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和雪漫出來之後,夜如煜就恭敬地朝兩人跪下了:“煜兒拜見爹孃,祝爹孃福壽安康。”
夜陵滿意道:“起來吧。”
雪漫也微微擡了一下手:“煜兒不必多禮。”
“煜兒謝爹孃。”夜如煜隨後站了起來,炯炯有神的雙眸看着了看夜陵,又看了看雪漫,才笑道:“爹,娘,煜兒今日又收到了安兒妹妹的來信,其中一封是安兒妹妹寫給爹和孃的,所以特此趕來呈給爹孃。”
雪漫一聽就喜上眉梢了,連忙走了過去:“在哪兒?快給我看看。”
“是,娘。”夜如煜很快將信從袖中拿了出來,呈給雪漫。
雪漫立刻接了過來,拆開信看了起來。
“爹,娘,女兒在聖水宮一切安好,勿掛念。”
信上就這麼一句話,雪漫頓時有些鬱悶地轉身拿給了夜陵看:“你看看你的好女兒,半個月沒來信了,來信就這麼一句話,真是有了若水就不認爹孃的不孝女。”
夜陵看了看後,忽然丟給肖樂:“拿藥水浸一浸。”
肖樂一愣,隨後恍悟了,連忙跑去弄了藥水,將信往盆中浸泡過之後,又飛奔着趕回來呈給了夜陵。
夜陵瞥了一眼目露崇拜的雪漫,面上閃過一絲自得。接着,他就攤開信念了起來。
“哈哈!如果是哥哥說的呢,那爹就是笨蛋王爺!如果爹自己看透我信上的秘密,就會和娘長命百歲哦!”
夜陵嚴肅的聲音念出這信上內容,莫名地讓人有些覺得怪異,但雪漫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果然是不孝女,竟說本王只能活一百歲!”夜陵不滿地朝雪漫一看,信誓旦旦道:“本王一定要和雪兒活一千歲!”
一百年怎麼愛得夠她呢?一千年還差不多。
雪漫頓時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一千歲,你真以爲你是王爺就要千歲啊?老妖怪了都成!”
“只要有王妃在身邊,本王就是老妖怪又如何?”夜陵淡淡一笑,空着的手將雪漫的手緊緊牽住。
雪漫慢慢停止了笑,溫和地看着陪了她二十幾年的男人,眼裡充滿愛意。
夜如煜看着夜陵和雪漫深情凝視的樣子,目光微微閃了閃。
爹孃確實很恩愛呢,這個夜王府,比皇宮更像他的家,這個爹孃,也比父皇和母妃更像他的爹孃。
但皇兄所說的那些事情……
夜如煜心中沒來由一陣惆悵,皇兄是說的真話,還是隻是想挑撥他和爹孃的關係呢?
雪漫隱約覺得氣氛有些低,似有所覺地轉頭看了一眼夜如煜,夜如煜惆悵的模樣頓時落入她眼底。
夜如煜視線和她對上時,她就別過臉看向了夜陵,笑道:“還是先看看安兒信上說了什麼吧。”
夜陵卻將信遞給了雪漫,哼道:“這下面的,本王就不念了,王妃自己看吧!”
雪漫不明就以地接過信一看,頓時再次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她念道:“娘,在我無數次撒嬌賣萌打滾甚至哭鼻子之後,南宮還是沒有答應跟我生個小娃娃,非要等我滿十八歲再說,我瞬間覺得自己做人好失敗哦!不對,是做人家妻子好失敗哦!”
夜如煜聽着聽着,彷彿見到了一臉委屈但卻又有幾分甜蜜的夜安兒拿着筆,忿忿不平地寫信的樣子,忍不住臉上也掛了微笑。
“哥哥要過生日了對吧?娘您應該感謝哥哥,因爲要不是哥哥過生日,南宮纔不會准許我回玉城來呢!當然啦,鑑於南宮害羞的程度,他還是會在城外等我,不會跟我一起回夜王府的。娘您就幫我跟爹求求情,讓爹不要怪南宮哦!不然我會心疼的。下月見,爹孃萬福!”
唸完了信,雪漫已經笑的眼淚再次流出眼角。
她好不容易停止發笑,就見到夜陵哼了幾聲,轉身朝屋裡走去,很顯然是被南宮若水數次避而不見給惹惱了。
她連忙就追了上去:“哎!王爺你等等我嘛,聽我說……”女兒的託付,她可不敢忘,怎麼也得哄她家王爺高興才行,哪怕是作出一些小小的‘犧牲’咯!
“煜兒恭送爹孃。”夜如煜見狀,微微躬身說道。
等到夜陵和雪漫的房間門被關上後,夜如煜才衝肖樂點了一下頭,轉身離開。
肖樂看着夜如煜離開的背影,眼裡閃過一抹若有所思。世子爺心中似乎有什麼心事?他要不要在王爺面前提一下呢?但若提了,王爺又會不會怪他沒把世子爺當自己人看呢?
肖樂一瞬間有些糾結,難以決定。
一個月後。
夜色深沉如水,夜如煜在屋內來回走動,心神有些不寧。
明天就是他二十歲生辰,夜王府早已張燈結綵,請帖也早在半月前全部發了出去,明天夜王府將會十分熱鬧。
過了明天,他就是夜王府真正可以當家作主的人了,他爹想在明天,將夜王的稱號過給他。
屆時,他不再是夜王府世子,而是夜王府的王爺了。
他知道他爹的打算,他爹想卸下王爺的重擔後,帶着他娘到處遊山玩水,不再這麼辛苦忙公務了。
有如此美好前景等着他,他爲何還要覺得煩躁不安呢?
一切,只因桌上那道已經開始陳舊褪色的密旨。
夜如煜還記得,當年他給先皇送終,先皇給了他這道密旨,並讓他在滿二十歲的生辰前夜打開。
這道密旨他一直藏在屋子內的暗格裡,誰都不知道,包括他爹孃甚至於他最疼愛的安兒妹妹。
直到今天,他拿出了這道密旨,原本很簡單的打開動作,卻突然讓他十分恐懼和不安!
先皇到底在密旨上寫了什麼?爲什麼一定要他滿二十歲時才能打開來看?
皇兄對他說的那些,與先皇的密旨又有沒有什麼關係?
這些疑問,像毒蛇一樣纏繞住夜如煜的心,使他感到未知的恐慌和害怕。
更夫打更的聲音響起,夜如煜猛然驚醒過來,才知道他已經猶豫到三更時分了。
目光緊緊盯着桌上那道密旨,夜如煜微微一咬牙:罷了!既是先皇遺言,他又發下過毒誓,他就打開來看吧!
下定了決心後,夜如煜顫抖着雙手,緩緩打開了那道陳舊的密旨。
很快,夜如煜的目光變得震驚,狼狽,又閃過一絲心痛!
淚花在夜如煜清澈的眼睛裡打轉,他甚至覺得有一瞬間他無法呼吸了。
怎麼會……這個樣子?
夜如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粗重的呼吸聲讓他明白,他並非在做夢,這道密旨上的內容是真實存在的。
燭火突然滅了,夜如煜猛然一驚,轉頭去看時才發現蠟燭已經燃燒殆盡了。
微微擡起衣袖擦了擦眼睛,夜如煜掏出火摺子,重新點燃另一根蠟燭。
接着,他將密旨拿到火苗上,將密旨給燒了。
過了一會兒,夜如煜倒在了牀上,雙目無神地看着牀頂,思緒飄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煜兒,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本王的兒子,夜王府唯一的世子!你要學文習武,努力服衆,將來才能繼承夜王府的一切。”
夜陵嚴肅但鄭重的模樣,浮現在夜如煜腦海中,那是他改口叫夜陵爹,叫雪漫孃的時候。
“煜兒,你不要這麼寵着安兒,你是安兒的哥哥,你要管着她,不能讓她這當妹妹的欺負到哥哥頭上來啊!快過來,娘給你擦擦汗。”
不一會兒,雪漫溫柔的笑靨又在他面前閃現,那是夜安兒十歲時頑皮之極,將他當馬騎弄得他精疲力盡的時候。
“煜哥哥!我好想你哦!你最近怎麼這麼忙,都不陪安兒玩啦!”
那是夜安兒還沒嫁給南宮若水,將他當成生命中唯一依靠的時候。
他記得他當時還點了夜安兒的鼻子一下,取笑道:“你是想我多一些呢?還是想你南宮叔叔多一些?”
夜安兒五官都皺到了一起:“煜哥哥你壞,不許你提南宮!我不理你了!”
夜如煜看着牀頂,看着一幕幕浮現在他眼前的溫馨畫面,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他夜如煜多幸福啊,有如此要求嚴格但卻慈愛無比的爹孃,還有個可愛活潑黏他的好妹妹。
但很快,這一切溫馨都被一張蒼白瀕死的面孔給打破了。
“煜兒,朕要你發毒誓。”先皇喘着氣,對他做出要求。
他拗不過先皇,終究是舉起手發了毒誓:“兒臣夜如煜發誓,二十歲生辰時一定會打開父皇留給兒臣的密旨,並按照密旨上所說的去做,若有違此誓,必遭天打五雷轟之下場,不得好死!”
“好,好,好……”先皇滿意地露出了他覺得有些悚然的笑意。
這個笑容,時不時還會在他夢裡出現,讓他有些冒汗地醒過來。
夜如煜雙拳握緊了,有些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以前他不明白,現在他才知道,爲什麼先皇一定要他發下毒誓,原來先皇是怕他忘了殺母之仇。
爹,你爲何要殺了我的母妃?爲什麼?爲什麼啊……
夜如煜驟然轉身,投入沉悶的被褥中發出一聲低吼,痛苦且悽然。
門外,一抹火紅色身影悄無聲息退下,很快沒入了另一間房間,與一名美貌婦人碰了頭。
“是嗎?這樣啊……”美貌婦人聽完了那些稟報,神色十分平靜,只發出一聲聽不出喜怒的低喃。
煜兒啊煜兒,你會怎麼做呢?美貌婦人眼裡閃過一絲若有似無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