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八章 索倫自由民
11月初的寒風,已經能夠浸入毛衣了,卡車上的士兵都穿了厚厚的大衣。華爾康兄妹陪着強霖,他們給強霖指路。強霖自己開車,他覺得這時候的道路和車的減震系統不好,還是開車舒服。
車是福特老爺車,四人座,還有一個是左娜,與華爾康坐在後排。珠瑞小姐與自己坐在一起,這個女孩子有些野性,很是願意出來闖蕩。看出來她受過很好的教育。
強霖邊開車邊和華爾康聊天,主要是聊他們黨內的一些事情。這個內蒙古革命黨,就是一幫子學生弄的,強霖覺得有些像塔利-班。當然主要思想還是社會主義的,但是道路還沒有定性,民族主義佔主導地位,宗教也不排斥。
珠瑞也比較興奮地說:“全是我們年輕人主導,有些熱河、察哈爾、綏遠的蒙古人,還有西蒙古的幾個人。蘇聯的導師也是布里亞特蒙古來的教授。”
強霖說:“我比較清楚你們,你們是經過自治和獨立的運動考驗的一幫人。所以現在也有很多經驗了。暴力值比較高的是你哥哥莽林格,他跑到外蒙去了,對麼?
瑞珠驚訝地說:“是的,你知道的真的很清楚。”
華爾康說:“民國張大帥早就清楚我們的情況,表哥郭道甫現在還掛名他的秘書。”
強霖點頭說:“你們的立場基本上都是公開的。內部會議也是一樣,各方的人都有。所以你們要注意蘇蒙方面對你們的看法。他們那邊容易清洗不同思想的人。”
瑞珠不太相信,但是華爾康知道:“我們的幾個兄弟被外蒙給清洗了,還有幾個被押在蘇聯了。”強霖沒有再說什麼,既然知道,那就自己負擔風險吧。
尤其是莽林格,總是想建立獨立的國家,遲早被日本或者蘇聯幹掉。沒有人喜歡你是一個獨立的個體。除非你在一個荒原,沒有願意要的地方。
強霖說:“你們獨立的機會過去了,那是在林丹汗時期。現在這塊地盤大家都有投入了,也都比你們蒙古人投入的多。”
瑞珠不服氣地說:“我們是土著,有所有權。”
強霖說:“你們不如漢族佔有黃河那麼理直氣壯。你們是遊牧的民族,從伏爾加河到勒拿河,哪裡沒有你們的腳印?你們都是土著麼?在這裡還是大清收留了你們。”
瑞珠不太高興了。華爾康無奈地說:“我現在只想自治、想着去除封建王權、去除階級剝削。”
強霖說:“呼倫貝爾是沒有什麼王權的,只有軍閥統治權,所以你只要自治權就可以了。郭道甫在奉天參加討論呢,你們就照顧自己的家鄉吧。你們的喇嘛教義沒有告訴你們一切皆是空麼,只有無量大慈悲纔是一切。“
瑞珠說:“我現在不信喇嘛了,只是相信人間正義。”
強霖問:“你還知道薩滿麼?”瑞珠說:“當然。” 強霖不再說話。華爾康也無語了,他在考慮自己與強霖要談些什麼。
左娜沒有參與會談,她在辨析路徑。現在還是沿着伊敏河在前進。已經過了伊敏河鎮,這裡還是索倫八旗駐地。還包括外遷回來的杜爾伯特-厄魯特蒙古旗,正宗蒙古族,雖然不是黃金家族。這是與索倫八旗比。
原來的索倫八旗,主要是遊獵的其他民族,不太認同自己的蒙古族身份,自稱鄂溫克,鄂倫春,達斡爾。
這裡還有布里亞特蒙古族新旗,他們是從外蒙回來的,主要是俄國的革命和反革命都在他們貝喀爾湖那裡彙集。讓他們不好生活了。
現在他們都是遊牧在伊敏河、錫尼河流域一帶,並沒有固定的駐地。強霖只是希望在路上,碰到放牧的牧民,看看他們的情況。
左娜始終弄不清楚,“索倫、布特哈”八旗,與大清蒙古地區的盟旗體系,有什麼差別,怎麼其他蒙古都是盟旗王爺的,這裡怎麼沒有呢?
左娜問身邊華爾康,華爾康還是年輕英俊的蒙古漢子,又是一個留洋學生,對左娜很有吸引力,至少可以好好談談。
華爾康是個大知識分子了,有些洋派紳士作風。他說:“左女士的困惑是必然的,漢人都弄不清楚這些複雜的問題。其實是你們自己思路出了問題,本來是很簡單的。”
左娜很淑女地說:“願聞其詳,有勞大駕。”
華爾康笑着說:“這個地方,也就是黑河黑龍江流域,璦琿城遠近的土地,一直是沒有變化的。變化的是裡面流動的人們。我們祖先一直在黑河南北森林中狩獵捕魚。俄國人來了,是個分水嶺。我們遊獵民族,有些留在江北俄國人那裡,有些退到江南大清的地盤。”
左娜說:“退入大清還沒有歸順麼?”強霖也關注這個問題。什麼時候歸順的?
華爾康也嚴肅起來。這個問題涉及到中國對江北的,或者是外興安嶺以北的主權法理。華爾康嘆口氣說:“我們是遊獵民族,靠的是口口相傳,沒有文字,也就沒有記錄。試試你能說清楚你爺爺以前的事情麼?尤其是與生活無關的事情。”
華爾康接着說:“那麼到底如何呢?有很多布里亞特和達斡爾學者開始研究。與我從民族口傳歷史中瞭解的差不多。那就是我們不僅在退入江南以後才歸順,在江北的時候就已經歸順。也就是貢獻皮毛。”
“那麼什麼時候進入大清的八旗軍事體制?” 左娜接着問。
華爾康說:“也是整個努爾哈赤征服了各部女真以後。他知道還有外圍的我們自由着生活,所以被稱作“索倫”,也就是“自由民”的意思,或者說是“流民”的意思。他沒有時間清理我們這些流民的。但是有些臨近黑河的氏族,也是被收復進了他的滿八旗體系。就像漢族的被抓了壯丁一樣。所以滿族八旗、蒙古八旗,都是有我們索倫各族人的。”
左娜明白了。索倫就是大清對山民漁民氏族的稱呼。當然也隨時徵購皮草,隨時徵兵抓夫。華爾康也沒有進一步再說的興趣。“布特哈”就是打獵,就是要求他們貢獻皮草的任務。
強霖知道正式成立索倫八旗是在雍正十年,1732年,進入滿八旗、蒙八旗、漢八旗、索倫八旗、察哈爾八旗、新巴爾虎八旗的直屬軍事體系,這是與內外蒙古24部落的內外藩王公的盟旗體系是不同的,是直屬旗體系,正規國防軍。
強霖從參謀角度總結說:“從軍事上講,索倫八旗,是輔助的後備力量,也就是後勤八旗。沒有軍餉,平時只是狩獵,散歸屯野,各謀生計。各氏族部落佐領,偶爾參與會操。典型的預備役體系。平時還要布特哈,就是打獵,又稱爲布特哈八旗。”
左娜沒有評價,人家竟然能夠看出是預備役制度,太專業了。
瑞珠現在插話了:“你很聰明啊。身足五尺,不分官民,歲貢貂皮一張,這是族人的口頭禪。我們叫布特哈,打牲族,不是我們自己叫的,是大清讓我們這樣。我們也不是索倫,流民,那也是大清剛開始時候就誤會我們也是女真外流散民。”
左娜笑道:“你們也會耕地、織布、有工業才能。只是因爲是預備役,纔給大清做後勤。”
瑞珠卻認真道:“是的,我們達斡爾族剛編索倫八旗的時候,就有11佐領是耕種的。在嫩江的右岸領地。那時候我們達斡爾族就有29個佐領。外蒙的車臣汗部才40個佐領。整個喀爾喀外蒙也就140多個佐領。”
華爾康補充說:“慢慢地,我們的人都分散了,現在做什麼的都有。早期經常參加大清戰役,調用我們這個預備役有幾十次,最大的是參加平定清朝新疆。達斡爾就去了10多個佐領幾千人口。滿族八旗兵消耗太大,後來新兵就不大行了。”
他總結說:“大清後期就靠我們這些索倫自由兵。我們是自帶乾糧遠征。”
左娜插了一句說:“他也是少數族裔,畲族。” 瑞珠大爲好奇說:“我覺得你長的好看,與他們不太一樣,原來如此。”
強霖無奈地說:“我可能有1/4畲族,因爲奶奶是畲族的格格。至於再以前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幾個人還要再說,錫尼河廟到了,這是今年9月才修好的。大家要停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