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今年的天氣很是怪異。初雪已過,又到了深秋,天空還下着瓢潑暴雨,朗朗的晴日被烏雲吞噬。從落地窗望下去,許多人在路上疾步快跑,像一隻只小螞蟻。
午餐難得在公司的食堂吃的。昨天一晚夏夢睡得並不安寧,眼睛下面青色一片。她歸結爲分手問題遺留——她一直認定與葉謙的感情,於她而言不過是一場疾病,只是病好了仍需要忍受短暫的後遺症,但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她終究能徹底的好起來。這時的夏夢還不明白,在我們的生命裡,有些人不過是一個噴嚏,無關痛癢。而有些人卻註定成爲經年蟄伏在體內的癌症,無藥可醫。
雖然夏夢認爲自己足夠寬和可親,但許多員工在她面前還是不大敢放開手腳,她也識趣,索性就自己找一個角落位置,安靜的吃飯。因精神不濟,她總覺得自己眼皮竄竄直跳。她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卻說不清任何緣由。
食堂有個大電視正放着本地新聞,鬼使神差般夏夢擡頭,斷斷續續的聲音傳進她的耳朵。當聽到去往機場的高速公路上發生了連環車禍時,她的心臟劇烈的跳動了一下,所有的血液都剎那涌上了腦袋。二十多度的室溫,她的手心卻一瞬間涼成二月的浮冰。
夏夢慌亂的掏出手機,意識卻漸漸地陷入真空,她突然怎麼也想不起葉謙的號碼。電視機上美麗的主播的嘴脣還在張張合合,她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夏夢忍住雙手的顫抖,從電話簿裡找到號碼,可話筒裡只傳來嘟嘟的忙音——他從來都不會不接電話,除非……熟悉的冰冷氣息再一次殘酷的造訪,橫亙在心上的傷口又被撕扯開,疼痛傾瀉而出,淹沒她殘存的理智。
夏夢快速的站起身,踉蹌的往外跑,她眼前一片模糊,到門口時正好撞進單羽懷裡。單羽受到衝力,身體往後退了幾步後又緩住甚至。夏夢想也不想奪過他受傷的車鑰匙跑出大門,對身後的呼喊聲置若罔聞。
傾盆大雨撲面澆下,激靈靈的打了個冷顫,夏夢全然不顧,抹掉滿臉的雨水,用殘餘的理智逡巡着車輛,當找到後果斷的上車,隨即車子如利劍離弦,快速的駛向車道。
天黑近墨,雨急風驟。高速公路上車流擁堵,夏夢被擠在中間,進退不得。她打開交通廣播,主持人正在彙報這起案件:北京時間中午十二點十八分,在機場高速公路上發生了一起連環車禍,目前已造成八人死亡,三十五人受傷。醫護人員已趕往現場,肇事司機已被警方拘留。
一道電閃劃破天空,悶雷隨後而至,將天地撕裂。所有的擔憂與恐懼皆化作無盡的悲涼。夏夢感到從靈魂深處散發出來的寂靜,眼前急速閃過與葉謙相處的點點滴滴,溢涌不止的眼淚慢慢爬滿整張臉。直到失去的這一刻,她才發現所有之前能夠說出來的恨都顯得那樣無力。這世間若沒有了那個人,悲歡又如何,生死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