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一會兒的工夫,雲墨非便已畫好。
收起狼毫,他將畫像重新平展開,遞到雲纖纖面前,不動聲色道:“小妹,你再看看這幅畫像畫得如何?”
雲纖纖依言低下頭,凝眼細瞧去,呼吸霎時一窒,一瞬間只爲畫中男子的那份絕世之美驚豔得有些目眩神迷。
但見那畫中男子膚如精瓷,隱隱閃着別樣的光澤。一雙不染纖塵的黑色瞳眸,清澈如山泉,瑩亮如水晶,顧盼間流轉出銀白的月華。那櫻花般的脣瓣帶着淡淡的粉色,嬌嫩得彷彿還盈着清晨的露珠,誘得人想要去品嚐。
翩翩濁世,絕代風華,氣韻悠然,脫塵如仙,這樣夢幻一般純淨唯美的男子,該是多少閨中少女心目中的夢?
雲墨非眸光深邃地看了雲纖纖一眼,見她神色有些癡醉,揚脣淺笑道:“小妹覺得這畫中的男子如何?可還喜歡?”
“喜歡。”雲纖纖情不自禁地低喃了一句。待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雙頰立刻火辣辣地熱了起來。
爲了掩飾自己的羞窘,她狠狠瞪了雲墨非一眼,頗沒好氣地說道:“我喜歡不喜歡關哥哥什麼事啊,你幹嘛一直問我這個問題?再說了,這畫中男子又不是真的存在,不過是個虛幻之物罷了,我喜歡他也沒用。”
“誰說沒用了?”雲墨非微挑着劍眉反問一句,褐色雙眸中瀰漫起絲絲妖嬈的霧氣來。“小妹,如果我說這畫中男子真有其人呢?”
雲纖纖芳心砰然一動,極力壓抑住那胸腔中似要破體而出的陣陣驚喜和激動,可出口的語氣仍然難掩其中的急切與希冀:“哥哥此話當真?這畫像上的男子真的存在於這個世上嗎?哥哥莫要誑我!”
雲墨非雙眸微微眯起,再次反問了一句:“小妹,我什麼時候誑過你?”
“那倒沒有,哥哥從來不說假話的。”雲纖纖搖了搖頭,伸手輕撫了下急速跳動的胸口,極力擺出一副矜持端莊的模樣來。
等了半天,卻不見雲墨非有什麼下文,似乎在故意吊她的胃口似的,不禁有些惱,惱他偏在這種事情上賣關子,可惡。
咬了下脣,雲纖纖一跺腳,不裝矜持和端莊了。反正自己的真實個性是怎樣的,哥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伸手在雲墨非的手臂上狠狠擰了一下,有些氣呼呼地說道:“哥哥好討厭,明明是特意讓人家過來看畫像的,卻又故意吊人家胃口!快說快說,這畫像上的男子到底是誰?而今又身在何處?”
“小妹,你未免也太心急了一點吧。”雲墨非笑着搖了搖頭,又揉了下被擰疼的手臂。沉吟了片刻,方雲淡風輕地說道,“小妹,這畫像上的男子名爲司徒脫塵,是司徒府庶出的三少爺,亦是鸞歌一母同胞的親哥哥。”
“什麼?他就是司徒府的三少爺司徒脫塵?!”雲纖纖驚呼一聲,滿臉的不可置信。“不是都說司徒府的三少爺是個病秧子麼?不但先天心臟不好,而且還患有肺癆,遭盡他人的嫌棄和避諱!天吶,他原來竟是如此清貴高雅,且脫塵如仙般的一個人嗎?”
雲墨非點了點頭,似有感慨道:“是啊,我也從未想到傳言中的病癆子竟能擁有如此絕世的風華。那夜初見他時,真的讓我有一種驚爲天人的感覺。一直以來,我對自己的氣質和容貌都是極度自信的,總認爲這世上無人能與我相比肩。”
“可自從見過司徒脫塵之後,我才知道上天鍾愛的不僅僅只有我,還有司徒脫塵。他仿似奪了天地之靈氣,吸了日月之精華,是真真正正造化鍾神秀的人物。他身上的那份靈動雋逸和超然出塵,真的無人能及。”
說罷,雲墨非微微低下頭,凝眸看向司徒脫塵的畫像。說實話,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很難相信司徒脫塵竟有這般上乘的風姿,容色,氣質,以及芳華。
他一直以爲司徒脫塵該是一個容色憔悴不堪,且身形羸弱得經不起半絲風吹的病態之人,可原來現實與想象中的竟有天壤之別。
這司徒脫塵也太過低調了,若是他的那份絕世姿容和高雅氣質盡得外人所知,那麼“京都六公子”之首的美譽也輪不到他雲墨非一個人獨有了。
“脫塵少爺的身子那麼弱,這些年來,他一定過得很累很辛苦。”雲纖纖伸手輕輕撫上畫像上司徒脫塵的臉頰,眼角眉梢不由自主地流露出絲絲心疼之色。“哥哥,他現在怎麼樣了?身子可有好些?”
頓了頓,又似想到了什麼,急忙說道:“對了,我那裡有很多名貴珍稀的補品,什麼千年人蔘,極品血燕,紫靈芝和冬蟲夏草等等我都有。哥哥,你能以你的名義幫我把這些補品送去司徒府給脫塵少爺嗎?”
“呵呵,當然可以了。”雲墨非勾脣一笑,默了片刻,忽而直言不諱地問道,“小妹,跟哥哥說實話,你喜歡司徒脫塵嗎?若是將你許給他,你可願意?”
“哥哥,你說什麼呢!”雲纖纖蓮足一跺,紅着臉嬌嗔道,“人家跟脫塵少爺連面都未曾見過一次,哪裡就談上終身大事了?”
“不能麼?”雲墨非笑着瞥了她一眼,語帶揶揄道,“看來我們家小妹眼光還是那麼高,連這各方面都優人一等的司徒脫塵都入不了你的眼。也對,人家既患有先天心疾,又患有肺癆,小妹怎麼會喜歡他呢,說不定也與旁人一樣嫌棄避諱於他。罷了罷了,這樣的病秧子給我們定國侯府尊貴無比的小郡主做姑爺,也着實委屈小妹你了,還是將他留給別家的千金吧……”
他話還沒有說完,雲纖纖便有些氣急敗壞地打斷他:“哥哥,你都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再這樣亂說,我可真要生氣不理你了!”
咬了咬脣,又壓低聲音說道:“我纔沒有嫌棄脫塵少爺呢,像他這般清雅脫俗如仙界神靈的男子,世間能有幾個?他不嫌棄別人就不錯了,哪裡輪得到別人去嫌棄他?那些說他壞話且避他如蛇蠍的人,都是俗人,有眼不識金鑲玉!哼!”
“呵呵,聽小妹這話,似乎是在爲那司徒脫塵打抱不平啊。”雲墨非笑着打趣了一句,隨即容色一整,正兒八經地說道,“好了小妹,我跟你說正經的,你到底願不願意嫁給司徒脫塵?若是願意就直說,在哥哥面前不用整矜持與忸怩那一套,哥哥又不會笑話你。若是不願意就算了,哥哥也不會逼着你去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人。”
“哥哥,我……”雲纖纖俏臉紅彤彤的,憋了半天,才聲若蚊蚋地說道,“哥哥,我喜歡他,亦願意嫁與他爲妻。”
這話聽起來似乎有些荒唐,可她不後悔,她真的心甘情願嫁給司徒脫塵。雖然只是看過他的畫像,可那份怦然心動卻是十五年來從未有過的。
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麼?
她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這個清貴高雅且超然脫俗的男子,他的人就如他的名字一樣,純淨,剔透,寧靜,悠然,彷彿遺世獨立於九天之外。
看盡世間繁華,原來那個叫做司徒脫塵的男子,就是那份獨屬於她的幸福。原來愛情來臨的時候,竟是這樣地讓她猝不及防,也讓她滿懷欣喜如獲至寶。
“小妹,你喜歡司徒脫塵我就放心了。這樣一來,我們兩個就能各得其所了。”雲墨非眸底盈滿笑意,看樣子是真的很高興。
雲纖纖卻有些不解:“哥哥,你這話什麼意思啊?什麼叫做各得其所?”
“問那麼多做什麼,說了你也不明白。”雲墨非搖了搖頭,大略說道,“小妹,我簡單跟你說吧,鸞歌很是看重且依戀她的哥哥司徒脫塵,如果司徒脫塵一天不成家立室,那麼鸞歌就一天不會嫁人。所以,我若是想娶得鸞歌爲妻,那麼就必須先將司徒脫塵的終身大事給解決掉。”
“真的麼?”雲纖纖一臉驚詫,“鸞歌妹妹怎會依戀脫塵少爺到如斯地步?”哪有哥哥一天不娶妻,妹妹就一天不嫁人的?
“我也不願意相信,可事實就是如此。”雲墨非薄脣略略上揚,勾起的淺笑中帶着些許苦澀。“所以,我若是想要得償所願的話,就全指望小妹你了。”
“我?”雲纖纖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不太明白,“哥哥,我自然是一萬個希望你儘快將鸞歌妹妹娶進門來的,可我到底要怎麼做呢?”
“很簡單,小妹即刻進宮去面聖,請求皇上爲你和司徒脫塵賜婚。”雲墨非雙眸一眯,眼底涌動着一層高深莫測的暗芒。“小妹應該不會忘記,兩年前當今皇上因賞識看重你的‘京都第一才女’之名,而許了你一道口諭,說是日後小妹若看中了哪家的公子或者少爺,他就會親自下旨爲你賜婚。呵呵,若不是礙着皇上的這道口諭,小妹覺得你還能像如今這般逍遙自在麼?只怕父侯和母親早就替你定好了婆家了。”
“我纔不要嫁給別人呢!”雲纖纖撅着嘴哼哧一聲,尋思了好一會兒,才紅着臉小聲說道,“哥哥,我……我明天再進宮去求皇上爲我賜婚。今兒實在是太倉促了,我還沒有準備好要怎麼跟皇上說。”
“也罷,那你先想好了再進宮去跟皇上說。”雲墨非不以爲意地笑了笑,隨即將司徒脫塵的畫像捲起來遞給她,“小妹,我這沒什麼事了,你先回去吧,自己好好想想。”
“恩,我會的。”雲纖纖邊說邊寶貝似地將畫像接了過來,轉身走了兩步又頓住,“對了哥哥,我待會兒讓粉桃把補品送過來,你再以你的名義幫我送去司徒府給脫塵少爺,一定要讓他好好補養身體哦。”
“知道了。”雲墨非點頭應下。“小妹儘管放心,就算沒有你的這些補品,只要有鸞歌在,司徒脫塵的身體也早晚有一天會療養得如同常人一般康健的。”
“呵呵,那就好,我相信鸞歌妹妹的醫術。好了哥哥,不跟你多說了,我先走啦。”雲纖纖倩然一笑,朝他擺了擺手,而後蓮步往書房外走去。
雲墨非定眼望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神色淡漠了下來,嘴角原本勾起的那抹淺笑也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靜默了許久,忽聽他低語呢喃道:“對不起,小妹,哥哥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得不利用你……”
這一次的請旨賜婚,司徒脫塵能答應最好,那麼既能讓小妹嫁得如意郎君,他又成功地將司徒脫塵和鸞歌二人給分了開。
如果司徒脫塵抗旨不遵,那就是死罪一條,這樣的結果更是他所樂見。
不過他卻不會這樣看着司徒脫塵去死,而是會出手相救,只是卻要卑鄙一次了。他會以救司徒脫塵的性命爲條件,讓鸞歌答應嫁給自己。
他說過,一旦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他是會不折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