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吃完呢?”李心霞喊住康劍,她不想看着他和白雁並肩出門的樣子,感覺很礙眼。
康劍笑笑,緊隨着白雁一起出了門。
康劍昨天自已開的車,車就停在樓下。“我送你。”他打開車門。
白雁搖了搖頭,“如果這成爲習慣可不是件好事,我還是安心地做我的小老百姓,免得大起大落。”
她仰起頭,看着東方一個碩大的火球沿着鐵青色的天空緩緩升起,好像癡情女子失戀後吐在羅帕上的一口血。
康劍深究地打量着她,感到今天的白雁和平時有點不一樣。
“領導,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厚臉皮?”她突然回過頭問他。
“爲什麼這樣說自已?”他沉吟了一會,才接話。
白雁聳聳肩,手中的包包晃了晃,“除了市長助理夫人這個頭銜,我們還有在一起的理由嗎?如果我目標這麼赤裸裸,會不會太俗了?”
她捂着嘴,自已先吃吃地笑了。“也許你曾經對我是有那麼一點迷戀,但結婚後,發現,我讓你失望了。恰巧我們之間差距又很大,你媽媽她和我也不太融洽。人生苦短,領導,你別委屈自己,我也別爲難自已,我們……各自奔向屬於自己的燦爛明天吧!”
她承認,她膽怯了,不想靠近真相。
“白雁,”康劍吸口氣,神情肅穆,“我沒有覺得我有什麼委屈,我也不曾失望……只是我們之間需要時間。”
康領導真是有情有意,這個時候還能說出這樣安慰人心的話,白雁感動地眨了眨眼,“領導,你別任意許諾哦,我會當真的。”
“除了你,我這輩子不可能再娶別人的。”康劍再次一諾千金。
白雁身子一僵,突然覺得思維短路,“看來,我日後穿鳳冠、做誥命,是註定的了?”她調侃地傾傾嘴角,呵呵一樂,“我先謝謝領導,希望我們都有這個緣。”
康劍擰擰眉,怕她再說出什麼驚人之語,拎起她,扔進車內。車一個華麗的轉身,駛出了小區。
白雁這一整天過得都很恍惚,越臨近下班,心越懸着。
康劍沒有給她打電話,而是把飯店和包間的名字用短信發了過來。
下班後,白雁打車去市文化館接白慕梅。白慕梅被市越劇團聘請了來重排經典曲目《西廂記》,排練就放在文化館。
像半個足球場大的排練廳看上去冷冷清清的,木頭地板上踩上去會發出迴音。白慕梅穿了件寬大的白襯衫,下面是緊身的牛仔七分褲,頭髮紮成個馬尾,像個俏麗的小姑娘。她在腰上繫了一條紅綢帶,有時當裙襬,有時當羅帕。這一身裝束,跟那個男女相悅的古代故事毫不沾邊,可白慕梅一走動起來,綢帶飛舞,就變得亦古亦今,一腳戲裡一腳戲外了。
白慕梅嫋嫋娜娜,擰着腰肢邁着碎步在前面走,一個二十剛出頭的小姑娘一招一式地跟在後面學。
“月兒喲,女兒家心熱口難開,蘭閨虛度十八載
,辜負團圓玉鏡臺……”白慕梅的嗓子仍然清亮,姿態也漂亮。
小姑娘跟在後面唱着,扭着。
這幾句歌詞,小姑娘唱得字正腔圓,婉轉真切,清亮如山中清泉,雖不如白慕梅那樣韻味濃郁,但天真爛漫,更合劇中崔鶯鶯懷春的年紀,白慕梅年紀還是太大了,黏黏糊糊的,風塵味太重。
“太棒了。”站在一邊觀戲的幾位領導模樣的人,看着,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有一個拍照的追着白慕梅的步子,閃光燈亮個不停。
白慕梅自顧沉浸在戲裡,根本不受任何干擾。
當她轉過身來,看到依在門邊的白雁,她停下步子,解開綢帶,“今天就到這兒吧,我要陪我女兒了。”
她溫柔地笑着,走到白雁面前,親暱地捏了下白雁的臉頰。
“女兒?”除了白雁,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
白慕梅笑得像一枝綻滿花的樹杈,顧盼生情,搖曳生姿。“怎麼,我們長得不像嗎?”她向衆人拋了個媚眼,搭着白雁的肩,頭挨着頭。
“你們不像母女,而像朵姐妹花。”拍照的人眼睛幽幽地發亮。
這一句話讓白慕梅笑得更歡了。
“要不要去賓館換件衣服?”白雁對這些見多不怪,禮貌對衆人笑笑,替白慕梅拎着包。
白慕梅素着一張臉,眼角的細紋清晰可見,可怪了,這樣倒讓她變得更好看了。“怎麼,這樣會丟你的臉嗎?”
白雁聳聳肩,只當自己沒說。
兩人走到街上等車,經過的人,紛紛把目光投向白慕梅,她優雅地擡起手,撩了撩頭髮,白雁眼尖地發現,她的食指上戴了個鑽戒,不小的一塊鑽石,鑲在一個托兒上,沒有一點點花哨,更突出了那顆鑽石的價值。
她哪兒來的這麼多錢?
白雁收回目光,盯着十字路口,車如流水馬如龍。
兩人趕到飯店時,康雲林一家三口和吳嫂已經到了。李心霞特地妝扮了下,穿了件黑色的真絲連衣裙,袖口、領口綠肥紅瘦,非常熱鬧。本來是一團雍容華貴,但恰巧餐廳的服務員穿着紅色的錦緞、領口袖口滾金邊旗袍,與之一對應,就顯得隆重而又俗愴,還有些老氣。
她再看到走進來的白慕梅,和一個女學生似的,她保養得宜的臉上立刻就掛不住了。
“不好意思,路上有點堵,讓各位久等了。”白慕梅一落坐,先爲自己的遲到道歉,然後慈祥地轉向康劍,挪揄地笑問,“康劍,雁雁最近表現還好嗎?”
康劍禮貌地點頭,臉上表情木木的,啥都沒回答,也許是不知如何評價。
吳嫂可能沒想到白雁的母親會是這樣的出場,沒見過這麼風情萬種的親家母,嚇得嘴巴半張,李心霞用手掐了她一把,她才慌忙合上。
“親家公,你看上去又比上次健朗多了。”白慕梅落落大方地和康雲林招呼。
“有嗎?有嗎?”康雲林幾乎和白慕梅沒有目光對視,他
不是和康劍說話,就是看着李心霞,但做得如此刻意,反到顯出心虛來。
“親家母,我家雁雁年紀輕,不懂事的地方,你多擔待着。”最後,白慕梅才把目光撇向了李心霞。
李心霞到底是見多識廣的人,現在已鎮定了下來。她優雅地對白慕梅一笑,“白小姐,我們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怎麼覺得像是故人呢?”女人沒結過婚,按照國際慣例,就得稱呼爲小姐,不過,李心霞在這裡卻是刻意的。
白慕梅笑了,斜睨了白雁一眼,“白雁隨我,你天天看着白雁,自然就覺得我面熟了。”
“白雁可沒有你漂亮。”李心霞譏笑道。
白慕梅撫摸了下面容,噗地笑出聲來,“再漂亮,也老了。”
李心霞故意把兩張面容細細又比較了幾番,“像你這樣的美人是不會老的,白雁是不是像她爸爸?”
包間內,瞬間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白雁身子繃得像張弦,脖子到耳根,紅到透明。
康劍脣緊緊抿着。
康雲林臉色已經非常難看了。
吳嫂亢奮地瞪大眼。
白慕梅眼波如水,蕩了幾蕩,嘴角翹起,溫柔地拉過白雁的手,“也不很像,白雁遺傳了我倆的長處。”
“哦,白雁爸爸是個什麼樣的人?”
“心霞,你的問題真多。”康雲林終於忍不住開口阻止道。
“沒關係的,”白慕梅嬌柔一笑,“那是我心裡一段甜美而又浪漫的往事,我不想和別人分享。”
她那神情,如同小女生撒嬌、耍賴,“我不想說,好不好啦?”
戲臺上,帝王、將軍、才子都臣服在她的石榴裙下,區區一個李心霞,能奈幾何?
李心霞瞠目結舌,還能再追問嗎?
包間門一開,服務員開始傳菜。
康雲林禮節性地向白慕梅敬了一杯酒,白慕梅領情地一仰而盡,然後,她回敬康雲林夫婦,目光落到吳嫂身上,好奇地停了一刻。
康雲林介紹了下吳嫂的身份。
白慕梅邊聽邊點頭,表情唏噓不已。
吳嫂覺得自己過得很幸福,最恨別人的同情。她本來就不喜歡白慕梅,現在就更是恨深幾重。
李心霞吃了幾筷菜,突然頭湊到康雲林耳邊,“老公,陪我去下洗手間。”音量不大,但恰好給白慕梅聽到了。
康雲林臉一紅,“我……哪方便去女洗手間?”
“我陪你去。”白慕梅體貼地站了起來。
“不要了,吳嫂!”李心霞臉慘白着,在桌子下狠狠擰了康雲林一下,康雲林吃痛,想發作又不好,忍着氣咬着牙,臉色扭曲着。
吳嫂陪着李心霞去了洗手間。
一直埋頭吃飯的白雁不小心把一根筷子掉在地上,她彎身撿起,突然發覺桌子下,白慕梅正用一隻纖纖玉足勾着康雲林的腿,康雲林騰出一隻手沿着白慕梅的玉足慢慢上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