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忍了許久才順過氣來,看着眼前幾張虛情假意欲把她氣死的面孔好不容易憋出幾句因忍得辛苦連話音都顫抖的話來。“宋嬤嬤說的極是。”
伸手一擡,對着身邊的另一個大丫鬟錦蘭道。“快去扶五小姐起身,地上硬,這又沒做錯事,跪着幹什麼。”
其中隱含的諷刺與惡毒就連三歲小兒都聽得出來。
聞言,安筱毓忍了忍,最終還是沒說話。
等着杜子衿扶着錦蘭和雪鳶的手站起身,膝蓋已經跪的發麻。
“至於四丫頭……口出狂言,不敬長輩,就罰……罰禁足一個月好好學習禮儀,抄寫女戒一百遍!”
話剛完,杜子靈已經先一步憤怒的叫起來了,“憑什麼……我不……”
三夫人李氏怕杜子靈再說出什麼話被別人抓了小辮子反而需承受更加嚴厲的懲罰,忙拉住她伸手捂住她的嘴,一邊憋住不自然的笑向老夫人求情。“這,母親……您知道靈兒這丫頭只是心直口快,一直沒什麼壞心眼,這次絕對是受奸人矇蔽被人當槍使了。母親,靈兒這性子活潑好動您也知道,這懲罰是不是太……重了些?”
老夫人恨鐵不成鋼的閉了閉眼,這李氏和靈兒平日裡就是被她慣得無法無天了,這女子教養不好傳到哪都是硬傷,她都已經從輕發落了她們娘倆還是這麼沒有眼力見。“別胡鬧了,靈兒性子衝動就該禁足好好思過,讓她長長記性改改那臭脾氣,以後去了夫家可沒人慣着她。”
“母親……”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李氏看到杜子靈眼眶中不斷掉落的眼淚,又不死心的開口,希望能改變老夫人的想法。
“弟妹,母親說的極是,靈兒若是一直這麼單純好騙下去,以後嫁了人在被人利用吃了虧可怎麼好。”安筱毓適時的開口,笑吟吟的勸道,說到單純好騙還特地加重了語氣。“世族大家哪個不是人事複雜,公婆夫君,叔伯兄弟,妯娌小姑,還有那許多的姬妾庶子女,若是不趁着這樣的機會歷練成熟起來,那以後豈不是有吃不盡的暗虧和委屈?”
李氏表情一怔,世族大家?以靈兒一個七品守城把總女兒的身份如何能攀得上那些個貴族公子?她怎麼感覺這安氏話中有話。
而杜子靈一聽這話,也出奇的不再掙扎安靜下來,只是還是捂着臉默默抽泣。
杜子衿冷眼看着這一對攀龍附鳳的虛僞母女被簡單兩句話就打發了,厭惡的別過臉去。
“二嫂,你的意思是……”李氏怕錯失了這千載難逢的機會,立即打蛇隨棍上的想要得到安筱毓的保證。
安筱毓錯過李氏熱切的目光,掃過二房那兩位庶女,亦是同樣眼巴巴的望着她,心裡有些不舒服,於是收回視線淡淡開口。“我沒什麼意思,只是想到以後萬一就多說一句。不過靈兒還小,現在好好教導纔能有好的將來,畢竟你也不想以後女兒吃苦吧。眼下比起靈兒,她上頭的哥哥姐姐,更加要緊的是幾位哥兒的婚事,除了書哥兒還小,其他的都不小了,也該張羅起來了,這幾天不是聽說你要帶孩子上門相看的麼?”
在場除了從小定下婚事的杜子寧及杜子衿,其餘列位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
李氏跟老夫人更是一臉緊張,前幾天她們千挑萬選爲三房長子杜千敏相中了戶部正五品的張侍郎的嫡長女。爲了擡高身份就像邀請福寧郡主安筱毓一起前往相看,屆時只要敏哥兒相中,那麼婚事就水到渠成了。她們三房結了這門親以後也跟着水漲船高,說不定對三老爺的官運也有所幫助。如今聽得安筱毓提起這一茬,兩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聽着安筱毓話中的意思,合着這次靈兒不懂事,一定要好好處罰了才能讓她們消氣。只有這樣,敏哥兒的婚事才能指望上他們二房。
想到這兒,李氏和老夫人兩人的視線對望,很快在無聲中達成默契。
李氏別過眼去,老夫人振作精神,換上嚴厲的表情對着杜子靈訓斥。“你二伯母說的極對,靈兒你此次太過莽撞,事情都還沒弄清楚就這樣把謠言散佈開來,可替你五妹妹的閨譽着想過了?可替杜家的聲譽考慮過了?還有你不敬長輩是事實,這次我也不能輕饒你了,就罰你餓上兩天跪在祠堂好好反省,隨後回去禁足三個月,罰抄女戒三百遍,另外找人好好教教她規矩。”
李氏面露不忍,但是想到倚靠終老的兩個兒子,還是忍住了,只是心虛的不敢去看女兒瞪大的那雙不敢置信的雙眼。
大約是杜子靈也聽出安筱毓話中的深意,母親不只她一個女兒,還有兩個弟兄,父親官職低,只能靠着姻親關係拉拔往上爬。只有母族強大了,以後她的婚姻纔會更順利,是以這一次雖然震驚受傷,卻並沒有如之前那樣大哭大鬧的抵抗。
一時間屋子裡靜悄悄,只聞輕微的呼吸聲,許久大夫人林氏才忍着不適憋不住輕咳幾聲。“母親,時辰不早了,媳婦們伺候您用飯吧。”
老夫人今天被二房母女狠狠壓了一頭,此刻心中覺得十分不適,因此聽了大夫人林氏的話並沒有應允,只是擺擺手。“你們都回去吧,一會兒我讓丫頭們伺候就成了。至於四丫頭……回去就開始執行吧,午時前必須去祠堂跪着。”
衆人沒在勸什麼,大房二房本來覺得這鬆壽院讓人壓抑不喜,而一向喜歡巴着鬆壽院的三房明面上吃了大虧,也是不想再留下膈應,是以大夥兒就匆匆散了。
出了鬆壽院,杜子靈帶着丫鬟經過杜子衿的面前時,恨恨的瞪了一眼才甩袖快步跑開。
杜子衿經歷過比這更加難堪的,相比杜子靈這個只是小兒科罷了,所以並未覺得什麼。
反而是陪在身旁的杜子寧見此微微蹙眉,怕杜子衿心裡難受便低聲溫柔勸慰。“阿滿不必往心裡去,四娘從小便是這樣的性子,還有那些謠言,肯定沒有她說的那般外面都傳遍了那樣誇張,父親經常在府外奔走,若是真有風言風語,肯定第一時間會聽到的。”
杜子衿聞言擡頭看了一眼杜子寧,淡淡一笑。“大姐姐放心,我不會放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