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奴出的事情很簡單,她既沒受傷,也沒怎麼樣,只不過是,遇到故人了。
啞奴是雪漫身邊的老僕,從回到夜王府之後,夜王府暗衛們就對她很是謙讓,見到她也不會上前盤查,都當她是王妃的人。
不過,今日啞奴出門給安郡主添置小兒衣物,卻意外碰到了兩個人,於是被兩個人纏住,一陣拉扯,幸好成魅暗中跟着啞奴,纔出面喝退了那兩個人。
而這兩個人的身份,以及兩個人所說的話,則讓成魅不得不將他們帶回了夜王府,讓他姐姐和姐夫見一見這兩個人。
雪漫和夜陵到達偏廳時,只見偏廳裡站着兩個人,這兩個人雪漫是不認識的,但夜陵卻認得。
因爲,這兩個人能進玉城,是夜陵把他們放進來的。
“桑田,王佑?”夜陵與雪漫先後落座,由夜陵沉聲開口問道。
“民婦在。”桑田和王佑早在夜陵和雪漫進入偏廳大門的時候,就跪了下去。
成魅只說這兩個人和啞奴好像是舊識,卻沒說更具體的,要夜陵和雪漫自己來看,所以夜陵便眉一挑,道:“你們與王妃身邊的老僕啞奴糾纏什麼?你們何時認得啞奴?”
桑田和王佑對視一眼,王佑是膽小不敢說話,而桑田到底曾是大家千金,再說她當了這麼多年老鴇,深知攀交權貴的道理,因此也有種豁出去的膽量。
“王爺,王妃,民婦不知此人爲何成了王妃的僕人,但民婦絕對不會認錯,她不是什麼啞奴,她是葉傾城!”桑田一咬牙,說出了真相!
她和王佑是雲傾國人,雖然現在夜陵收留了她和王佑,但難保那上官情有一天仍舊會和夜王妃重修舊好,到那時上官情要殺她和王佑,夜陵還會爲了兩個不相干的屁民得罪夜王妃的好友?
所以,這一次是老天爺送給她的立功機會,她必須要把握住!
只要她能證明啞奴是葉傾城,讓葉傾城再無加害夜王妃的機會,那麼她就能一躍成爲有功之人,而夜王府一向對有功的人褒獎有加,她在玉城從此便能立住腳了!
“你說什麼?”夜陵眼睛攸地眯起,而雪漫已經不敢置信地站了起來,失聲叫道。
桑田之前已經聽肖護衛說過了,說啞奴在這位夜王妃心中十分得信任,已經確認過啞奴就是幼年帶大夜王妃的忠僕,所以她說這話也是冒了險的。
肖樂對桑田說那些話,不過是要提醒桑田,如果她是想邀功,那麼最好知難而退罷了。
但桑田並非單純爲了邀功,她的確可以百分百肯定,啞奴就是葉傾城!再加上,她和王佑是同一時間認出葉傾城來的,並不是她一個人的錯覺。
所以桑田趴伏在地上,以萬分忠心誠懇的聲音說道:“王爺,王妃,民婦與王佑曾是雲傾國皇城第一青樓的人,而當時身爲賢王妃的葉傾城,便是交到民婦與王佑手中百般折磨的,葉傾城奄奄一息時,更是民婦讓王佑把她丟去亂葬崗的……所以,民婦與王佑都認得葉傾城!”
聽到桑田這番話,雪漫失神地跌坐了回去。
這,這怎麼可能?
那啞奴,對她和安兒都是盡心盡力的,她能感覺到從啞奴身上散發出來的溫情和真心,而且從安兒出生之後,啞奴便從最開始的沉默變得高興起來。
每天,啞奴忙前忙後,給安兒做這做那,連一般人不願洗的尿片屎片,啞奴都洗得十分帶勁,這股發自內心的疼愛之情怎麼可能是假的?
說啞奴是葉傾城,她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啊!
夜陵其實內心也十分震撼,只不過他比雪漫多了一份冷漠之心,無論啞奴做的有多好,他也不允許他的妻女身邊出現危險。
所以,他必須把事情弄清楚。
夜陵看着桑田,問道:“啞奴雙眼是被毒藥所毒瞎,口啞也是因爲毒藥,手腳變形是遭受酷刑所致,你如何確認她是葉傾城?”
桑田忙回道:“回王爺的話:葉傾城的雙眼並非被毒藥毒瞎的,而是被青樓的客人以蠟燭油滴瞎的,口啞是民婦怕她亂說話,灌了青樓最常用的啞聲之毒。至於手腳變形倒不是民婦所爲,但想必是後來僞裝的。”
肖樂在一旁聽了,上前說道:“王爺,這件事倒不難查,只要讓鬼醫替啞奴做個全面的檢查,便能知道她身上那些殘疾到底是被什麼所致了。”
夜陵點了點頭,這法子他自然想得到,只不過……
他側頭看了依舊神情茫然的雪漫一眼,心知這幾個月來,她是逐漸把啞奴當成真正那個撫養她長大的啞奴的,再加上啞奴對她也的確維護,所以她也付出了幾分真心。
要不然,在她因他點她穴道給她服下絕育藥丸不理任何人的時候,她也不會單單隻跟啞奴一個人訴說心事了。
“就憑這些,也不足以認定啞奴就是葉傾城吧?”雪漫猶作垂死掙扎,“啞奴離開我身邊很早,這些年她武功盡失,受到折磨,也許和葉傾城相似,只是個巧合呢?”
桑田心中一凜,如果夜王妃不肯相信她的話,那麼她很可能就要落個悽慘的下場了。
這些上位者一向自以爲是,不肯聽真正的忠言,等到追悔莫及時又要怪其他人,她得敲醒這個夜王妃,免得此行功勞沒撈到,反而落個被杖責的下場纔是。
所以,桑田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她向前跪着行走了幾步,一副十分忠心地模樣在地上朝雪漫重重磕了幾個響頭,連額頭都磕破了!
“王妃!民婦句句屬實,如果王妃不肯正視事實,執意要留葉傾城這個禍害在身邊,那不但是害了王妃自己,還會害了王爺,更可能會害了小郡主啊!民婦得王爺收留,就要對王爺盡忠,如果王妃不信,民婦就磕頭磕死在這裡,王妃啊……”
桑田聲嘶力竭地叫着,猶如那朝堂上給昏君以死進諫的忠臣一般。
雪漫只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確實一下子被桑田的話給敲醒。
如果啞奴不是葉傾城倒好,但若是呢?她要留這麼個禍害在身邊?她真是糊塗,該死!
夜陵擡了一下手,肖樂便上前制止了桑田的繼續磕頭,桑田也見好就收,停止了做戲。
膽小不敢說話的王佑可能也知道桑田爲什麼這麼賣力了,腦子裡靈光一閃,脫口說道:“王妃要是不信,小人倒還有個法子可以證明這個啞奴就是葉傾城!”
雪漫已經清醒過來,理智也恢復了,感情被她壓在了心底,便冷聲問道:“什麼法子?你說說看。”
“王妃明鑑,那葉傾城曾在青樓接客,因接的客人多是變態之人,所以……所以必然留下不少傷痕……”王佑瑟縮一下,低下頭去。
王佑這一說,在場衆人倒是全明白了。
其實不用檢查那些地方的被虐痕跡,只要檢查啞奴是否完璧之身就知道了。
因爲如果啞奴不是葉傾城,而是巫族的啞奴,那麼以她的醜陋和倒人胃口,根本不會有男人想要碰她,何況她當年是被長老會的人欺凌的?
當然了,用王佑的法子,更能證明葉傾城的身份罷了。
雪漫沉吟片刻,看向了夜陵,說道:“爲了避免冤枉無辜,我看,就讓綠環來檢查,檢查之前給啞奴下些迷藥,如何?”
她這也是爲了防止檢查之後發現啞奴並不是葉傾城,那麼她不能傷了身邊老僕的心。
但爲了夜陵,爲了她自己,更爲了安兒,她不能不讓人給啞奴檢查,否則若啞奴真是葉傾城,那她就等於給身邊放了個定時炸彈!
“甚好。”夜陵自然沒有異議,便揮手讓肖樂下去準備了。
肖樂下去找鬼醫和綠環辦事之後,桑田和王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吁了一口氣。
只要夜王和夜王妃願意去查證,那麼葉傾城的身份必然會敗露,他們也不枉此行了。
而雪漫此刻也在想一個問題,那就是葉傾城的僞裝,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
如果啞奴真是葉傾城,爲何在她身邊待了這麼久,她竟一點異樣都沒有察覺?難道,是因爲葉傾城瞎了,啞了,所以她看不到葉傾城的眼神,聽不到葉傾城的語氣了?
不,不會是這樣,就算葉傾城能僞裝,她也不會從葉傾城身上感到溫情和真誠。
記得好幾次,啞奴都握着她的手,無聲地陪伴和安慰她,這些怎麼可能是葉傾城做得出來的事情?
再說到安兒,啞奴很多時候都和安兒二人相處,如果啞奴真是葉傾城,會放過這大好的讓她痛苦一生的機會?
雪漫腦海中閃過很多片段,很多疑惑,但她卻不知就算啞奴想下手,也沒有機會下手,因爲成魅幾乎是每時每刻都跟着啞奴。
當然了,還有已經被調回玉城的左護法。
如果不是左護法以爲葉傾城死了,也還會繼續跟着葉傾城,那樣葉傾城也就變不成啞奴了……
但啞奴出現之後,成魅便給了左護法新的任務,那就是跟蹤啞奴,記錄啞奴的一舉一動。
這麼多高手護航,如果被區區一個不懂武功的啞奴得手,可就真是夜王府一大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