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一句年輕真好,走過來挽住雲涯的手臂,親暱的猶如母女。
“走吧,我們該出發了。”
樓下,林嫂走進來:“夫人,有兩個人說是找紀小姐的。”
——
找來的是明月和阿芸,取了提前送過來的禮物,親自交到雲涯手上。
裡邊有云涯送給莊曦月和晏南陌的禮物,雖然不是多貴重的禮物,但勝在心意,莊曦月滿意的不得了。
“這兩位……?”莊曦月看着站在面前的兩個年輕女人,短髮的女孩看起來可愛持重,那高個子的,倒是挺冷酷,長的挺好看,莊曦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夫人好,我是阿芸,小姐的助理。”阿芸笑眯眯的說道。
明月冷酷的點點頭,也算是問好了。
“她是小姐的保鏢,叫明月,不愛說話,夫人別介意。”
莊曦月笑着點點頭。
“你們兩個要照顧好雲涯,有什麼困難就來找我,知道嗎?”莊曦月柔聲說道。
阿芸是第一次見莊曦月,原來這位就是小姐未來的婆婆,長的很漂亮很有氣質,渾身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貴氣優雅,和她以前見過的那些豪門太太都不一樣,更關鍵的是,她對小姐特別好,人也那麼平易近人。
雲涯只帶了阿芸,把明月留下了,畢竟只是家宴而已。
昨夜下了一整夜的雪,整個世界一片銀裝素裹,這是雲涯第一次見到雪,不由得覺得有些新奇。
剛踏出屋子,雲涯忍不住呵了一口冷氣,搓着小手。
“小姐,戴上手套就不冷了。”阿芸把皮手套套到雲涯手上,忍不住往某個方向看去。
晏少爺真是太貼心了,連手套都準備好了。
雲涯跑到院子裡,蹲在地上搓了一把雪球就朝阿芸丟去,燦爛的笑容迴盪在天地間,如畫的眉目在如雪的肌膚映襯下,白的近乎反光。
阿芸尖叫着往一邊躲,也搓了雪球朝雲涯丟去,一時整個院子裡都是少女如銀鈴般的笑聲。
明月飛躍屋頂,看到這一幕,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幼稚。
阿芸瞥到她的身影,抓了把雪球就朝她丟去:“明月姐姐,你也和我們一起來玩啊,太好玩了。”
南方的姑娘沒見過雪,瘋起來沒邊。
明月敏捷的閃身,伸手彈了彈裙襬上的雪漬,下一刻,五指成抓抓了把雪,運內力於掌心,忽然就變成了一個圓滾滾的雪球,明月輕飄飄丟出去,正中阿芸胸口,這力道不輕不重,但因阿芸沒防備,一時被打的往後趔趄了一下,摔在雪地上,卻也並不疼。
“小姐,明月欺負我。”阿芸撅着嘴巴委屈的說道。
雲涯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房頂上的明月,眉目鮮活燦爛:“明月,你站在那裡別動,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明月乖乖的站在那裡。
雲涯朝阿芸擠了擠眼睛:“快砸。”
明月被當成了靶子,接受着雲涯和明月的雙重攻擊。
一時滿天地都是少女歡快的笑聲。
晏頌歪靠在落地窗前,目光一順不順的凝着在一道纖秀的身影上,脣角挑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莊曦月和晏南陌從樓上走下來,看到這一幕,搖頭笑道:“雲涯還是個孩子,玩雪也玩的那麼開心。”
晏南陌看了一眼,笑答:“這纔像一個十八歲的姑娘。”
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雲涯給他的感覺都太過早熟,聰慧的讓人心驚,而現在,這樣笑容燦爛明媚的模樣,纔是她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樣子。
在他的心底,雲涯現在就是他晏家的一份子了,這姑娘以前過的太苦了,這也是造成她這種性格的原因,但從此以後,她可以活的無憂無慮,風雨,交給他們男人來扛。
莊曦月笑了笑,朝晏頌招招手:“阿頌,我們該走了。”
雲涯忽然感覺後頸一涼,扭頭看去,就看到晏舸歪着腦袋笑嘻嘻的一臉欠揍樣:“雲涯姐姐,好玩嗎?”
好玩你個頭。
雲涯抓起一把雪就朝他砸過去,晏舸敏捷的閃身一避,嘿嘿笑着跑遠了。
“舸兒,把你雲涯姐姐的衣服都弄溼了,別胡鬧了。”莊曦月走過來,自然而然的牽起雲涯的手。
人到齊之後,一行幾人坐上車子,緩緩駛離小區。
晏家老宅坐落在京都文化中心,建造在東西走向的衚衕北側,是一座正四合院,院門西南臨街,門開在南牆東邊,這在八卦中是“巽”位,在風水上是吉祥的位置,也是柔風、潤風吹進的位置。
不寬的巷子擠滿了豪車,雲涯透過車窗遠遠看到大門口張燈結綵,鋪着紅地毯,一個穿着喜慶袍褂的老者站在大門口,對前來的客人笑臉相迎。
這人就是晏家的大管家晏福,聽聞是老太爺的副官,跟着老太爺南征北戰,在晏家連就晏國鬆和晏國柏兄弟都要給幾分面子的。
車子緩緩在巷子裡往前蠕動,這時前邊那輛寶馬忽然停了下來,一個披着狐裘披風的女子彎腰從車內走下來,竟然朝着這個方向走來。
站在車門前,輕輕叩響車窗,“晏夫人,您在嗎?”
莊曦月降下車窗,笑道:“東方小姐,有事嗎?”
語氣客氣而疏離。
東方漪目光往車內瞟了一圈,沒有見到想要見到的身影,神色略有失望,但很快,她看到坐在莊曦月身邊的那道身影上,陰影遮擋下,看不清那張臉,唯餘一截裙裾鋪擺,點綴了這一方昏暗的天地。
這是一個很年輕的女子,這個念頭自心內快速轉了一圈,心微微下沉。
但很快她臉上重新掛滿得體優雅的笑容,快的根本讓人看不出來她剛纔一丁點的情緒變化:“前方積雪堵住了路,恐怕一時半會很難清理,不過幾百米的路程,不如我們結伴一起走過去如何?”
也許這個女子是晏舸的那個未婚妻呢?
想到這一點,東方漪心下微定,笑容越發得體。
莊曦月看了眼前邊,心底明白晏家不會做這種趕客的事情,一大早就將整條巷子都清理乾淨了,什麼積雪堵了路,這個東方漪就是想借此搭訕,她什麼心思莊曦月再清楚不過,心內冷笑,面上卻笑道:“好啊。”
扭頭拍了拍那少女的手背,語氣不同於面對她時的疏離,溫柔裡透着自然而然的親暱,“我們走路過去吧。”
眉峰微蹙,東方漪目光瞥到那少女的手如白玉一般,修長、柔嫩,不食人間煙火,如藝術品般該被束之高閣品鑑。
下意識將自己的手藏在了背後。
“好。”人未見而先聞聲,空靈澄淨,溫柔婉轉,如天籟般妙不可言。
東方漪心臟“咯噔”一跳,下意識不喜這個女人,女人的直覺讓她感受到一種危機。
這樣想着,莊曦月推門走了下來,緊接着,一個少女彎腰從車內走了下來,背後晴空高遠,屋檐上的積雪反射着柔亮的日光,令她的眼睛微微刺痛,她下意識眯起了眼睛。
“這位是……?”東方漪垂在身後的手微微握緊。
莊曦月拉着雲涯的手,笑眯眯說道:“她是雲涯。”扭頭對雲涯介紹道:“這位是東方小姐。”
那少女端莊優雅的立在莊曦月身畔,溫柔的含蓄恰到好處,美色逼人,卻又給人一種十分舒服的感覺,猶似清風,又如皓月。
“東方小姐好。”
東方漪笑了笑,親暱的走過去拉住那少女的手,含笑道:“雲涯妹妹,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
雲涯莞爾一笑,“我十八。”
“那我這個妹妹還真叫對了,以前我以爲自己長的就算好看的了,沒想到天外有天,雲涯妹妹這樣的模樣,真讓我覺得自己坐井觀天了。”這話說的可真好聽,雲涯依舊笑眯眯的,辨不出情緒。
“東方小姐言重了。”東方漪是有傲的資本的,她長相精緻,氣質高貴,作爲東方家族的大小姐,從小接受貴族薰陶,身上是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只是被她很巧妙的隱藏起來,無形中影響着人們對她的觀感,她的傲不是表現在她的臉上,而是刻在了骨子裡,舉手投足中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矜貴。
比如此刻,她能不動聲色的和莊曦月搭訕,又能笑容滿面的和她拉近關係,長袖善舞,笑迎八方。
東方漪握着這隻手,掌心柔嫩如玉,沒有絲毫繭子,完美的一如面前這張臉上的笑容。
心下微沉,因爲她已經想起來了這個女人是誰。
紀雲涯——江州紀家大小姐,也是在網上很火的第一名媛,當時她聽到也不過嗤之以鼻,什麼時候第一名媛也輪到這樣的人了,只是兩人一南一北,沒有利益衝突,因此她也不過看看笑笑,並沒有放在心上。
然而現在……
江州……那不正是晏南陌任期的城市嗎?也是晏頌從小長大的城市,她想到有關於晏舸婚約的傳聞,根據情報,是莊曦月在江州給晏舸定的婚事,紀雲涯是江州人,那麼如果她就是晏舸的未婚妻,一切就都解釋的通了。
對,她一定是晏舸的未婚妻。
想通這點,東方漪臉上笑意加深,握着雲涯的手也親暱了幾分。
“紀小姐不要謙虛,你當得起這樣的誇讚,所謂的第一名媛,果真是名副其實呢。”
雲涯適時靦腆的垂下腦袋,心底冷笑。
這個東方漪不可小覷,有手段又有心機,更重要的是,會演戲。
莊曦月最看不慣東方漪臉上這虛僞的笑容,一個勁兒的套什麼近乎呢,不動聲色的拂開東方漪的手,挽着雲涯朝前走去。
“莫讓你太爺爺等急了,我們快過去吧。”
兩人挽着手走了,獨留下東方漪一人,東方漪眯眼看着,莊曦月多挑剔的一個人,不管有多少巴結她的名媛,莊曦月卻從未表露過一絲一毫的親近,然而她卻對紀雲涯如此親暱,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母女呢。
雖然心底有些不舒服,可想到她是晏舸的未婚妻,這點不舒服也就煙消雲散了,笑着追了上去。
走了兩步,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晏頌呢?他去了哪裡?
“三夫人,您來了。”晏福恭敬的迎上去,目光在她牽着的那少女身上掠過,不動聲色的垂下眸光。
“福叔,您辛苦了。”莊曦月笑道。
“這都是我應該做了,老太爺早就在念叨您呢,還有晏頌少爺……老太爺整天都掛在嘴邊。”說着忍不住往她身後看了一眼。
“阿頌在後邊,那我先進去了。”話落牽着雲涯走了進去,東方漪朝晏福點了點頭,快步跟了上去。
晏福目光在那纖柔的身影上轉了一圈,眸光微凝。
三夫人帶來的這個陌生少女,將會給晏家攪來怎樣的風雨。
楞了一下,在下一波客人到來之前,立刻換上恭敬的笑容:“江先生,江夫人,江小姐,快裡邊請。”
江寒碧扯了扯江夫人的手臂,看了眼消失在影壁後的身影,蹙眉道:“那是三夫人跟東方漪嗎?可惡,讓她捷足先登了,只是三夫人身邊的女人就是晏舸的未婚妻嗎?”
江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急什麼,晏家是絕對不會同意東方漪嫁進來的。”
江寒碧挑了挑眉,也沒問爲什麼。
這時晏南陌的車子停了下來,司機走過去拉開車門,晏南陌西裝筆挺的走下來,然後是晏舸和晏頌彎腰走了下來。
晏頌出現的那刻,江寒碧眸光“嗖”的就亮了。
相比兩年前,更帥更有男人味兒了,那滿身冷酷的氣息,充滿禁慾的味道,一顆少女心蕩漾啊盪漾……
“晏先生。”江德忠快步走過去,和晏南陌握手。
目光不動聲色的掠過站在晏南陌身後的那道挺拔身影上,笑道:“虎父無犬子,晏少爺頗有晏先生年輕時的風姿。”
晏南陌笑着看了眼晏頌,謙虛的笑道:“江先生言重了。”
“碧兒,快過來見過你晏叔叔。”江德忠笑着朝江寒碧招招手。
江寒碧深吸口氣,臉上掛着溫柔的微笑走過去,一舉一動充滿大家閨秀的優雅儀態,心底激動又得意,東方漪,你巴着莊曦月有什麼用,我卻能近距離接觸晏頌。
“晏叔叔。”江寒碧溫柔的喊道。
晏南陌笑眯眯的點點頭:“好。”
江寒碧偷偷瞥了眼那男人,離得近看,五官更顯立體精緻,那滿身冷酷氣息,令她一顆心如小鹿亂撞,自從兩年前在晏家見過他一面後,自此再難相忘……
江寒碧一雙眼睛就差黏在晏頌身上,晏頌連個正眼都沒給她,晏舸偷偷翻白眼,不都說江家的千金賢良淑德,是名媛的典範,怎麼這麼花癡啊。
“晏少爺,我們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呢,你還記得嗎?”江寒碧小聲問道,話落期待的看着晏頌。
誰知晏頌一點面子也不給,冷聲道:“不記得。”
江寒碧沒想到他一口就否決了,竟是不給一點面子,不由得臉頰有些僵硬,咬着脣委屈的瞥了眼晏頌。
晏頌眉峰微蹙,煩死了……
江先生笑着打圓場,“碧兒,多少年了,晏少爺怎麼可能還記着,說出來也不怕人笑話。”
江寒碧嘟了嘟嘴巴,不甘的垂下腦袋。
晏南陌笑眯眯的,兒子太搶手怎麼辦,在線等挺急的。
“三哥。”一道中氣十足的嗓音忽然響起,晏南陌扭頭看去,一身着軍裝的男子大步走了過來,三兩步踏上臺階,重重的拍着晏南陌的肩膀,“三哥,見你一面可真是不容易啊。”
“四弟。”晏南陌笑着看着面前的男人。
一身軍裝高大挺拔,五官硬朗俊美,渾身有一種豪爽利落的氣質,雖已中年,卻絲毫不損那成熟的男人氣概。
這男人就是晏家四爺,出身四房的晏南容,如今在軍委任要職,也是當今的一號人物。
晏南容看到晏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好小子,長這麼高了,不錯。”
晏頌站的紋絲不動,淡淡的瞥了眼面前的男人,“四叔。”
“三哥。”一道柔婉的聲音傳來,定睛看去,一身着藍底碎花旗袍外罩灰色風衣的女子牽着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身邊跟着一個少年走了過來。
這女子看起來很年輕,實則已三十好幾,身段嫋娜,容貌清秀,氣質如空谷幽蘭般清雅,脣角勾着溫柔的微笑,慢悠悠走了過來。
裴辛夷,晏南容的妻子,晏家四夫人,出身京都另一權貴的裴家,只是這裴家近期乃多事之秋,這裴辛夷眉間隱有一抹哀愁。
少年雙手插兜,一臉吊兒郎當,那小女孩鬼頭鬼腦,煞是可愛。
“媤兒,叫人。”
小姑娘甜甜開口:“三伯伯,大哥,二哥。”
忽然跑過去抱住晏頌的大腿,笑眯眯的擡頭,“大哥,你長的最帥了,比我親哥還帥,我要粉你哦。”話落蓋了了飛吻。
晏笙臉色難看,狠狠瞪了眼晏頌,晏頌輕淡的眸光掃了過來,晏笙眸光一縮,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袖下的手緊緊攥成拳頭。
晏頌垂眸看着面前的小女孩,下意識皺了皺眉。
“大哥,你不喜歡我嗎?”晏媤嘟起了嘴巴一臉不高興。
晏舸彎腰捏了捏她的臉頰,笑嘻嘻說道:“媤兒,你長的這麼可愛,人見人愛花見花開,車見車爆胎,誰要是不喜歡你那就是瞎了眼。”
“嘻嘻,二哥你再拍馬屁我也不會變心的呦,我只喜歡大哥哥,你一邊兒去。”這人小鬼大的樣子讓晏舸哭笑不得。
晏南容沉聲道:“媤兒,不得無禮。”眸中卻夾雜着深深的寵溺,看得出來他特別喜歡這個小女兒。
晏媤朝他做了個鬼臉,“我就是喜歡大哥哥嘛,誰讓他長得那麼帥呢,追求美色是人的本能,就像你跟我媽結婚,難道不是看她長的好看嗎?哼……。”
裴辛夷眉尖微蹙,不動聲色的隱去。
江寒碧笑道“媤兒小姐天真可愛,我看着都想要一個妹妹呢。”話落走過去想要摸摸晏媤的頭髮,也是藉機拉近跟晏頌的關係。
晏媤偏頭躲過她伸過來的手,皺起了秀氣的小鼻子:“你幹嘛,我最討厭別人碰我了,快把你的髒手拿開。”
江寒碧伸出去的手就那樣尷尬的停在半空,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心底把晏媤罵出了翔,這刁鑽的小丫頭。
“媤兒,沒禮數,快向江小姐道歉。”裴辛夷微微沉下了聲音。
“我不嘛,我又沒做錯,她的手本來就很髒啊,不知道有多少細菌呢……。”晏媤嫌惡的撇撇嘴,一臉嫌棄。
看裴辛夷沉了臉色,江夫人趕緊上去打圓場:“媤兒小姐童言無忌,四夫人就別計較了。”
裴辛夷無奈的瞪了眼晏媤。
說話間,一行人往裡走去,晏南容跟晏南陌並排而行,兩人有說有笑。
江夫人陪着裴辛夷,兩人時不時聊兩句,晏媤則是完全繞着晏頌打轉,一會兒一個問題,晏頌恨不得把她的嘴縫上給扔出去。
這小丫頭太煩人了。
江寒碧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邊,有心插進去,那丫頭卻總是有意無意的擋她的路,江寒碧氣的咬牙切齒,臭丫頭,你就是故意的。
走在最後的晏笙冷笑着瞥了她一眼:“熱臉貼人家冷屁股。”
江寒碧狠狠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晏笙哼了一聲,這些女人跟蒼蠅似得,看到晏頌就“嗡嗡嗡”飛上去,晏頌有哪裡好,真是瞎了眼。
——
穿過影壁,便是一排南房和內宅南外牆,南房用於客房、書房和傭人的居所,穿過南牆的垂花門纔算進了內宅,內宅由北房、東房、西房組成,中間是一個碩大的院子,擺着一口大魚缸。
天寒地凍,青石地板上結了冰,卻被細心的鋪了氈毯,防止人滑倒,路上的積雪都被清掃乾淨,唯餘院中東北角的梅花樹上積着一層厚厚的雪花,雪壓彎了花枝,傲梅迎立枝頭,在風雪中傲然崢嶸,開的鮮嫩,開的嬌豔,開的堅韌。
爲這一方寒索天地增添了絕豔的風景。
不由得讓人想起一首詩,牆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香來。
“這梅花開的真好。”東方漪嘆道。
雲涯瞥了一眼,暗暗收回目光。
莊曦月見她目不斜視,笑着勾了勾脣。
穿過東西遊廊,是北房居所,晏家不興分家,四世同堂,都住在老宅裡,除了位高權重的晏南陌和晏南容在外定居,偶爾回來看看老太爺或者例行的家宴全家必須到場,除此之外,晏家大房住在北房,三房住在東房,四房住在西房,後罩房在北房後面,坐北朝南,在北方與山牆之間形成一個院子,是老太爺住的榮居園。
雲涯默默走着,心底已經大概將這個四合院的地形記在腦海中。
“三嫂。”一道爽利的女聲忽而響起,下一刻,迎面一個英氣的女子走過來,拉住莊曦月的手笑道:“三嫂,我專門在這兒等你。”
莊曦月握着她的手,笑道“這裡這麼冷,你遣個人過來知會我一聲就成了,還專門在這裡等着,天這麼冷,也不怕凍着。?”
女子呵呵一笑,“我皮肉結實着呢,哪兒那麼容易凍着。”話落目光在她身畔的兩道身影上掠過,東方漪她不陌生,但那個少女……眸光微微一亮,還真是漂亮。
莊曦月笑着搖搖頭,拉過雲涯介紹:“這是雲涯,雲涯,她是阿頌的六嬸。”
蘇玉立刻走過去握住雲涯的手,笑道:“原來你就是雲涯啊,長的這麼漂亮,我險些看花了眼,還以爲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來了呢,你跟阿頌一樣喊我六嬸就行了。”
雲涯靦腆的垂下腦袋,小聲喊了句:“六嬸。”
蘇玉應了,眸光瞥到雲涯手腕上的玉鐲子,眉梢微挑,笑意熱切了幾分。
東方漪暗暗咬了咬牙,當她是空氣嗎?心底再腹誹,依舊笑容滿面的說道“六夫人好。”
蘇玉淡淡的點頭,笑容完全沒有對着雲涯時的熱切。
東方家族跟晏家勢均力敵,但東方家族的東方漪卻成天往晏家跑,送這個送那個,討老爺子歡心,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惜啊,沒人稀罕。
東方漪臉色僵了僵,她這才注意到紀雲涯手腕上的玉鐲子,瞳孔驟然緊縮了一下。
這個玉鐲子是莊曦月從不離身的,其價值無可估量,據傳是莊家的傳家寶,一共是一對,莊家姐妹倆一人一個,只傳女不傳男,莊曦月沒女兒,只能傳媳婦兒,但要傳也是傳長媳,現在鐲子在紀雲涯手上,這證明什麼?
莊曦月偏心,還是……
不、不可能,這紀雲涯只是商門出身,如何配得上晏頌,嫁給晏舸也是高攀了,莊曦月不可能如此糊塗。
嫉妒、不甘重重情緒充斥着她的心扉,但不論內心如何掙扎,面上依舊笑的不露痕跡。
“三嫂,我媽四嬸還有大嫂二嫂都過去了,我們也趕緊過去吧。”
“好。”莊曦月笑着挽住蘇玉和雲涯,朝榮居園走去。
剛踏進榮居園,滿堂歡聲笑語傳出來,足以見得裡邊有多熱鬧,雲涯忽然有些緊張,手心不自覺冒出了冷汗,莊曦月扭頭瞥了眼雲涯,輕聲安慰:“別怕,莊姨在你身邊呢。”
雲涯心頭微定,朝她笑了笑:“我不怕。”
厚重的門簾掀開,雲涯聽得一道嬌憨的少女聲音傳來,夾雜着一抹純澈的天真,“太爺爺,我和二姐住了那麼久,憑什麼她一來就要把我們趕走啊,太爺爺,你知道不,東閣太冷了,昨晚我都快凍死了,你看星兒的小手,都凍紅了……。”
“星兒,太爺爺面前你說這些幹什麼,沒得讓你太爺爺心煩。”一道威嚴的女聲呵斥道。
“來,讓太爺爺看看,讓我的星兒手都凍紅了,太爺爺給吹吹了,嗯,吹吹就不疼了……。”老爺子的聲音沙啞低沉,那是經歲月磨礪、經時光沉澱的滄桑,聽在耳中,自然而然升起一股肅然起敬的謙恭。
只是,這聲音帶着一股蒼老的疲態,以及一絲久病的晦澀。
“太爺爺,星兒長大了,你不能用這麼幼稚的方法敷衍我了,哼,星兒纔不吃這一套呢。”
“星兒,多少人想讓老爺子吹還沒這個福氣呢,你倒好,還拿喬起來了,等會兒媤兒來了,老爺子面前可輪不到你嘍。”女子調笑道。
“哼小姑姑,你就承認你嫉妒我吧。”
還是剛纔那道調笑的女聲,忽然開口笑道:“三嫂來了。”
聲音震耳欲聾,霎時間,滿屋子的眼睛都朝門口望去。
踏進門的那一刻,迎着滿屋子打量的目光,雲涯淡定從容的垂眸。
“爺爺,孫媳婦給您請安了,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跨進門的那一刻,莊曦月鬆開雲涯的手,快步走進去,結結實實的跪在老爺子面前,磕了個響頭。
老爺子探出身子要去扶她,“快……快起來。”
孟淑景笑着將莊曦月攙扶起來:“老三家的最孝順,看這個響頭磕的結實的,我們都沒這份心,怪不得老爺子最疼愛老三家的。”
莊曦月笑道:“大嫂這話就錯了,我們對老爺子的心都是一樣的,自然,老爺子對我們這些晚輩也是一樣疼愛,不存在誰多誰少,大嫂說對嗎?”
孟淑景皮笑肉不笑:“對對,就是這個理兒。”誰不知道老爺子最疼愛二房。
“阿頌呢,我的阿頌呢。”老爺子目光往門口望去,嘴裡喃喃着。
莊曦月笑道:“在後邊呢,馬上就過來了,爺爺彆着急。”
雲涯感覺到面前一屋子的女人,她卻沒去打量,低眉順眼的站在角落裡,蘇玉和東方漪走過去給老爺子請安,東方漪經常來,老爺子記得她,拉着她的手說着話,東方漪笑着應着,她貫會哄老人,兩三句話就逗得老爺子哈哈大笑起來。
晏星不屑的撇了撇嘴,馬屁精。
朝站在旁邊的少女眨了眨眼睛:“阿辭姐姐,你看她那樣子,比對她親爺爺都親,不知道的還當她是親孫女呢。”
孟君辭笑了笑,“星兒,別亂說。”
晏星使勁翻了個白眼,“我纔不是亂說呢,她就差在臉上些我要嫁給晏頌幾個字,不要臉,整天往咱家跑,大哥除了你,誰都搶不走。”
孟君辭苦澀一笑,想到臨出門前母親說的話,眸底劃過一抹黯淡。
晏星眼珠子咕嚕嚕一轉,就看到站在門口角落裡的少女,伸手一指:“她是誰?”
晏星嗓門很大,一吼出來,引起在場所有女人的注意,目光“嗖”的一下全都望了過去。
剛纔幾個人一起進來,雲涯夾在幾人中間,有莊曦月吸引目光,她成功的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被晏星一吼,她成功的吸引了所有目光。
晏星蹬蹬蹬跑過去,一扯雲涯的袖子就將人從陰影裡扯了出來。
裙裾飛揚翩躚,即使被晏星扯得略微趔趄,少女依舊身姿優美的闖入了所有人的視線。
一襲銀絲革垂墜百褶長裙,那裙襬完美的收了纖細的腰身,如一朵靜謐的幽蘭從腰腹緩緩盛開,裙襬用金絲勾勒出花枝,金銀交融,碰撞出繁華至極後的寧靜,上身是一件同色斜襟寬袖短襖,領口及袖口繡着金色的花紋,勾勒出纖細的腰身,靜靜立在那裡,身姿窈窕翩躚,如一朵盛開在時光深處的幽蘭,靜謐、芬芳、絕美。
少女雙手交握在小腹,廣袖垂落,腕間一縷翠色清幽,越發映的皓腕如霜雪。
栗色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兩側編髮卷着銀色的絲線垂順而下,在單薄的肩頭遺落少女式的俏皮與溫柔。
少女微垂着腦袋,只露出飽滿的額頭,捲翹濃密的睫毛,以及那秀挺的鼻樑,驚鴻一瞥間,已閱盡世間萬千盛景繁華。
背景彷彿都已虛化,唯眼前這個人清晰的倒映在眼底,看得清,又看不清,虛虛惶惶,讓人忽而生出一種不真實的錯覺。
一身略有些民國風的裝扮,與這古色古香的房間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彷彿從時光深處走來,深深驚豔着每一雙看到的眼睛。
雲涯不用擡頭,就知道這些人眼中是怎樣的驚豔,她知道自己擁有着怎樣得天獨厚的容貌,只要她想,她會用自己的皮囊,讓這些人深刻的記住她的名字——紀雲涯。
初次見面,請多多指教。
晏星倒抽了一口冷氣,“你是誰?”語氣有着自然而然的敵意。
莊曦月笑着走過來拉住雲涯的手,又往前走了兩步,笑眯眯對老太爺說道:“爺爺,這是雲涯,就是我跟您提過的,我很喜歡的一個小輩,這次您大壽,我特意將她從江州接過來,就是想讓您見見她,怎麼樣,是不是像我跟您說的那樣,很獨特吧。”
老爺子眯縫眼睛,朝雲涯招招手:“小姑娘,走近點,爺爺我眼有點兒花了,看不太清啊……。”
雲涯溫柔的笑着,緩緩走前兩步,一步一生蓮,端的是一個優雅搖曳。
孟君辭臉色微白,她忽然想到晏舸說過的話,他的未婚妻到底是真有還是假有,老太爺大壽那天就知道了,莊曦月對她那麼好,是她從不曾見到過的親暱溫柔,是不是這個女孩就是傳聞中晏舸的未婚妻……
如果真的是她……她忽然不敢再想下去,手指死死的扣着掌心,她一直以爲自己長的不錯了,可是在這個女孩面前,她忽然生出一種深深的自卑感。
怪不得晏舸從來不拿正眼看她……面對這樣的女子,她就如那路邊的野花,毫不起眼……
垂下腦袋,眼眶不自覺紅了起來……
在場的人都大概猜到了這個女孩的身份,晏舸那個神秘的未婚妻終於露面了,沒想到是這樣一位絕色佳人,這滿室的春色也都在剎那間黯然失色了起來。
晏星看了眼垂着腦袋的孟君辭,再看那笑的溫柔優雅的少女,暗暗咬了咬牙,這女人從哪兒冒出來的,憑什麼一出來就搶盡風頭,還還得阿辭姐姐傷心。
眼珠眯了眯,她忽然就朝那女孩走去,晏華見勢不好要去拉她,卻晚了一步,眼睜睜看着晏星衝了過去。
這丫頭,要闖禍……
——
因爲擔憂晏南風,陸玉珂昨晚一夜都沒睡好,早上起來頭有些疼。
“二夫人三夫人六夫人都過去了,三奶奶四奶奶也過去了。”翠嫂從門外走進來,快速說道。
陸玉珂揉了揉眉心,聞言冷哼道“一個個都趕着去現殷勤,平時也沒見這麼整齊。
翠嫂沉默着不說話。
“晏頌也來了?”
“來了。”
陸玉珂嘴角挑起一抹笑。
“宴席都準備好了嗎?仔細着點,尤其是你手底下那羣,別給我出亂子。”
“大奶奶放心,都安排好了,絕不會出亂子。”
這些年一直是陸玉珂掌家,把晏家裡裡外外管的井井有條,大宴小宴都是她張羅着,不服的也得憋着。
“明珠呢?”
翠嫂抿了抿脣:“還沒起呢。”叫了幾遍了。
“什麼?”陸玉珂猛然站了起來:“客人都快來完了,她還沒給我起牀,這個懶丫頭。”