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侍妾是用一頂軟轎擡進後院,也就算作禮成了,只是元德帝到底礙於宋湛舊部,是以宋舒窈雖是侍妾,該有的禮儀卻是一項未少。
夜裡陳桓過來時宋舒窈正端端正正坐在榻邊,頭上還頂着一方喜帕,因着年歲尚小,一身喜服穿在宋舒窈身上顯得過於寬鬆,陳桓悶聲笑了笑,也沒有要全洞房禮的意思,只叫退了送嫁夫人與喜娘,自己走到榻前,將喜帕揭了下來。
宋舒窈大病初癒,饒是面上抹着胭脂也掩不去原本的病色,又因爲小小年紀做了新嫁娘,陳桓一時竟也從宋舒窈身上找不到原先那個跟在宋湛身後好生威風的小丫頭的半分影子。
宋舒窈很低的喚了一聲:“王爺”,陳桓輕輕地應了一聲:“還如往日一般叫我大哥吧。”
大哥這一稱呼原本宋湛也不讓叫的,陳桓隨宋湛習武時常往宋家來,一來二去與自家師父的這個姑娘熟了起來。因着宋舒窈幼時嫌“王爺”、“王爺”的叫着太過生疏,又因爲自己沒有長兄,所以獨稱陳桓爲“大哥”,而陳桓也樂得與這個小娃娃相處,也便默許了這個稱呼。
驟一聽“大哥”,宋舒窈的細長的睫毛眨了眨,眼中總算有了幾分靈動出來,擡頭看着陳桓,饒是淚珠已經在眼眶中打轉了,宋舒窈還是生生扯了一個笑出來:“大哥……”
陳桓揉了揉宋舒窈的頭髮,笑一聲“傻丫頭,大哥在,不怕了不怕了。”而後將自己剛纔進來時提着的食盒解開,從裡頭端出了一碗清湯麪:“你原先不是要吃大哥煮的長壽麪嗎?快嚐嚐看好吃嗎?”
病中宋舒窈過得昏昏沉沉的,哪裡還能記起來七夕這一天是自個十二歲的生辰,許久沒有聽過這麼親切的話,宋舒窈當即就哭了出來,陳桓心疼,將宋舒窈摟在懷中哄過好一回,這纔將小丫頭哄的止了哭。
這時那一碗清水面早都已經沒法吃了,陳桓原要重新煮一碗去,卻被宋舒窈給攔了下來。
宋舒窈拿起銀箸,就那樣半就着湯水用完了一整碗麪,而後擡頭盯着陳桓有了一笑:“好吃。”
陳桓“嗯”了一聲:“好吃往後你每年過生辰時我都煮給你吃。”
而後有小丫頭進來收了碗筷,這一日榻間的那一方白帕依舊雪白,二人和衣而眠。只在徽和睡着後陳桓才緩緩睜眼,半晌有低低的一聲“小壽星……”
在這日之後陳桓就重新爲宋舒窈請了先生回來,除了尋常女兒家學的玩意兒,還特意尋了上好的琵琶給宋舒窈,只宋舒窈並沒有再動過琵琶,陳桓也看在眼裡,之後也不再勉強,卻在每日晚膳後會來陪宋舒窈下下棋打發時間,有時也會從外頭帶一些小食過來,甚至於允了宋舒窈平日出入書房尋書。
這麼一來二去的功夫府里人都知曉自家主子待這位小侍妾特別的很,也就對弄玉小築的吃食較往日更上心一些。
這日晚膳後陳桓照舊來弄玉小築陪宋舒窈說話,只是這日來時手裡多了一個小錦盒。
幾個月的時間宋舒窈恢復了不少,就連兩邊臉頰也多了些肉,明眸皓齒,隱隱有了幾分舊時風采。陳桓進來時宋舒窈正歪在榻間捧着一卷書看,甫一聽見腳步聲就趕忙將踩在毯子上的白皙玉足收回了錦被裡頭,清清脆脆的叫了聲:“大哥”。
陳桓伸手在宋舒窈頭上敲了一下:“說了不許光着腳踩在地上……”
宋舒窈面色稍紅,嘟囔一聲“熱”,卻也不敢說什麼忤逆的話,將書卷折了頁隨手放在一旁,靜靜的縮在榻間,看着着實可憐得很。
陳桓禁不住先笑了出聲,將小錦盒扔到了徽和跟前:“自個打開瞧瞧。”
宋舒窈也跟着笑了笑,在打開錦盒那一瞬間就瞪圓了眼睛,錦盒裡躺着一對芍藥花型的暖玉耳墜子,宋舒窈拿出來小墜子左瞧右瞧,好不歡喜。
陳桓看宋舒窈歡喜,心裡頭的石頭也放了下來:“老師原來常說自家養了一個嬌嬌女,不喜金銀偏喜玉石,我今日可算是看出來了,這位嬌嬌女也是一個看玉的行家。”
原本溫馨的氣氛,被這麼一聲“老師”生生給壓了回去,陳桓知曉自己說錯了話,從宋舒窈手裡接過玉墜子重新放回錦盒裡:“咱們府裡還能養起你這麼一個嬌嬌女,想要什麼就與宛筠說,不要委屈了自己,嗯?”
宋舒窈縮在陳桓懷中,很乖順的點了點頭,而後收了錦盒,重新取了昨日的殘局出來。
陳桓只肖一看就能知道這盤棋又讓宋舒窈動了手腳,卻沒有說什麼,甚於還悄無聲息的讓了小丫頭幾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