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些事,像是漂浮的心,突然就塵埃落地。
夏夢蜷縮着腿窩在牀一側,伴着加溼器呼嚕嚕的聲音不知不覺睡去,耳機裡的歌詞還在一遍遍的響着舒緩的旋律。
而在音樂鼓聲中,一聲輕微的開鎖聲。一股清爽的雨露香氣潤溼空氣,地面上拖曳着精瘦修長的身影。卻只是默默的凝視她玲瓏婀娜的背。過了一會兒,他輕手輕腳的把她裹着溼頭髮的毛巾取下,摘去她的耳際,替她掖好被角,又如來時悄無聲息的離開。
第二天醒來居然接到宋臻南的電話。說是快要結婚了,能不能請她當伴娘。夏夢在電話這邊幾乎要愣住了,隨即雀躍的迭聲答應。兩人約好試禮服時間,又說了好半天的話才意猶未盡的掛斷電話。
這麼多年來,大學的舊友裡,她也就和姚佳宋臻南沒斷了聯繫。只是到底無法坦然的熱絡——不過是怕舊事重提,人人都以憐憫的目光看她。而今許是心境的改變,她突然想見見他們,看看彼此都過的好不好。
簡單的梳洗過後,略施薄黛,夏夢拎着包就去商場掃蕩禮物去了。只是看了一大圈皆無特別的收穫。葉謙來電話時她正從恆安大廈出來,八公分的細高跟鞋在走到第三層臺階時一錯。夏夢嘆氣,她的這雙腳果然飽受風霜。
而話筒裡他劈頭蓋臉的丟過來一句話:“你站在那別動,我馬上就過去。”
夏夢認命的找了一個街椅坐下,腳踝上腫的跟小饅頭一樣,疼得不行。她一貫穿不慣高跟鞋,只是爲了應付工作的需要不得爲之。而之前的她不論再疼也能步履飛快昂首邁步的撐到停車場,而今……夏夢自嘲的撇撇嘴,雖承認的有些不甘心,但是好似和葉謙呆的時日久了,惰性也與日增長,彷佛有他,什麼事情都可以放下,再無任何絲毫顧忌。
年輕的我們總希望愛來到的方式,要電閃雷鳴要轟轟烈烈,而今卻不過奢求一種平淡中的安心。夏夢始終無法說清見到葉謙的感覺,只是有種莫名的悸楚。就好像,許多年來,她一直求而不得的安寧,就這樣,悄無聲息的來了。
時間配合的這樣好——
她望着來人修長的身形,黑色的西服。寒風撩起他的衣角,遠遠的,只覺得氣度清宇且卓然,立體如雕塑的五官一片陰影。整個世界好像都失了聲,只有那雙清冽如泉水的眼睛,如碎鑽般燦燦生輝,望着他好似能看到整個城市的盡頭。夏夢想,她愛葉謙麼?答案顯然易見。可是捫心自問,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吧。並且她有足夠的誠意讓自己去愛他。
思及此,夏夢嫣然一笑,如金盞菊簇簇盛放,任由細密的心事像千里之堤,只以覆水便再也難收。
葉謙大步朝夏夢走過去,在她面前站定,指尖從鬢邊滑過,嘴角染着微微的笑意望着她:“腳崴了還這麼高興。一個人在這傻笑什麼呢?”
夏夢反握住他的手,將他眉眼嘴角每一處細節都烙印在自己的瞳底,狡黠彎眉:“我在想你啊。”
下一秒察覺到他攥着她的手更緊了緊,葉謙手腕一翻,順勢將她牽起,微揚着眉,似有星光潑灑出來:“恩,真乖。”字裡行間皆是悱惻額親暱。
暖暖的路燈照在夏夢的身上,在她頰邊騰起一簇粉嫩的紅。她挽着葉謙的手臂,側頭笑嘻嘻說:“誒,葉謙我走不動了,你揹我好不好?”
葉謙想也沒想俯下身子:“來吧。”
夏夢咯咯一笑,伸手推了他一下:“笨蛋,我是開玩笑的好不好。”
他精準無誤的抓到她的手臂,輕輕一扔把她背起。夏夢嚇了一大跳,手臂緊緊抱着他的脖子,耳邊聽見他一聲輕笑。
薄雪紛紛,路燈柔柔的灑在交疊的人影上。她的碎髮揚風而起,撲面而來全是清新的涼意,體溫從他寬厚的背一點一點擦進她心底。
夏夢突然想起張志和的那首《漁歌子》——
西塞山前白鷺飛,
桃花流水鱖魚肥。
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
的確,未來陽光晴好,何必要須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