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傾城被帶到一間不算大的船艙,看着是臨時收拾出來的,牆角還堆着一些雜物,可能看她是個女人,特意給她安排了一間單獨的房間。
比起以前,要跟二十多人擠在一個房間裡,不知好了多少,是以一瞬間剛剛經歷的難堪恥辱都不算什麼,顧傾城的心裡又重燃一絲對未來的期寄。
門虛掩着,顧傾城知道,他們肯定派了人來監視她,所以也沒想要將門鎖起來。現在最重要的不是維護自己的隱私,而是要取信於這裡的人,反正這樣沒有尊嚴的日子已經過了一年多了,也不在乎這幾天。
從懷裡掏出剛剛在鷹隼房間裡找到的那本圖志,雖然用布包了一層,可是在海水中泡了那麼久,還是浸溼了,顧傾城小心翼翼的擦着,有很多字跡已經泡的模糊不清了,不知道幹了以後會不會看不清楚。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顧傾城快速回頭,雙手下意識蓋在圖志上,目光防備的看着但是沒有說話。
“我們給你送熱水和衣服,雖然是舊的,但是洗的很乾淨,還有一些吃食……”外面兩個人還年輕,說話挺客氣的。
顧傾城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待遇,愣了片刻纔開口,“進來吧。”
那兩個人得到應允,便將東西送了進來,然後又規矩客氣的離開,離開之前還特地交代,“七當家說了,委屈你暫時住在這裡,房門你可以從裡反鎖,安心的泡個熱水澡吧。”說完就將門合上離開了。
顧傾城又是一愣,想不到這七當家這麼心細如塵,身爲一個女子,倒是有男人的胸懷,即便防備自己卻也不會加以爲難,真是不簡單。
上前將門鎖上,顧傾城轉過身看着房間中央那一桶冒着熱氣的水,忍不住伸手探了一下,她有多久沒有這樣安安心心的泡上一個熱水澡了?
一陣咕嚕嚕的聲音響起來,顧傾城收回手按住了早已飢腸轆轆唱起空城計的肚子,自昨晚起她就一直沒有吃過什麼東西,早已餓的胃裡灼燒了。
顧傾城當下圍桌坐下,不去管這吃食裡有沒有下.藥,直接不顧形象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頤。雖然不是什麼珍饈佳餚,可是飯菜都是新鮮溫熱的,有葷有素有湯,一碗肉末蛋花海帶湯,味道真不錯,顧傾城把所有的飯菜都吃個精光,包括湯都不剩一滴。
吃飽了她才褪下黏在身上的溼衣服進入浴桶,水溫降了一點,不過還是熱的,等到身體全部沒入水中,顧傾城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其實她應該趁熱洗了再吃的,可實在是餓的等不了了。
房間裡持續迴響着淅淅瀝瀝的水聲,顧傾城仰面靠在浴桶邊緣,等到身體暖起來的時候才覺得徹底的活過來了。
擡手擦了擦臉上蒸出的汗珠和濺到的水珠,指尖觸及額頭的突起,顧傾城驀地停下動作,目光落在手指上擦到的黑黑黃黃的髒污上,目光閃過一絲猶豫和掙扎。
這裡的環境現在給她很安全很安定的感覺,似乎不再需要僞裝,可是她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現在的安寧是不是假象……
顧傾城一邊沉思一邊拿水瓢澆水洗頭,等到水冷下來的時候,她也洗好起身擦乾換上乾淨的衣裳。臉色雖不是白皙,可也沒有最初那麼暗黃難看,額頭的疤痕也沒有那麼明顯醜陋,只有淺淺的一長條,用些脂粉完全可以遮蓋住。
剛泡過澡,兩頰泛着淡淡的紅暈,整個人看着乾淨整潔了許多,顧傾城拿起半乾的巾帕擦拭着溼發。她逃出來的倉促,那罐僞裝塗抹的膏體在下水的時候掉了,如今再想要遮掩容貌也沒有辦法了,再者那七當家如此美豔都不曾遮掩半分,她這種姿色的就更無需擔心了。不是誰都像鷹隼那樣好色無下限的,那寂文樓怎麼都是個正人君子,至少在女.色上不是那麼隨便的。
打定主意之後,心情就沒有那麼沉重惶恐了,顧傾城吃飽之後慢慢的倦意就襲來,就去了靠牆的單人牀躺下。
這一年多來時常不安,不敢睡死了,這一次她睡下了,心裡多了幾分踏實,竟是睡得難得香沉,一直到第二天天色微亮有人敲門才睜開眼。
剛醒來還分不清身在何處,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房間裡黑漆漆的,睡覺之前燃着的蠟燭早已燃盡,顧傾城愣了許久才意識慢慢復甦。
“姑娘,你醒了嗎?大當家叫你過去……”門外的人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屋裡有什麼動靜,便出了聲。
“醒了,等一會兒……”顧傾城快速從牀上坐起身,昨晚是和衣而睡的,稍加整理衣服和頭髮,她就下了地憑着記憶中的方向摸索着去開門。
可還沒走兩步,就撞到了桌角,慌張穩住身體,揉了揉腰際撞疼的地方繼續擡腳,又撞到了昨晚沒收走的浴桶,鑽心的疼痛從腳趾傳來,顧傾城的面容一下子痛苦到扭曲。
門外的人聽到裡面有碰撞聲傳來,但因門鎖着,他也幫不了什麼。
又等了一會兒,顧傾城才摸到鎖打開,然後將門拉開,透出一個頭去。
門外是昨晚來送水送食物的其中一個,手中舉着油燈,二話不說直接遞給顧傾城,“姑娘拿着,仔細腳下,跟我來吧。”說完,便轉身先走一步在前頭領路了。
這艘輪船有四層,顧傾城住的是第二層貨倉旁邊的艙房,從狹窄的走廊出去,繞過船頭上了臺階,從另外一面船壁進去,就到了第三層。這一層都是房間,很明顯的房間寬敞明亮了,就連走廊也寬了許多。
一直走到盡頭,那領路的停下腳步,輕輕敲了敲房門,“大當家的,人帶來了。”
房間裡面寂文樓還沒回應,突然旁邊的房間傳來輕微的動靜,顧傾城下意識的轉頭看過去,就見狄蓮一襲冰藍色的收腰長裙神情冷清的走出來。
“七當家……”領路的人恭敬的喊了一聲,顧傾城見狄蓮目光投過來,就朝她微微點頭然後轉過來垂頭乖順的盯着地面。
狄蓮緩步走近,審視的目光掃過今天變了個樣的顧傾城,今天收拾乾淨之後跟昨天狼狽髒亂的樣子一對比,簡直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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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麼名字?”狄蓮目光冷冷的盯着低着頭的顧傾城突然發問。
顧傾城微微一縮,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回道,“溫凡,溫暖的溫,平凡的凡。”前世她就叫這個名字,從此她只隨心做自己,忘掉來這裡後的種種,以最真實的自己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