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墓地。凌晨,天空還未完全放亮,牛乳白的雲霧瀰漫繚繞。山間的路並不好走,浮了一層細細小小的冰凌。霧氣將他們的頭髮打溼。夏夢和葉謙一左一右攙扶着周鬱玲,打着小手電筒低頭往上爬。石階上只有三兩腳步聲,顯得尤爲曠遠安靜。
冷風凜凜,他們站在冰涼的墓碑前。葉謙拿出工具將石臺打掃的乾乾淨淨,夏夢把一大捧白色玫瑰花放在上面,眼淚如珠子一樣一滴一滴的落了下來,又手忙腳亂去扶已經頹然在地泣不成聲的周鬱玲,啞着聲音說:“伯母,請節哀。停停肯定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
周鬱玲靠在墓碑上,細細撫摸碑上的照片,淚水肆意爬滿了整個臉龐:“命運爲什麼如此不公。奪走了我的丈夫還要奪走我唯一的女兒……我精心呵護二十多年的孩子,你走了讓我怎麼活。”
身後傳來一陣輪椅悶鈍聲,夏夢側身透過周鬱玲的肩頭看見一位護士推着面容蒼白如紙的單羽。他的雙手按住輪椅兩邊的扶手,借力站起身,又因身體失衡,輕輕一晃,快要倒下。身邊的護士想要扶住他,卻被阻止了,只好恐怖又委屈咬着脣站在原地。單羽吃力的重新站起來,攙着柺杖一步一步走到周鬱玲面前,左腿下空蕩蕩的。而後他慢慢屈下右膝,手掌俯地,頭低下去,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尖銳的石子將他摩擦出血。夏夢淚流滿面,難過的撇開了眼。
“媽。”這是單羽進單家大門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叫周鬱玲,只見周鬱玲身體一僵,別過臉去,她臉龐揹着光,顯得晦暗陰沉。
單羽聲線嘶啞,慢慢說道:“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沒有照顧好停停。我答應過你我會好好的照顧她……”
“您那天說的對,像我這樣的野種爲什麼還要活在世上,所以我想去陪她,那個地方那麼冷,她和孩子怎麼受得了……可是媽你知道麼,夢裡停停她在怪我,她怪我這樣不負責任的一走了之,怪我拋下她最珍愛的母親。”
“我很抱歉,過去的她總在你我之間左右爲難,我們就像兩股不同的力量不停的拉鋸,妄想得到全部的停停。可是我和您都是她不能拋棄的,我們都不會獲得勝利,只會把她拉扯成不完整的兩半。”
“可是以後您就是我的母親,我會帶着停停的那一份一起孝敬你,希望您能接受我。”說完他又深深的磕了一個頭。
周鬱玲眼眶微溼看向墓碑,照片上的單停停好似在衝她笑,明澈眸子帶着伶俐的通透。她身側緊握的拳頭鬆了又緊,半晌才顫着身子將單羽扶起。
單羽眼底閃爍着晶瑩的光芒,只聽見她一字一頓的說:“兒子,我們回家——”
周鬱玲推着輪椅上的單羽一步步離開,風將她身上黑色的衣服吹向另一邊,陽光下她的背影瘦弱成一條剪影,可是背卻挺得筆直。
葉謙走過去,攬着夏夢的肩,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低語說:“這樣也算另一個比較好的結局了。”
在單停停生前,他們互爲仇敵,水火不容,而今卻在她離開後惺惺相惜,相依爲命。不得不說,命運造化,妙不可言。
而世事因循輪轉,我們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怎樣的事。唯一能做的,大抵是,憐取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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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單羽失去了腿,給周鬱玲跪下的時候,我腦中一遍一遍回想那個情節就忍不住落淚,最後只顧着哭了,也沒寫好- -。這章節是我寫這個文想要告訴大家第二件事,就是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