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綰衣很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能讓夜鸞煌甘願違揹她全部的信任。
“我……”心中的真相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夜鸞煌低下頭去,乾脆選擇了沉默。
寒風靜靜吹着,吹亂了一地的蘆葦,吹亂了兩人的髮絲,也吹亂了兩人的心。
“以前我總覺得是我讓你的處境很被動,所以覺得內疚,現在看來,其實恰好相反,被動的人是我纔對。夜鸞煌,我不要你的幫助,既然你都已經決心和我一刀兩斷,現在這樣,又算什麼呢?”
是了,以前她對自己好,是因着對自己的愧疚,這樣的厚待,其實跟施捨沒什麼區別。夜鸞煌暗自想着,若是她再知道自己暗中所做的一切,心聲感激而對自己好,同樣沒什麼改變。
不管是愧疚還是感激,他一點都不想要,他想要的,鳳綰衣已經給了別人了。
夜鸞煌撫摸着她的臉龐,很是無奈地說道:“綰衣,我真的想過要跟你一刀兩斷,可是想起來容易的事情,做起來卻是那麼的難。我只要一想到你隨時隨地都在危險之中,我便放心不下來。”
“我們像從前那樣,不好嗎?你忘了你在榆林城是怎麼答應我的?”
“可是綰衣,那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他不是一個雄心壯志的人,那時的豪情萬丈,不過是迫於當時的形勢而已。
鳳綰衣愣住了,夜鸞煌的回答讓她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接。
良久之後,鳳綰衣笑了,笑自己無知?還是笑夜鸞煌單純?又或者,兩者都有吧。
“我爲你鋪好了所有的路,你現在告訴我,你想要走的並不是這一條……夜鸞煌,我是不是很好戲弄?”
“綰衣,我從來沒這樣想過,只是我忽然明白,我不能凡事都以你爲中心,若是我連自己的人生都要按照你的意願來,那我跟廢人有什麼區別?”
“我逼迫過你嗎?你的能力,你的身份,都決定了你過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不想過平凡人的生活嗎?”
“那讓我帶你走。”
對話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個點上,鳳綰衣以爲夜鸞煌不會再說這樣的話了,可是現在,就像是一場沒有開頭和結尾的遊戲一般。
鳳綰衣凝視着夜鸞煌,似乎要從那雙眼眸裡找到其他的答案,可是,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我的答案還是那樣,道不同不相爲謀,你要追求你的歲月靜好,我沒理由攔着。”
如果她心中是這樣想的,也好……夜鸞煌也不再辯解什麼,低下頭去,說道:“我知道眼下的局勢我不能安然脫困,所以就當是爲了我以後安靜的生活,至少讓我幫你做完你想做的事情吧。”
白來的幫助,不要白不要!鳳綰衣吸吸鼻子,賭氣似的說道:“好啊,你想幫就幫,我倒要看看,最後你到底要如何脫身!”
總算將她安撫下來,夜鸞煌鬆了一口氣。
“放心吧,你爹的馬腳很快就能露出來,只要你不後悔,我陪你赴湯蹈火。”
鳳綰衣嗤之以鼻,卻也不得不正經起來:“他今天才跟敵國的人見過面,下次見面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
可是夜鸞煌卻胸有成竹的樣子,說道:“山人自有妙計,我有辦法讓咱們化被動爲主動,很快,他們會再見面的。”
“哦?你有何妙計?”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暫時保密。”
話到這裡,他卻賣了一個關子,這不是成心氣自己嘛!鳳綰衣再次惱火起來,瞪着夜鸞煌,不知該說什麼纔好。
夜鸞煌扭了扭自己的腳踝,將錯位的骨頭給矯正回去,疼痛總算是減輕了許多。
看到這一幕,鳳綰衣的怒火卻在瞬間被澆熄了,她沒忘記剛剛在密道里,夜鸞煌是如何保護她的。
“走吧,我送你回去。”看了看天邊泛起的微弱亮光,夜鸞煌說道。
無力地嘆了一口氣,鳳綰衣點了點頭:“走吧,不要走密道了,就這樣回去吧。”
她擔心從密道回去之後,不方便從書房離開,而且天色漸明,夜鸞煌想要離開,也會很麻煩,倒不如這樣回去,反正鳳鴻澤還以爲她在房間裡睡大覺呢。
還未到相府時,鳳綰衣便放了一枚信號彈,然後讓夜鸞煌將她給放了下來。
“你回府吧,南楓很快就能來接我了。”
“不親眼看你進屋,我不放心。”
夜鸞煌堅持要送她回府,鳳綰衣頭疼不已。
幸好南楓很快便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小姐,相爺去過你的院子。”
兩人皆是一驚,鳳綰衣連忙拽住南楓的衣袖,問道:“怎麼樣,沒發現吧?”
南楓神色不明地看了夜鸞煌一眼,點了點頭:“無妨。”
鳳綰衣鬆了一口氣,面對鳳鴻澤這樣的老狐狸,再謹慎也不爲過。
“現在南楓來了,你放心了吧?回去吧。”
“綰衣……”
“別說了好不好?我只想自己回去行不行?還是我連這樣的自由都沒有?”
見她真的動怒了,夜鸞煌連忙閉嘴,只好讓步。
“對不起,我只是……”
“夠了,如果你是真的想要幫我,現在就回你的定北王府去!”說完,鳳綰衣便拽着南楓朝前走去,一個眼神都沒給夜鸞煌留下。
夜鸞煌收回還想要挽留的手,沮喪萬分。
儘管今天並沒有緩和他和鳳綰衣之間的關係,但是沒關係,至少他解決了鳳綰衣的危機,這就足夠了。
想到這裡,夜鸞煌給了自己一個微笑,然後飛身離開了這裡,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中。
邊關的加急報一封接一封地送進了皇宮,一向與大楚交好的苗疆忽然間變了態度,頻頻在大楚邊境滋事挑釁。
夜弘天本就身體不濟,現在又出了這樣的事情,整個人竟是在一夕之間蒼老了不少。
“父皇,事出必定有因,兒臣自願請命前去邊境平定此事。”依舊是夜鸞煌挺身而出。
滿朝的文武大臣,竟沒有一人對此事提出意見,每當到了緊要關頭,這幫人總是當起了縮頭烏龜,當真叫他氣惱。
夜弘天剛準備說話,鳳鴻澤卻忽然站了出來。
“啓稟皇上,臣以爲,北王爺才從南方治理旱災歸來,大軍尚未休整完畢,此時再去邊境,恐有不妥。”鳳鴻澤低垂着眼眸,沉聲說着自己的看法。
站在夜鸞煌身前的夜臨風卻急了,心中暗自納悶鳳鴻澤在搞什麼鬼。
他們可是恨不得夜鸞煌永遠遠離京城纔好啊!
夜鸞煌也沒料到鳳鴻澤會出聲阻攔,難道是他覺察到了什麼?
思忖了半晌,夜鸞煌又說道:“此行只爲弄清楚事情原因,若是戰事無法避免,兒臣自會奏明父皇派兵征討。”
夜臨風生怕夜弘天會被鳳鴻澤說動,連忙幫腔說道:“兒臣也認爲二弟此去最是妥當,他的大軍剛剛成立,能歷練一番也是好事。”
這個笨蛋!一旁的鳳鴻澤連忙給他使眼色,可是夜臨風卻全然未見。
“皇上……”
“夠了。”夜弘天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的爭論,不悅地說道:“讓你們發表意見,一個個的默不作聲,好不容易鸞煌說話了,你們又不滿意,那你們來說說,到底該怎麼辦?”
眼見夜弘天動怒,鳳鴻澤連忙跪地告罪:“皇上息怒,是臣愚鈍。”
能站在這裡的,哪一個是愚鈍的?夜弘天不由得冷笑:“愚鈍?愛卿此言差矣。既然你認爲不該由鸞煌前去,那麼你告訴朕,誰去合適?”
夜弘天洪亮的聲音還在大殿之中徘徊,震得百官心中發慌。
可是鳳鴻澤卻無一點慌亂,他既然敢提出異議,必定是心中有了自己的思量。
“依臣愚見,不如依舊請花將軍前去,一來花將軍威名遠揚,能夠震懾一二;二來邊境的情況,花將軍再清楚不過。所以臣認爲,相對於北王爺來說,花將軍更合適。”
偌大的大楚,連個平定邊境動亂的人都沒有?要是沒了花無涯,大楚是不是就要完蛋了?
鳳鴻澤的話讓夜弘天心中十分不痛快:“花愛卿,你怎麼看?”
“回皇上,臣聽從皇上的安排。”
他隨時花家軍主帥,可是他不會忘記最重要的一點,他的頭上,還有皇上的存在!
起身之後,花無涯掃了鳳鴻澤一眼,神情略帶不滿,不明白爲何鳳鴻澤要將他推到風頭浪尖上。
大殿之中陡然變得寂靜,夜弘天不說話,再無一人敢說話。
夜弘天在忖度,到底該派誰前往纔是最合適的。
而殿下羣臣則在考慮,夜弘天會選擇誰的意見,他們又該如何應對。
“今日都且回去想一想,此事明日再議,若是你們再像今日這般啞口無言,不要怪朕不講情面!退朝!”
“臣等告退!”
羣臣相繼退出大殿,夜臨風和夜鸞煌走在最後,剛要商議此事,夜弘天卻派人前來請夜鸞煌。
兄弟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同時升騰起不妙的預感。
“我先去見父皇,此事晚點再議。”
“不着急,見父皇要緊。”
夜臨風難得表現得如此通情達理,夜鸞煌點點頭,跟着夜弘天的內侍去了御書房。
香爐裡,龍涎香的味道瀰漫着整個御書房,而夜弘天靠在龍椅上,嗅着這熟悉的香味,他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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