不悅的白她一眼:“不過這麼要緊的政事,你都知道的這般清楚。足見皇上如今很看重你啊。我是不是該恭喜你苦盡甘來!”
“憐妃娘娘。”廖絨玉眼眶微紅:“你既然能查清楚這件事情是褚榮志所爲,他如何做,何時做,怎麼做想來你也知道的一清二楚。既然根本就不關皇后娘娘的事,就請你如實的稟明皇上,也好堵住朝廷上那些老臣的悠悠之口。皇上已經被褚家謀逆的事情煩的廢寢忘食,還要去應酬那些巴不得推皇后去死的朝臣,你就不心疼皇上嗎?”
蒼憐饒是一愣,隨即笑了起來。“那我倒是弄不清楚了。你到底是心疼皇后多一些,還是心疼皇上更甚?再說,有件事你可能沒考慮清楚。皇上完全可以不去應酬那些老臣,只消對皇后冷漠便是。”
說到這裡,蒼憐不禁嘆了口氣:“當日我被宮中的傳言中傷,說我是什麼掃把星,不吉利之類的,我不也熬過來了嗎?所以啊,你就不必爲皇后擔心了。皇后娘娘若沒做過,她自己也撐得住的。”
“你還好意思提那件事。”廖絨玉漲紅了臉,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若不是皇后娘娘讓你撫育梓州,你如何能擺脫困境。你總歸是欠了皇后娘娘一份恩情,就不能此刻還上嗎?”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蒼憐的氣就直衝百會穴。“皇后提議讓我撫育梓州不假,也解除了我當時的困境。可是你別忘了,也是她無聲無息的就把梓州從我手裡奪走了,還讓我淪爲後宮的笑柄。這也罷了,我今日種種,不都是拜她所賜?我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呢,我還要去爲她求情?廖嬪,你自己願意做皇后的狗,你就做個夠。但是千萬別妄想讓別人都和你一樣沒用。”
“憐妃你……”
“夠了,別說了。”欣悡快步過來,擋在了廖嬪面前,一雙眼睛透着冰涼的怨恨:“你和她講人情有什麼用?你只是幫她向皇上求情而已,就指望她會感激你嗎?廖姐姐,你可別忘了,這個女人惡毒到連自己一夜夫妻百夜恩的夫君都能下的去手。她都沒顧念褚家少將軍爲她豁出命的情分,難道會領你的情?”
“什麼一夜夫妻百夜恩?”這話激的蒼憐漲紅了臉:“你少在這裡滿嘴污言穢語。本宮是皇上的人,從來就沒做過對不住皇上的事。”
“是麼?”欣悡笑的合不攏嘴,眼底的流光仍然冰涼:“這種話也就只有你敢說。當初褚培源要娶你的時候,就同褚家上下言明,說你已經是他的人了。這事情,鬧得沸沸揚揚,隨便抓個褚家的奴才來問,都一清二楚。你是不是真當皇上耳不聰目不明,能被你矇蔽?實話告訴你吧,皇上只是把你當成個醮夫再嫁的寡婦罷了。”
蒼憐揚手就往欣悡臉上抽,欣悡也不甘示弱,擰着眉頭握住了她的手腕。
蒼憐甩不開她的手,擡起了另一隻手。
欣悡纔不願意吃這樣的虧,猛然擡腿踢在她的腳踝上。
“你這賤婢,你膽敢以下犯上。”蒼憐惱了,登時用了大勁,把她摔倒在地。
欣悡反應極快,咬着牙馬上站了起來:“和我動手,以爲我會怕你嗎?但是請你不要忘了,你才被皇上放出來,若再關進去,你看看是不是還有人替你求情。”
“別打了。”廖絨玉攔在了兩人當中。“即便你不願意爲皇后娘娘證明清白,我也無愧於心。憐妃,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好自爲之。”
她趕緊拉住了欣悡:“走吧,也不看看是什麼時候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着瞧。”蒼憐惡狠狠的回敬她倆一個白眼。若不是纔出了茂貴嬪的事,惹惱了皇上。她真恨不得今晚就把這兩個賤人都給解決了。“皇后,等着倒黴吧。”
廖絨玉陪她回了寢宮,讓人拿了藥油來給她揉手臂。“你也是的,我都叫你不要跟着來了。我和她沒有什麼過節,又替她求情。倒是你和她成見極深。我想着說兩句軟話,興許她就能答應。你可倒好,怎麼還動起手來。她連褚培源都殺了,要殺你還不是輕而易舉。”
“向誰低頭都可以,我就是見不得你向她服軟的樣子。”欣悡仍然氣不過:“姐姐,你別怪我說話重,你是不是傻啊?她和皇后是弒母之仇,是恩寵之爭。關乎到生死。無論是什麼時候,她都不可能做任何一件對皇后娘娘有利的事情,那不是等於和她自己過不去嗎?我真是不明白,姐姐你爲什麼要去求她,就讓皇上關着她,關到地老天荒不好嗎?”
“我也是實在沒有別的辦法。”廖絨玉撲簌簌的掉下淚來:“褚家一反,皇后娘娘就等同於站在懸崖邊了。眼下梓州又病的不輕,整個鳳翎殿被鎖閉。娘娘想要爲自己辯白一句都不能,又怎麼能解除眼前的困境。且那些朝臣,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萬一梓州有什麼閃失,他們怪罪娘娘,那無疑是雪上加霜。我想憐妃手裡肯定有證據能證明這事和皇后娘娘無關。說是幫娘娘,可是也算是爲皇上分憂啊,她那麼愛重皇上,說不定就肯呢。我也是實在想不出別的辦法了……”
“對不起姐姐,是我不好,語氣太重了。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纔會低着頭去求她的。”欣悡咬住了脣瓣,很是自責。“若不是我太沖動了,可能……”
“不。”廖絨玉連連嘆氣:“不怪你,怪就怪咱們沒有本事。我原本想讓母家去勸一勸褚家,可是……反過來被他們警告,這個時候一定要離皇后娘娘遠些,免得牽連到自身。他們眼裡,就只有自己的恩寵和榮耀,哪裡願意顧及旁人半點。唉……”
“總會有辦法的。”欣悡微微嘆氣:“同樣是太后扶持的人,她成了皇上心裡的那個。軟珥也好歹好友些人堪用。可我卻真的一點本事都沒有。連點尊嚴都放不下,若是肯和你一樣去求她,說不定……算了,不說這個了。我還得去打探一下外頭的消息。皇后娘娘現在確實不便探知消息。若有什麼信兒,我得設法讓她知道。”
“也好。”廖絨玉點頭:“那我也只有繼續察言觀色,在適當的時候爲娘娘說話。”
“姐姐,你可千萬要記得。皇上……很多時候都不是咱們能看透猜透的,天威難測,即便您要幫皇后娘娘,也要顧着自己的安危。”
“是。”廖絨玉艱澀的點了下頭:“我知道。”
欣悡才嘆着氣離開了。
“煢瑟,你快去打探一下,憐妃有沒有去皇上面前告狀?”廖絨玉有些擔心:“我怕欣悡會有事。畢竟憐妃的性子,也絕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