擡手輕輕撫過右手袖口的一小灘乾涸的血漬,目光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這個有些眼熟的宮女,笑着說。“不敢勞煩了,絢兮怕又會得了不合時宜的更替衣物引發更大的誤會。此乃絢兮府中四姐姐與常安侯府的三小姐在殿外爭執之際被割傷臉灑在袖子上的,此事絢兮已與常安侯顧夫人達成共識,待過了宴會回去再做處理。”坦坦蕩蕩的就將袖子上染上血污的緣由道出,有理有據,且當時靠近殿門的賓客也是有察覺的,因此並不怕再度被冤枉。
杜子衿不知,在她無所顧忌的道出怕得了不合時宜的更替衣物又要引發誤會之際,太子和齊王都不由自主的望了她一眼。
常德帝看了一眼皇后,後者即可會意,命了蓉姑姑去熙安點詢問常安侯夫人,很快便得到了證實屬實。
杜子衿看着那悄悄退出去宮女,突然一笑,“不知這位女侍是哪個殿中服侍的,此去又要到哪裡?絢兮見着眼熟,似乎在皇后娘娘的甘泉宮裡請安之際見過……”
輕易的將衆人的目光轉移到那可疑的宮女身上,衆人見那宮女似要悄悄溜走,不免又要懷疑一番。
皇后聽了杜子衿的話,似乎要將這把火燒到她身上,不悅的呵斥。“絢兮郡主休要隨便攀誣本宮,說什麼是甘泉宮的人,難不成本宮還要費心毒殺一名小小的貴人?再說琪貴人自來乖順,本宮又何必要殺害她?”
“皇后娘娘莫急,絢兮只是說在甘泉宮見過此人,卻並未說是甘泉宮的宮女。當時甘泉宮中人員紛雜,指不定是其他哪位貴人帶來的婢女。若要查明此人身份,只稍內務府的管事辨認一番即可。”杜子衿不慌不忙的解釋,隨即從懷裡掏出一方精緻絲怕,感傷難過的摸了摸眼睛,紅着眼眶道。“只是不知爲何,今日初次進宮,卻遇到諸多麻煩。若非絢兮運氣尚佳,今日且不知死過多少回了。”
雲妃站在離杜子衿稍遠的地方,起先只是漠然的聽着杜子衿反辨,心道這丫頭小小年紀就如此的沉穩急智不免有些欣賞,安筱毓倒是生了個好女兒。聽到後來見她還惺惺作態自傷上了,倒是有些啼笑皆非,目光隨着她的動作移動,忽然見其握着的絲帕十分眼熟。待到她看清楚之後,眸光一閃立即垂下眼簾,心中卻是十分震驚,以及隨之而來的傷感和惆悵。
“但要你行的正,怕什麼陰謀詭計,魑魅魍魎?”皇后皺眉,雖然杜子衿解釋那宮女不見得是她甘泉宮裡的人,但無端端的被牽扯其中,心中還是極度不悅的。
“絢兮郡主如此機智,每每都能化險爲夷,這對你這個年紀的初次進宮就有如此出色表現,吾等已經望塵莫及了。”德妃笑中帶着冷意,說的話卻是話裡有話。
對於一個初入皇宮的小丫頭,卻能如此好運,每每遇險最後都能化險爲夷。這其中是否有人暗中相助?定國公府權勢顯赫能在深宮之中安插人手,深想來,豈不令皇上寢食難安?是以此番暗指不免誅心,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若引得皇上對定國公府猜忌,失了聖心,屆時她的兒子與太子之爭,至少沒了定國公,勝算更大一些。
身在後宮,她也聽聞過太子與絢兮郡主的一些傳聞,是以認爲太子已經跟定國公達成同盟,而全然不知自己兒子的心思和算計。
能一臉微笑說出如此誅心之論,雲妃忍不住爲德妃的陰狠歹毒喝彩。“德妃娘娘今日幾番言論似乎都是話中有話,不知是妹妹多心了,還是姐姐一向如此笑裡藏刀,是以大家都被你的僞善矇蔽了?”隨即也不管德妃乍變帶怒的臉色,眼角餘光掠過之前挑事的那個默不作響跪在地上的宮女以及宮人之間的眼神交流小動作,“今日你沒有一如既往設身處地的替各位姐妹貼心設想,反而把暗箭轉移到別人頭上,可是心虛了?妹妹怎麼記得,那宮女似乎是姐姐宮中之人?”
此言一出,全場皆驚,就連常德帝也是露出懷疑的目光另有所思。
德妃一貫在宮裡有着仁善的好名聲和好人緣,此番被雲妃揭開,細細想來,往日來往也卻是露了幾分痕跡,不由既驚且疑。
皇后正欲發話,就被悄悄靠近的蓉姑姑拉住,湊近耳旁快速低語幾句,便錯過了時機。
德妃眼底急色一閃而逝,白淨的圓臉慢慢漲紅,連帶着眼眶也紅了。她不由分說的跪下,一路跪行至常德帝腳下,委屈哀訴。“皇上,臣妾的爲人您還不清楚嗎?最是心軟不過,怎麼可能會計劃如此周詳的毒計殺害琪貴人再嫁禍陷害別人?臣妾跟了您二十多年,最是單純無爭的個性。臣妾……”
“好了,德妃。再大的委屈也掩蓋不住那白琴原是你宮裡出去的人,你越是着急辯白,也不過彰顯你的心虛罷了。”皇后既威且冷的說出這幾句,心中竟說不出的痛快,彷彿憋了二十年的怨怒不滿一下子找到了缺口得到釋放,又重新找回了後宮之主的底氣,眼角眉梢皆是意氣風發。
“皇后娘娘這是冤枉臣妾了。”德妃眼中噙淚,親和白皙的臉看着說不出的動人,她被皇后訓斥,也不歇斯底里的反抗,更不疾言厲色的對峙,只幽幽無奈的低聲解釋。“剛剛情急臣妾一時沒有認出這白琴,經皇后娘娘這麼一提醒,臣妾倒是想起來,三年前這白琴在臣妾宮中做錯事被貶斥到司衣局去了。想來因爲這樣的巧合被冤枉同流合污,臣妾真是百口莫辯。”
“德妃能言善道,又豈會百口莫辯?”皇后冷冷一笑,心中卻又擔心皇上被德妃這個狐媚子打動,便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真相如何,查一查便知。”
“皇后所言甚是。”雲妃接着話腔道,話中之意卻無不諷刺,“德妃娘娘果然如傳言中那般慈善仁愛,一個做錯了事的宮女貶斥,也能明降暗升體恤周到的將人調到司衣局去,真真是一個大度心善的主子。”
德妃一時啞口無言,幾度張口,卻是沒有說出話來。
皇后冷冷一笑,“這各中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德妃自己心裡清楚了。”
德妃伏在地上,聲音委屈哀苦,“臣妾冤枉,臣妾無辜,望皇上明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