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寫信

有一些秘而不宣、不能用脣舌說清楚的心思,需要在信箋上雀躍展示,也需要很多心靈空間來裝下這些只願告訴收信人自己最近的實際動向和情緒心理的不穩定,或許在那個讀信的人看來,就是一種寫信的人發的牢騷,辛苦抒發了一大篇,最後那些文字,還是被收信人遺落在多姿多彩的俗世圈裡。他們可能不曾忘記,只是覺得不需要再去回憶已經讀過的贅文,有些時候,讓往事重現,就是讓自己難過。儘管那是多麼深厚的感情,才能讓我們主動寫一封長長的信,告訴收信人一些心情一些真相,寫信的人都是懷着一字千金的意境來感恩來勸解,並沒有什麼大的心理衝擊,措詞的必要性是有些真情流露,但是也不算很張揚的思想,可是當時我隨心隨手寫的信,本是爲了告訴別人一些事,過一段時間自己再來細讀當時傾訴給別人看的,總是感覺自己是那麼自作多情,寫得這樣深,竟沒有一封得到過同樣深的迴應!

也許很多次,我的信都寫得太過用心,也太過直白,最要命的是,寫給了一些無法給我回應的人,我的信在他們看來,可能就是一種無足輕重的生活調味品,就是一種敢於表達的人所具有的文字使命。我也不需要看到他們給我的任何迴應,我懂得,信裡的文字之所以跌宕起伏,永遠都不是我害怕口不擇言,無意有意傷害到對方,而是有時候人們說的話,真的很難理解,東西南北,想到哪方說哪方。反倒是寫信,能夠讓說不清的事情一覽無遺。書信,正是那些讓我們值得永久保存的真心話,偏偏有人,看了第一次,就不想再溫讀第二次,隨手一放,或當成廢紙屑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或卡在哪本讀過的舊教材舊雜誌裡,清理給了收荒匠。

最後,寫信人心思縝密的一筆一劃在信箋上完成的幾大篇傑作,就被收信人棄置到另一個世界去了。

其實十多年以前的感想,都已經充分證明了我是一個沒有時代感的姐姐,當時寫這封信,不可原諒的措辭,已經成了無休無止的廢氣,盤旋於我自己的頭頂上,話說還是爲了告訴即將離開我,離開家人念大學的小芸。無論怎樣,都不要忘了,你的生命中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它不允許你自私的生活。到底是誰自私,近期看起來,是有一點發現,我在警告的,結果是我自己,而不是小芸。

當寫到中葉的時候,我在想,不管是哪個男人都不會像我愛你那樣,來愛你的,你要是不嫁人,那該多好!但是沒等我寫完這封信馬上就汗顏了,有如坐鍼氈之感,我肯定想落荒而逃了,所以還有很長的話都沒有說,就面紅耳赤地停頓不寫了,感覺敲着鍵盤的手指,無緣無故的僵硬起來,心裡不安地砰砰直跳,荒蕪起來,也膽怯起來。

所以我發誓再不寫給任何人。

可是事實上,我是一個可以違背誓言的人,只要能達到我要的傾訴效果。所以對於發誓,我是沒有任何恆心去堅持的,好像也是因爲這個,我的心理習慣總是自始至終把人的感情;理解得如此簡單。當我忽然間想起要說什麼的時候,用我這張嘴,他們老愛聽錯,有些時候我受到錯誤的影響,不能分辨自己對的語言,可能只有天知道我的原話是怎樣的了,那是永遠都存在着誤會和低能的績效。說不清楚的話,就永遠別想有人理解了嗎?不是的,我還能寫,還能敲鍵盤,還能“紙上談兵”,還能發掘我的智慧,我的辛勤,我的堅韌,我的通達,這是我的一處福地,這也是我的一世歡歌。

第一次,給一個網友寫一篇告白信,好勇敢。

就好像我知道當時他會理解,而

且還會一直理解到現在一樣,儘管那時候我非常明白,我們,要想不增不減的繼續維繫這段緣分,就需要有一種相同點,而這個相同點,不是我們什麼事都能想到一塊去,什麼話都要說到一起去,而是各自說了不同的話之後,無論怎樣的奇怪而又平庸,儘管這樣,對方都能給予肯定,而且是自然而然的肯定。我們就像電視頻道,兩個人拿着自己的遙控器,撥自己的電視,在那麼多頻道中,我們都選到一類的看點,恰好撥對了頻道。不同的只是他比我的觀點通透,而我比他的思維有膽量。

有一封信裡的故事不真實,若是真實的故事,那就不會寫這封信了。

真實,真實。

我不想解釋了,智者自會賞識,愚者志在猜疑,隨心去吧。

我說在網上跟不會碰面的網友玩的是意境,誰能懂我這份心意,我就和誰繼續維持。豈料竟沒幾人樂於玩得長久,終於明白,能懂得此意境的,也就我一個罷了。

信是世界上最會騙人的東西,縱使寫得款款深情,也充滿了欺騙。知道就行了,不管是誰都不會是有好心隨便跟一個網絡上認識的人,交流真切的,更別說我們只是在網上,不懂得自己究竟想要和聊天的那個人發展成哪種情感,不知道我們到底是不是有很相似的方向感,我們只是在網絡生涯中,陪伴了對方一小段時光,爲了一句永遠不可能實現的美麗的鬼話,我們做了網絡三陪,陪思考陪打字陪更瞭解,直到各自有了一種想要更現實的感覺之後,這是多麼羞於啓齒的荒唐行爲。

以前覺得他很好,現在是我變得更好了,他就變壞了嗎?

一生書信,寥寥無幾。所以寂寞,所以勇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